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植物和动物一样都有自己的成长繁衍的过程,种子在果实里成熟以后,便会用自己特殊的方式播散出去,种子撒落到地上,在空隙处发芽生长,在适宜的环境中吸取阳光和水分,变得枝繁叶茂。
路旁的废物堆中长出了一种葫芦状的植物,我们通常称它为喷瓜,它的果实是一种皮粗、味苦的小黄瓜,大小像颗椰枣。果实成熟后,肉质的果心便化为汁液,种子便漂浮在汁液中。随着果实的渐渐成熟受弹性果皮的挤压,这种浆质果肉便会全部压到瓜蒂上,瓜蒂慢慢给推出去,本来还像个塞子,现在却裂开了,口子一开,一股夹着种子的果肉便猛地射了出来。如果你不懂其中蹊跷,在烈日当空时去摇晃那株挂满了黄色果实的植物,那么一声爆响和兜头浇来的黄瓜弹雨一定会让你受惊不小的。凤仙花的果实成熟时,随便一碰,便会裂开,形成五个肉质果荚,果荚卷起来,将种子向远处弹去。Empatiens是凤仙花的生物学名,其实也就是果实突然开裂的意思。果实成熟之后它的确是一触即发。在林子里潮湿阴暗之处还生长着另一种凤仙花属植物,也是源于同一个原因,它有一个更富有表现力更形象的名称“别碰我”(宝石草)。三色的果实再成熟后会胀开,形成三个荚,每个荚弯成船的样子,两排种子镶在船的中央。当这些果荚干枯后,边缘就皱缩起来,果荚就会挤压种子,将之弹射出去。
轻质种子,尤其像菊科类植物的种子,都有类似航天装置的东西——顶绒、羽毛、飞轮——这些装置让它们飞上天,飞到远处。我们大家熟悉的蒲公英的种子就是这样,种子上有一束绒毛,随便吹上一口气,种子就会从干花托上飞起来,在空中东飘西荡。翼瓣也是凭借风力播种的最合适的工具,它的功效仅次于绒毛。黄色桂竹香种子的膜状边缘看似薄薄的鳞片,多亏有了它,它的种子才可飞到高高的建筑群的飞檐上,飞到难于攀上的岩石缝隙里,飞到旧墙老壁的裂缝中,在残余的一点腐殖土里发芽。这些腐殖土是比它们早到的苔藓的遗物。榆树的翼果由一片宽宽的轻质扇翼组成,种子就封在中央位置,槭树的翼果是成双成对的,像展开的鸟翼,树的翼果就像向前伸出的桨叶,一遇到大风雨就会奔向很远的他乡。
同植物一样,昆虫有时候也是拥有旅行装置的,这是它们开花散枝的工具。有了它,数目庞大的家庭就可以迅速地向野外扩散。每个家庭成员都可以各据一方而不至于伤害到邻居。而它们的那些装置使用它们的方法完全可以在材质上同榆树的翼果、蒲公英的绒毛和喷瓜的弹射一决高下。我们还是来关注一下园蛛吧。这些毫不起眼的蜘蛛为了捕猎,它们在相邻的两株灌木间拉上一条垂直的大网,就像捕鸟网一样,而我们这块最打眼的要数条纹园蛛,它身上有黄黑银白条纹,很漂亮。它的巢可称之为了不起的杰作。那是一个形状像梨的缎面袋子,在口袋的颈部有一个凹进去的口,口上还有一个缎面的盖子。
棕色的条纹像极了环绕袋子的子午线,打开巢穴,其实在之前我们都已经见到并了解了,不过我们还是再看一下吧。袋子的外层包裹物同我们的纺织品一样结实而且还具有极佳的防水性,以防止风雨交加的夜晚蜘蛛宝宝们遭受寒冷。这是一种相当柔软的黄褐色的绒线,像丝绒一样柔软,恐怕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妈妈给孩子准备的床更柔软了。在这团丝绒般的绒线中悬挂着一只顶针形的丝质小袋,袋子上还盖着一个可以活动的盖子,橘黄色的小卵就装着这个袋子里,密密麻麻约500多个吧。看到这,我们无不感叹,这个可爱的蜘蛛宝宝小窝就是动物的果实,胚芽的外壳,与植物蒴果相媲美的包膜。只不过条纹园蛛的小袋子里装着的不是种子而是蜘蛛卵宝宝。看起来似乎大相径庭,其实卵和种子都是一回事。那么这个活生生的果实,在蝉类挚爱的热浪中成长后,将以怎样的方式裂开?其实最重要的是种子怎样去散播开来呢?它们可有成百上千之多,它们必须远离他乡,离群独居,这样才不至于与邻居有任何竞争和冲突。它们是那么的弱小,迈着那么细碎的步子,怎样才能到达远方呢?
我从另一家早出生的条纹园蛛身上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它们是五月初我在围栏里的丝兰花下发现的,去年的时候丝兰花开花了,可花茎依然翘立如故。在剑锋形的绿叶上聚着两家刚孵出来的蜘蛛。这些早早就钻出来的小虫子呈暗黄色,臀部上有一块三角形的黑斑。后来它们的背上又泛起了三个白十字,这样我才把我发现的虫子跟十字园蛛(或称王冠蛛)联系了起来。当太阳光照到院子里这个角落时,其中一家蜘蛛乱成了一锅粥。那些身为高明杂技家的小蜘蛛们一个接一个地往上爬,爬到花枝头上。这时队列突然散了形,朝正反两方向行进的都有。大家乱成一团,原来是一阵微风吹乱了队伍。我看不出它们有什么整体的策略。每时每刻枝头上都有蜘蛛离去,一个接着一个。它们猛地弹了出去,也可以说是飞了出去。它们仿佛长出了一对蚊子的翅膀,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我眼力所能及的一切是无法解释这种奇特飞行的,因为在室外嘈杂的环境中根本不可能进行周密的观察。那儿缺乏书房里那种安宁、平静的气氛。
我将另一家子装入一只大盒子,马上盖上盒盖,把它安置在动物实验室的小桌上,离敞开的窗子只有两步。我从刚才所见得知它们很喜欢爬高,因此我给实验对象们拿来一捆枝条,有十八英寸高,作为它们的爬杆。整个队伍急匆匆地爬上去,爬到杆顶。只一小会它们就一个不落地全到了高处。稍后我们会知道它们为什么在枝条突出的梢尖集合。此时各处的小蜘蛛随心所欲地织起了网:只见它们蹿上去又跳下来,又蹿上去。这样就织成一条边缘参差的纱巾,一张多角形的网,它以枝兜为顶点,以桌缘为底边,约有十八英寸宽。这片纱巾就是训练场,就是工作间,它们在这儿做好一切离乡的准备。这些卑微的小生命总是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精力充沛地跑来跑去。当太阳照到它们身上时,它们就变成闪烁的亮点,点缀在奶白色的纱幕上,好像某个星座。望远镜给我们展示了天空无穷无尽的星系,这便是天上遥远的小星点的投影。无限小的东西和无限大的东西在外形上非常相似,只是距离远近不同而已。不过那鲜活的星云并不是由固定的星星组成,相反,它的星点时刻在动。网中的幼蜘蛛一刻不停地移来移去。许多干脆让自己掉下去,悬在一段蛛丝上,这是吐丝器被蜘蛛的重量拖出的丝。接着它们又飞快地顺着这根丝爬上去,慢慢将这根丝捆成一束,接着又跳下去拉长蛛丝。其它蜘蛛始终都在网上跑来跑去,在我看来也像是在制造一捆绳子。说实话,蛛丝并不是从吐丝器里流淌出来的,是用力挤出来的。这是一种榨取,而不是排泄。蜘蛛为了获取它那纤细的绳索,不得不四处走动、拖曳,有的靠坠落,有的靠行走,就好比制绳工人在搓纤维时倒退着行走一样。此时在训练场上演示的活动是为即将来临的离乡做准备。旅行者们整装待发。很快我们就看到一些蜘蛛在桌子和敞开的窗户间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路飞跑。它们是在半高空中奔跑。可究竟在什么上面呢?如果光线适宜,我仔细看的话,有时也能看到,在细小的动物身后有一根好似光芒、时而闪现时而隐没的蛛丝。所以说,它身后有一个拴着它的东西,勉强可以看出来,如果你细心看的话。但是在前方,朝向窗口的地方却什么也看不到。我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一无所获,四处扫视,仍然一无所获:我找不出一丝一毫可以支撑那小生命往前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