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伊德(1856-1939),是奥地利着名的精神病学家和心理学家。一开始,他仅是奥地利的一位心理医生,可后来却因为他的精神分析学而使他一跃而成了一位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伟人,他以其惊世骇俗的理论引发出的一股思潮最终覆盖了20世纪的文化领域。弗洛伊德的着作主要有《梦的解析》、《爱情心理学》、《性学三论》、《文明的性道德与现代人的不安》等。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具有幽默态度。它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许多人甚至没有能力享受人们向他们呈现的幽默快乐。
——弗洛伊德
罗素
罗素(1872-1970),是英国着名哲学家,也是20世纪最杰出的哲学家之一,同时又是着名的数学家、散文作家和社会活动家。罗素一生驰骋于数学、逻辑、哲学、政治、社会、历史、道德、宗教、教育等各个领域,写下了60多部着作和大量文章,对20世纪的思想文化和社会活动产生了巨大影响,被人们誉为“世纪的智者”。1950年,罗素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旨在表彰他的“哲学作品对人类道德文化所作出的贡献”。罗素的作品主要有《婚姻与道德》、《幸福之路》、《西方哲学史》等。
高尚的生活是受爱激励并由知识导引的生活。
——罗素
幸福的人
幸福,显然一部分靠外界环境,一部分靠一个人自己。我们一直讨论着后一部分,结果发觉在涉及一个人本身的范围以内,幸福的方子是很简单的。许多人,其中可包括我以前评述过的克勒区氏,认为倘没有一种多少含有宗教性的信仰,幸福不可能的,还有许多本身便是快乐的人,认为他们的哀伤有着错杂而很高的理智根源。我可不信那是幸福或不幸福的真正原因,我认为它们只是现象而已。不快乐的人照例会采取一宗不快乐的信仰,快乐的人采取一宗快乐的信仰;各把各的快乐或不快乐归纳到他的信念,不知真正的原因完全在另一面。对于大多数人的快乐,有些事情是必不可少的,但那是些简单的事情:饮食与居处,健康,爱情,成功的工作,小范围里的敬意。为某些人,儿女也是必需的。在缺少或可能用正确的努力去获取的场合,而一个人仍然不快乐,那必有些心理上的骚乱,假如这骚乱很严重的话,可能需要一个精神分析学家帮助,但在普通的情形中,骚乱可由病人自疗,只消把事情安排适当。在外界的环境并不极端恶劣的场合,一个人应该能获得幸福,惟一的条件是,他的热情与兴味向外而非向内发展。所以,在教育方面和在我们适应世界的企图方面,都该尽量避免自我中心的情欲,获取那些使我们的思想不永远贯注着自身的情爱与兴趣。大多数人的天性决不会在一所监狱里觉得快乐,而把我们幽闭在自己之内的情欲,确是一所最可怕的监狱。这等情欲之中最普通的是:恐惧,嫉妒,犯罪意识,自怜和自赞。在这一切激情里,我们的欲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对外界没有真正的兴趣,只是提心它在某种方式之下来损害我们,或不来培养我们的“自我”。人们的不愿承认事实,那样的急于把荒唐的梦境像温暖的大氅般裹着自己,主要的原因是恐惧。但荆棘会戳破大氅,冷风会从裂缝里钻进来,惯于温暖的人便受苦了,且远甚于一个早先炼好身体、不怕寒冷的人。何况一个自欺的人往往心里知道自欺,老是提心吊胆,怕外界什么不利的事故迫使他们不愉快。
自我中心的激情的最大弊病之一,是它使生活变得单调。一个只爱自己的人,固然不能被人责备说他情爱混杂,但结果势必因膜拜的对象没有变化而烦闷不堪。因犯罪意识而痛苦的人,是受着特殊的一种自我爱恋的痛苦。在此广大的宇宙中,他觉得最重要的莫如自己的有德。鼓励这种特殊的自溺,是传统宗教所犯的最严重的错误。
幸福的人,生活是客观的,有着自由的情爱,广大的兴趣,因为这些兴趣与情爱而快乐,也因为它们使他成为许多别人的兴趣和情爱的对象而快乐。受到情爱是幸福的一个大原因,但要求情爱的人并非受到情爱的人。广义说来,受到情爱的人是给予情爱的人。但有作用的给予,好似一个人为了生利而放债一般,是无用的,因为有计谋的情爱不是真实的,受到的人也觉得不是真实的。
那么,一个因拘囚于自己之内而不快乐的人又将怎么办呢?倘若他老想着自己不快乐的原因,他就得永远自我集中而跳不出这个牢笼;跳出去的方法惟有用真实的兴趣,而非当作药物一般接受的冒充的兴趣。困难虽是实在的,他究竟还能有许多作为。如果他能真正抉发出自己的病源。譬如他的忧郁是源于有意识的或无意识的犯罪意识,那末他可先使自己的意识界明白,他并没理由感到有罪,然后照着我们以前陈说的方法,把合理的信念种入无意识界,一面从事于多少中性的活动。假令他在制服犯罪意识上获有成就,大概真正客观的兴趣会自然而然地浮现的。再若他的病源是自怜,他可先令自己相信在他的环境内并无特别的不幸,然后用以上所述的步骤做去。如果恐惧是他的不快乐之源,那末他可试作增加勇气的练习,战场上的勇气,从已经记不起的时代起就被认为重要的德性,男孩子和青年受的训练,一大部分是用来产生不怕打仗的性格的。但精神的和智慧的勇气不曾受到同样的注意;可是同样有方法培养。每天你至少承认一桩令你痛苦的真理;你将发觉这和童子军的日课一般有益。你得学会这个感觉;即使你在德性上聪明上远不及你的朋友们(实际上当然不是如此),人生还是值得生活。这等练习,在几年之后终于使你能面对事实而不畏缩,并能把你在许多地方从恐惧之中解放出来。
至于你克服了自溺病以后能有何种客观的兴趣,那是应当听任你的天性和外界环境去自然酝酿的。别预先对你自己说“假使我能沉溺在集邮里面,我便该快活了”的话,而再去从事集邮,因为你可能发觉集邮完全无味。惟有真正引起你趣味的东西才能你有益,但你可确信,一朝你不再沉溺在自己之内时,真正客观的兴趣自会长成。
在极大的限度内,幸福的生活有如善良的生活。职业的道学家太偏重于克己之道,因此他们的重心放错了地方。有意识的自制,使一个人陷于自溺而强烈地感到他所作的牺牲;因此它往往在当前的目标和最后的目标上全归失败。我们所需要的不是自制而是那种对外的关切;凡只顾追逐自己的德性的人,用了有意识的克己功夫所能做到的行动,在一个关切外界的人可以自然而然地做到。我用着行乐主义者的态度写这本书,就是说我仿佛把幸福认做善,但从行乐主义者的观点所要提倡的行为,大体上殊无异于一个健全的道学家所要提倡的。然而道学家太偏于(当然不是全体如此)夸张行为而忽视心理状态。一件行为的效果,依照当事人当时的心理状态可以大有人出入。倘使看见一个孩子淹溺,你凭着求助的直接冲动而去救援他,事后你在道德上丝毫无损。但若你先自忖道:“救一个无助的人是道德的一部,而我是愿意有德的,所以应当救这孩子”,那末事后你将比以前更降低一级。适用在这个极端的例子上的道理,同样可应用于其他较为隐晦的情形。
在我和传统的道学家提倡的人生态度之间,还有一些更微妙的区别。譬如,传统的道学家说爱情应当不自私。在某意义内,这是对的,换言之,爱情不当超过某程度的自私,但无疑的它必须有相当程度的自私,使一个人能因爱情的成功而获得快乐。假如一个男人向一个女子求婚,心中热烈祝愿她幸福,同时以为这是自我舍弃的机会,那末我想她是否觉得完全满意是大成问题的。不用说,我们应愿望所爱的幸福,但不当把他的幸福代替自己的一份。“克己说”包含着自我与世界的对立。但若我们真正关切身外的人或物的时候,这种对立便消灭了。由于这一类的对外关切,我们能感到自己是生命之流的一部分,而不是像台球般的一个独立的个体,除了击撞(台球之与台球)以外,和旁的个体更无关系。一切的不幸福都由于某种的破裂或缺乏全部的一致;意识界与无意识界缺少了相互的联络,便促成自身之内的破裂;自己与社会不曾由客观的兴趣和情爱之力连结为一,便促成了两者之间的缺少一致。幸福的人决不会感到这两种分离的苦痛,他的人格既不分裂来和自己对抗,也不分裂来和世界对抗。这样的人只觉得自己是宇宙的公民,自由享受着世界所提供的色相和欢乐,不因想起死亡而困惑,因为他觉得并不真是和后来的人分离。这样深切的和生命的长流结合之下,才能找到至高至大的欢乐。
论竞争
如果随便你问哪个美国人或英国商人,最能妨害他享受人生的是什么,他一定回答说是“生活的斗争”。他这么是很真诚的,并且相信是这样。这解释,在某一意义上是对的;在另一极重要的意义上是错的。很显然,生活斗争这件事是有的。只要运气不好,我们之中谁都会遇到。康拉特小说中的主角福克就是一个例子:在一条破船上的水手中,只有他和另一个同伴持有火器;而船上除了把别的没有武器的人作为食粮以外再没东西可吃了。当两人把能够同意分配的人肉吃完以后,一场真正的生活斗争开始了。结果,福克打倒了对手,但他从此只好吃素食了,然而现在一般事业家口中的生活斗争,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那是他信手拈来的一个不准确的名词,使根本微不足道的事情显得庄严的。你不妨问他,他的朋友们一旦破产之后遭遇到什么。大家都知道,一个破产以后的事业家,在生活的舒适方面,要比一个没有钱的人好得多。所以一般所谓的生活斗争,实际是成功的斗争。他们从事战斗时所惧怕的,并不是明天没有早餐吃,而是不能在邻居面前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