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看来,蜘蛛是一种有毒、攻击性很强的动物,人们对蜘蛛有不大好的印象,于是当人们看到蜘蛛的时候总会想一脚把它踩死。但是真正的研究者却不会因为这种世俗的观点而仓促做出这种结论,他们会从各个角度展开对蜘蛛的研究:它具有杰出的编织才能,聪明的捕食手段,还有它那悲剧的婚姻。对于昆虫研究者来说,蜘蛛是很值得研究,非常有研究价值的,还有其它吸引人的地方。即使不是为了科学的目的,在很大程度上来说蜘蛛也是一种值得用心观察研究的生物。
在很多的传说故事中,蜘蛛是一种有害的动物,传说让他们背负的这个沉重罪名,让我们产生了最初的恐惧,还有深深的厌恶与反感。我同意蜘蛛是恶毒的动物,带毒的尖牙是蜘蛛最强的武器,有毒的牙齿能够快速捕到并杀死小昆虫。蜘蛛杀死网中的小虫有着奇特的地方,是和我们想象中杀死人完全不一样的。蜘蛛的毒牙上的毒素非常的厉害,可以迅速杀死一只被网住的小昆虫,但对于人而言,让蜘蛛蜇一下跟被一只小蚊蝇咬一口差不多,毒素甚至还少一些,没有丝毫危险。据我对我们这个地区的蜘蛛的了解,在我们这块大多数蜘蛛对人是没有危险的,这点我可以保证。不过还是有很多的人会深深地担忧。其实我认为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这其中主要是可西伽的农夫。
我看到在泥泞道路里车痕里安身布下大网的蜘蛛,在猎取到猎物之后,它会大摇大摆地冲向比自己还高大的俘虏;我很欣赏蜘蛛那点缀着深红圈点的黑线绒“外套”。不过可能我们大家印象最深刻我们知道的记得最多的就是那些关于蜘蛛恐惧让人不安的故事。在有些地方,蜘蛛被当作一种非常危险的、有时能置人于死地的动物。农夫们对这种看法深信不疑,而知道蜘蛛不可能置人于死地医生们却没有做任何的反驳,农夫们更不可能知道。
在普约附近,离阿维尼翁不远的地方,农夫们对一种蜘蛛是心有余悸的。那儿的人传言被它咬中可不得了,担心得很。谈起塔蓝图拉毒蛛,意大利人都认为这种印度蜘蛛会让伤者全身抽搐不止。
他们管这种病症叫做塔蓝图拉症,这种特殊的病只能靠特殊的音乐除病解痛。用音乐和舞蹈来治疗这种奇怪的病有不错的疗效。用来治疗塔蓝图拉症的舞蹈节奏明快、动作灵活,是不是源于意大利卡拉布里亚城的农夫的医术呢?对这些怪事,我们究竟该当真还是觉得仅仅就只是一个笑话呢?不过我倒是觉得用这种音乐和舞蹈来治疗这种病症是毫无根据的,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种音乐可以缓解伤者因塔蓝图拉毒蛛引起的狂躁;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仅靠这种快节奏让人出汗的舞蹈真的可以缓解病痛。我觉得值得怀疑。当卡拉布里亚城的农夫向我讲起塔蓝图拉毒蛛,普约的农夫们谈起他们的对蜘蛛的恐惧,科西嘉岛的农夫提起多余的担心,我没有丝毫嘲笑他们的意思,反而让我陷入了深思和疑惑。
是不是这些蜘蛛真的受过诅咒,真的应该是备受冷落。我认为在我们所在地区最厉害的蜘蛛可能就属黑肚皮的塔蓝图拉毒蛛了,他的厉害引起我们的一些关注。我最关心最感兴趣的是动物本能而不是医学的问题。在蜘蛛的生活里,捕食生存是很重要的,在捕食战术中起关键作用的是它锋利的毒牙,我就聊聊它们。我们来说说它的一些功能,塔蓝图拉毒蛛捕食前的埋伏,以及它的战术和捕杀猎物的方法,这些是我想要探讨的话题内容。我很喜欢尼奥·杜弗对塔蓝图拉毒蛛的描述,也是这些描述使我走近蜘蛛,引发我对蜘蛛的兴趣。这里我且引出他的一段描述。这位朗赛的才子在西班牙发现的卡拉布里亚城普通塔蓝图拉蜘蛛。他说:“狼蛛塔蓝图拉毒蛛喜欢待在开阔、干燥、未开垦的、能晒到太阳的地带。它们会挖掘自己的洞穴,这些洞穴大多都是一英寸的圆柱形,离地面约一英尺,不过这个洞穴并不是垂直地面的,总是弯弯曲曲的,我们无不感叹它不仅仅是位有高超手段的猎手,这位工程师还是多么的聪明。它们成年长大后都会住在这里。某种程度上来说,洞穴不仅是他躲避仇敌的藏身之所,还是它捕食猎物的瞭望口,塔蓝图拉毒蛛能未雨绸缪,为一切突发事件做好十足的准备:不过,地下通道的起始处是垂直的,在大约离地面四到五英寸的地方,就开始拐弯斜了下去,形成一个钝角,然后又直直往下走。塔蓝图拉毒蛛就会守望在拐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洞口,像一个机警的哨兵。在我搜寻它们时,我总能感到,在某个拐角处,有一双像钻石般闪烁,像鼠目一样贼亮的眼睛在暗处盯着我。它会亲手建造洞穴的通气孔,像一座真正的建筑物,地面高度约一英寸,有时直径达两英寸,比洞穴还宽敞。这尺寸就像丈量过一样,能让毒蛛在捕食猎物时有足够发挥的空间,能够舒展筋骨。通气孔主要材料是干木屑和黏土,是由它们搅拌成的混合物建成,毒蛛会一点一点地把混合物垒成一个直筒,但是中间是空心的。蜘蛛是个优秀的建筑师,蜘蛛在其内部加了‘衬里’——用丝密密地织出来的,建筑十分坚固。洞穴里也有这样一层。这层‘衬里’有很大的作用:既可以防滑防摔,又可以使洞穴保持干净,让蜘蛛安稳地守在哨所里。不过这些哨所外形并不都是一样的。在我观察蜘蛛的时候,我发现在蜘蛛的洞口经常找不到这种哨所,是不是有时候某些天气原因让哨所遭到了彻底的破坏,以致我找不到任何痕迹?那可不可能是因为蜘蛛一时找不到恰当的建筑材料没有建造,更或者是因为不是所有的蜘蛛都拥有高超的建筑天分,是不是只有少数体力与智力相当成熟的蜘蛛才能拥有这样高超的建筑天分?”
不过我确实见过很多这种哨所——蜘蛛洞穴的户外建筑。蜘蛛的哨所有很多的用途,洪水暴发时,它为蜘蛛提供避难之所,狂风劲吹时,它为蜘蛛遮挡户外的落物;它还是蜘蛛觅食的陷阱,是飞蝇小虫的葬身之处。蜘蛛真的是非常的聪明,我想有没有谁能识破这位猎人的诡计呢?塔蓝图拉毒蛛的捕猎让我很感兴趣。每年的五六月间是蜘蛛的最佳捕猎期。每当我一人观察洞时,就发现它躲在洞穴拐角处。一开始我想用蛮力来对付它,就用一把一英尺长两英寸宽的小刀,不停地掏那些洞,一连挖了好几个小时,却没有抓到蜘蛛。我又开始更大面积地寻找,想抓住一只塔蓝图拉毒蛛,冲动之下甚至想拿把斧头,把这些洞穴劈开。不过到最后我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我放弃了武力,还是要动脑筋的。人们都说:需要是创造之母。我居然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我找来一根植物的主茎,在顶部绑一个麦穗,用做诱饵,在蜘蛛洞口轻轻地摇晃。很快蜘蛛就被我的麦穗吸引过来了,开始谨慎又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向麦穗走过来。我把这个家伙引出洞,确定它已无法逃脱后,迅速抽开麦穗;蜘蛛见势不妙,转过身嗖地向洞口冲去,我不可能会让它逃跑,抢在它之前把洞口封住了。我把塔蓝图毒蛛赶入一个纸袋,面对我的捕捉塔蓝图毒蛛显得异常笨拙,待塔蓝图毒蛛进入一个纸袋后,我迅速封上袋口。有些时候,蜘蛛会疑心重重,怀疑是陷阱,或许当时并不能吸引它们的注意力或是它们不是很饿,蜘蛛就会按兵不动,与洞口保持一小段距离。它们可能在思考什么时候是跨出门槛的最佳时机。它的耐性远远超过了我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我会首先确定蜘蛛的确切位置,然后按照洞里通道的方向寻找蜘蛛。一切准备就绪后,我用一把小刀沿通道斜插进去,堵住蜘蛛的后路,再用东西在洞口装蜘蛛就大功告成了,看来我改变的战术是非常管用的,这套战术屡试不爽,特别在松软的土壤中更是百试百中。
遇到我这种战术的堵截的时候,塔蓝图拉毒蛛会受惊舍洞而去,或者是顽固地以其背部来抗拒刀锋。如果蜘蛛采取后种态度,顽强抵抗,我会用刀把泥土连同顽抗的蜘蛛一同挑出来,然后很轻松地就将它捕获。用这种方法效率很高,有时一小时能捕到十五只塔蓝图拉毒蛛。而有的时候,塔蓝图拉毒蛛如果识不破我的陷阱,那就更不用花那许多工夫去采取后面的方法堵截蜘蛛的后路。我只需把诱饵伸到洞穴深处,蜘蛛就会爬到麦穗上去;我向外抽回麦穗,这个趴在麦穗上的蠢家伙就会被一同带出来。据说阿普得来的农夫也常用这一招来捕获塔蓝图拉毒蛛:他们在蛛穴处用一根燕麦穗模仿昆虫的声音。
人们对塔蓝图拉毒蛛的印象就只是可怕,特别是我们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它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猛的撕咬和狰狞的面貌时的情景。然而在实验室里我却经常发现塔蓝图拉毒蛛其实是特别易于驯服的动物。1812年5月7日,在西班牙瓦伦西亚我逮到一只普通蜘蛛大小的塔蓝图拉雄蛛。当时我并没有伤害到它,而是把它囚禁在一个玻璃罐中,用一张开了一扇活门的纸封起来。我又在玻璃罐底部放了一个纸袋,作为它的住所。我把玻璃罐放在卧室桌子上,以便于我观察塔蓝图拉毒蛛的一举一动。它很快就习惯了这个不自由的生活,最终也习惯了到我手上吃现成的小飞虫。它像大多数蜘蛛一样用上颚的毒牙杀死猎物,它并不满足,还会吮吸死虫的头,它会吸干猎物身体中的体液,从各个角度来吸食,它用触须把飞虫肉片吸进嘴里嚼碎,把渣子吐出来,并把住处清除干净。它会很注意自己的仪态,几乎每次进餐后,它都要整理一下仪容,譬如用前腿上的跗节把触须和上颚里里外外清洗干净。然而这一切之后,它又重归安静。傍晚和深夜时它喜欢外出散步,我经常听到它不耐烦地抓挠纸袋的声音。我曾经提到的“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大多数蜘蛛都看得见东西”,蜘蛛所表现出的这种习性在这里又得到了证实了。
六月二十八日,我的塔蓝图拉毒蛛开始蜕皮了。这是它最后一次蜕皮,模样没有改变:表皮的颜色依旧,身材也没什么变化。七月十四日我不得不离开瓦伦西亚外出一趟,七月二十三日回来。在这段时间内,塔蓝图拉毒蛛没有吃什么东西。然而令我惊讶的事情是,当我回来时它看上去仍很健康。八月二十日,我又是因有事外出了几天,很显然我的囚徒对挨饥受饿有些不厌烦了,但是几天的禁食对它的健康却没有什么影响。十月一日,我再次因为外出而中断了喂食,以为像前两次一样,回来后会见到蜘蛛仍安然无恙。10月21日,由于我们打算在离瓦伦西亚五十英里的某地呆上一段时间,我就让一个人去取塔蓝图拉毒蛛。但是很遗憾,前去取塔蓝图拉毒蛛的人回来告诉我,塔蓝图拉毒蛛不见了。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它的消息,它就像从地球上消失了一样。
最后,我只能用一段文字来结束我对塔蓝图拉毒蛛的观察。这是有关塔蓝图拉毒蛛之间的打斗场面的惊人情景,有一天,我逮到了很多只蜘蛛。为了看一场殊死搏斗的好戏,我挑选出两只已完全发育成熟的强壮雄蛛,把它们放进同一只大玻璃罐。开始,两只蜘蛛沿着角斗场走了好几圈,试图避开对手,但是经过最初的试探之后它们就像听到了发令枪一样,杀气腾腾。它们并没有马上猛扑上去厮咬,而是仍然保持一段距离,最后竟然都一屁股坐在后腿上。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胸膛免遭对方攻击。它们相互对峙了大概两分钟,毫无疑问,在这期间彼此焕发了斗志。两分钟刚过。几乎同时,两只蜘蛛一跃而起,向对方猛扑过去。它们各自舞着长腿缠住对方,顽强地用上颚的毒牙撕咬。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依照惯例,角斗暂停了。对方从各自角斗的位置上撤退下来,但是都保持威慑状态。这种情况让我想起了猫和猫之间奇怪的争斗,因为猫在争斗过程中也存在休战状态。当两只塔蓝图拉毒蛛又重新投入角斗时,厮杀将更加惨烈。最终,角斗失败的一方会被胜利一方从场心抛出。它必须承受失败的惩罚,它的头颅被撕开,成为征服者口中的美食。在这场令人惊叹的大决斗之后,我留下那只得胜的塔蓝图拉毒蛛达数周之久。在我的实验室里并没有普通的塔蓝图拉毒蛛,这种蜘蛛的习性我会在狼蛛的特点中给大家介绍,但是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蜘蛛,个头与黑肚皮塔蓝图拉毒蛛或纳博纳狼蛛差不多,跟其他种类的蜘蛛相比,个头却要小得多,差不多要小一半。它的下身就像穿了一条黑色的天鹅绒裤子,腹部还有褐色的波浪饰边,腿上则缠绕着灰色和白色的圈纹,这个家伙十分招人喜爱,通常它把家安在干燥的、铺满百里香叶的卵石小径上。
在我的实验室里分布着大约二十个蜘蛛洞。每当我匆匆路过任何一个蜘蛛洞时,都要停下来看一眼这些发光的小洞。这些蜘蛛的四只大眼睛,或者说是它的四个望远镜,像钻石一样,发着光。另外四只小一点的眼睛,则藏在深洞里无法看到。如果时间充裕,我还会走出家门,到离家几百码远的邻近的山上走一走。这里过去是一片茂密的森林,现在却有一点凄凉,只剩下蟋蟀在啃嫩草,鸟则在光秃秃的石头之间飞来飞去。人类对物质利益的盲目追求糟蹋了这片土地。因为葡萄酒价格不菲,当地农民就把这片森林砍掉种上了葡萄。然而到瘤蚜虫到来,葡萄藤就枯萎了。一山的绿茵变成了荒凉的不毛之地,只有鹅卵石间钻出的生命力极强的几缕青草还在抽条返青,显出一点生命的绿色。
这块废弃的土地成了狼蛛的乐园,如果需要,一小时之内我便可以在一块指定的小地方找到上百个蛛洞。这些洞深约一英尺,开始一段都是垂直的,然后像人的手肘一样拐了个弯,通向人看不见的深处。洞的直径大约是一英寸。洞口通常会有一个榛子大的圆栏。这是蜘蛛用稻草以及各种零碎材料,甚至小鹅卵石做成的。圆栏建成后,蜘蛛就用丝把它包起来。蜘蛛通常会把附近的干草叶拖到一块,吐出丝来,把它们束在一起。虽然利用的是草茎,但草叶却无需去除。有时,它并不用草茎来作圆栏主架,而是用一些石头来搭建。总之,蜘蛛会就近采集材料,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由于采用的材料的不同,防御墙也会呈现出多样性,自然高度也是不尽相同的。有时一堵防御墙就像是一个一英寸高的炮楼,有时却只相当于一个圆物件突出的边缘。相同的是,它们都是用蛛丝牢固地绞合起来;宽度与地道的宽度是一样的,因此是比较宽敞的。当我们从洞口,也就是塔蓝图拉毒蛛为了活动腿脚而在塔楼上特设的平台向里张望时,我们看不到蛛庄园的里外直径有什么差别,事实上两者是相同的。黑肚皮的塔蓝图拉毒蛛建造洞穴时所遇到的困难也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