书城童书昆虫记(世界文学名著典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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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蝉(2)

在短时期内,这个刚刚摆脱束缚的小东西还不十分强壮。它那柔软的身体,在拥有足够的力气和漂亮的颜色以前,必须在日光和空气中充分地沐浴。它只用前爪挂在已脱下的壳上,在微风中荡秋千般轻轻摇摆。此时,它的身体依然脆弱,依然是绿色的,直到棕色的色彩出现,它才长成一只我们通常看到的蝉!假定它在早晨九点钟爬上树枝,大概在十二点半左右,它就可以脱下它的“外衣”飞走。而那“外衣”就挂在树枝上,有时可以长达一、两个月之久。

蝉的音乐

蝉是非常喜欢唱歌的一种动物。它羽翼后面的空腔里有一个像钹一样的乐器。不过对此它并不满足,还要在胸部安置一种响板,以增加声音的强度。这个音乐爱好者为了满足它对音乐的嗜好,也确实牺牲了很多。因为这种巨大响板的存在,使得它的生命器官都无处安置,只得把它们压紧到身体最小的角落里。的确,要全心致力于对音乐的热爱,那也只有缩小它体内的器官,来安置乐器了。

但是不幸得很,它自己如此沉迷的音乐,却完全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就是我也还没有发现它唱歌的目的,不过我猜想通常它是在招呼它的同伴。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错误的。

我与这个音乐爱好者比邻而居已经有十五年了。每个夏天差不多都有两个月之久的时间,它们的踪迹总是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歌声更是不绝于耳。我经常看到它们在筱悬木的柔枝上排成一列,歌唱者和它的伴侣比肩而坐。它们将吸管插到树皮里,动也不动地开怀畅饮。夕阳西下,它们就沿着树枝,迈着慢且稳的小“四方步”,寻找温暖的地方栖身。只是无论是饮水还是进行其他行动,它们从未停止过歌唱。

所以这样看起来,它们的歌声并不是在招呼同伴:你想想看,如果你的同伴在你面前,你大概不会花上整个月的功夫去喊他们吧!

其实,我猜想,也许即便是蝉自己也听不见所唱的歌曲,它们只不过是想用这种强硬的方法,强迫别人去听罢了。

蝉有着非常清晰的视觉。它的五只眼睛会告诉它左右以及上方有什么事情发生,只要看到有谁跑来,它会立刻停止歌唱,悄然飞去。不过如果仅仅是喧哗就不足以惊扰它了,你尽可以放心地站在它的背后讲话,吹哨子、拍手甚至丢石子。然而要是换做一只雀儿,即便你发出更轻的声音,它也会在你发现它之前惊慌地飞走。而我们的歌唱家就能够临危不乱,继续镇静地唱歌,好像没事人儿一样。

有一回,我借来两枝乡下人办喜事用的土铳(“土铳”是乡下的农民办喜事时用来盛放火药的器皿,火药放在里面被点燃后爆炸,就像我们今天的鞭炮),在里面装满火药,即便是最重要的喜庆事也只需要用这么多。我将装着火药的土铳放在门外的筱悬木树下,然后很小心地把窗打开,以防玻璃被震破。在我头顶树枝上的蝉,是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的。

我们六个人等在下面,热心倾听头顶上的乐队会受到什么影响。“砰!”枪放出去,声如霹雷。

它们居然一点没有受到影响,仍然继续歌唱!它们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儿的惊慌扰乱之状,歌声的音量与音质也没有任何一点儿轻微的改变。第二枪和第一枪一样,也没有对我们的歌唱家产生任何的影响。

我想,通过这次试验,我们可以确定:蝉是听不见的,就好像一个极度失聪的聋子。而且它就连自己所发的声音也一点儿都感觉不到!

蝉的卵

普通的蝉喜欢把卵产在干的细枝上。通常它会选择最小的枝,而且它所选的树枝的粗细大都在枯草与铅笔之间。这些小枝干,很少向下垂,通常都是向上翘起的,而且差不多已经都枯死了。

蝉找到适当的细树枝后,就用胸部尖利的工具,在它上面刺上一排小孔——这样的孔好像是用针斜刺下去的,好把枝干的纤维撕裂,使其微微挑起。如果树枝没有折断,在一根枯枝上,常常会有三四十个这样的刺孔。

蝉的卵就产在这些小孔里。这些小孔——或者我们也可称这些小孔为“小穴”——是一个个狭窄的小通道,一个个的斜下去。每个小穴内,普通的约有十个卵,所以总数约有三四百个。

这是一个完整的蝉家族。它之所以产这么多卵,是为了防御某种特别的危险毁掉其中的一部分卵。它必须要生产出大量的蛴螬,以弥补将会被毁坏的那部分。经过多次的观察,我终于知道蝉的危险是什么了。那种危险指的是一种极小的蚋,单单就体积而言,蝉简直可以算是庞然大物呢!

蚋和蝉一样,也有穿刺工具。蚋的工具位于身体下面靠近中部的地方,伸出来时和身体成直角。蝉卵一产出,蚋就会立刻把它毁坏。这真是蝉家族中莫大的灾难!对蚋来说,这个庞然大物只需轻轻一踏,就可以把它们踩个稀巴烂。然而它们却镇静且毫无顾忌地置身于大怪物之前,这真是令人惊讶至极!我就曾经见到过三个蚋按顺序排成一列,准备同时掠夺一个倒楣的蝉。

当蝉刚刚把卵装满一个小穴,移到稍高处另外做穴时,蚋就会立刻冲到那装满卵的小穴处。虽然蝉的爪子可以够得着它,然而它却镇静异常,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丝毫不感到恐惧。蚋在蝉卵上加刺一个孔,将自己的卵产进去。等到蝉再飞回去时,它的孔穴内的卵里,多数已加进了别人的卵。这些冒充的家伙会把蝉的卵毁掉,因为这种成熟得很快的蛴螬——每个小穴内一个——以蝉卵为食,并代替了蝉的家族。

多少世纪以来,可怜的蝉的母亲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吗?其实,它那大而锐利的眼睛并非看不见这些可怕的恶人。它当然知道有其它昆虫跟在自己后面,但是即便如此它仍然不为所动,宁肯自己做出牺牲。不过让人困惑的是,如果它要轧碎这些坏蛋并非难事,但它竟然不改变原来的本能以拯救它的家族,以免其遭受破坏。

有一次,我曾经通过放大镜看到过蝉卵的孵化过程:开始蝉卵像条极小的鱼,眼睛大而黑,身体下面还有一种鳍状物,这种鳍状物是由两个前腿连在一起组成的,并且有些运动力,可以帮助蛴螬冲出壳外并脱离有纤维的树枝,而这些事对它来说恰恰是比较困难的。

鱼形蛴螬到穴外后,就立刻把皮脱去。它脱下的皮会形成一种线,蛴螬依靠这种线附着在树枝上。在未落地以前,它就在这里进行日光浴:有时它会用腿踢着玩,来试试它的精力,有时则又懒洋洋地在绳端摇摆。

等到触须自由了,它就可以左右挥动了:腿可以伸缩,前面的爪子能够自如张合,身体悬挂在空中,只要有一点微风,就摇摆不定,好像在空中荡秋千一样,它还能在空气中翻跟头呢。我所看到的昆虫中,再没有任何一个比这个更能称为奇观的了!

不久,这个荡秋千的家伙就落到地面上来了。这个跳蚤般大小的小家伙在它的绳索上摇荡,以防在硬地面上摔伤。等到身体渐渐地在空气中变硬,它就开始投入到实际生活中去了。

不过在身体变硬之前,它仍然是危机重重。因为只要有一点儿风,它就会被吹到坚硬的岩石上,车辙的污水中,不毛的黄沙里,抑或是那些硬的无法钻进去的粘土中去。

这个弱小的动物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藏身,所以它必须立刻钻到地底下寻觅藏身之所。毕竟天气开始冷起来了,对它来说,迟缓一些就有死亡的危险,因而它不得不四处寻找软土。毫无疑问,它们之中有许多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前就死去了。

最后,它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这时,它开始用前足的钩爬挖掘地面。通过放大镜,我看见它挥动着斧头向下挖去,并将挖出的土抛出地面。几分钟后,土穴完成,这个小生物钻下去,将自己藏在里面,此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尚未长成的蝉在地下的生活,至今还是个未被发现的秘密。到目前为止,我们所知道的,只是在成为一只成熟的蝉爬到地面上来以前,蛴螬在地下生活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已,这段时间大概是四年。而此后,它在日光中的歌唱的时间却不到五个星期。

四年黑暗里的苦工,一个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我们不应厌恶它歌声中的烦吵浮夸,因为它掘土四年,现在终于穿起漂亮的衣服,挥动着可以与飞鸟匹敌的翅膀沐浴在温暖的日光中。那种钹的声音高到足以歌颂它的快乐,如此难得,但又如此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