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踏上更长的途程 (2)
“你愿意那样帮我，卫少爷，”他答道，“我想他们见了你，一定会高兴一些。”
小朵拉很愉快，也很高兴让我去——这是我同她谈这个问题时发现的——因此我立即答应陪他一起去。第二天早晨，我们上了去雅茅斯的脚车。
当经过欧默和约兰的店铺时，欧默先生正在那儿吸烟。我不想在坡勾提先生初见到他妹妹和汉姆的时候也在场，于是我用欧默先生作为我拖延在后面的借口。
“欧默先生，近来过得怎么样?”我问道。
他见了我很高兴。
“欢迎你的到来，先生。”他说道，“只是我的腿脚不大灵便，离不开轮椅。但除了我的腿脚和气管外，感谢上帝，我还像普通人一样强壮。
“这做得很巧妙，对吗?它轻巧、方便。我的小敏妮，我的外孙女儿，她从背后推，我们就走了，非常有意思!坐在这椅子里吸烟，是非常非常好的。”
欧默先生真是一个乐天安分的老头儿。
“我坐在这张椅子上，”欧默先生说道，“更能了解世界之事呢!每天数不清的人进来与我聊天。现在，如果我要逛街，或去沙滩，我只需把约兰的徒弟狄克叫过来，我就能像伦敦市长一样，坐着自己的车子出去了。
“人满意安分，这是我们今生不能否认的。约兰的生意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我听了真愉快!”我说道。
“自从我全面的诵读以来，你已经能全面的著作了，是吗，先生?”欧默先生看着我说道，“你写的东西真是可爱!里面有那么多的好词句!我是逐字地读的，从来就不会打瞌睡!
“我发誓，先生，”欧默先生说道，“我把那部书装成三个分册，放在桌子上，我看着它们时，就想到我曾一度有缘结识你的家庭，我就高兴得像潘趣【注释：潘趣：傀儡戏中角色，貌丑而狡诈，以术害死数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不是?在布兰德斯通。一个可爱的小当事人与另一个当事人一同被掩埋。那时你自己也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当事人呢，哎呀!”
我提到了爱弥丽，改变了他的话题。我先向他表明，我并没忘记他过去是如何地关心她，待她如何地仁爱，然后把她在马莎的帮助下如何回到她舅舅身边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我相信这个是会让老人高兴的。他聚精会神地听着，在我说完之后，他满怀感情地说道：
“我非常高兴，先生!这是我这么长时间听到的最好的事情了。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安置那个年轻的可怜的马莎呢?”
“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想。”我说道，“但是，关于这个问题，我还不能对你说些什么，欧默先生。坡勾提先生没有谈到过，我肯定他不会忘记的。一切不自私的好事，他都不会忘记的。”
“你清楚，”欧默先生说道，“不论你已经做过的是什么，我都愿意参与其中。凡是你认为正确的事情，都别忘了让我也知道。我始终感觉那个姑娘是好的，现在我很愉快。请给我认捐一笔钱，告诉我把钱交到哪里，你认为我该捐多少就捐多少好了，唉!”欧默先生说道，“当一个人的生命走到阴阳两界的时候，虽然他仍是健壮的，但当他发现自己被人用一种车子推着的时候，假如在这时候他能做一件好事，他就会很快乐的。他要做的还很多呢。因为，我们要不断做善事，从中获得快乐。当然应该这样!
“爱弥丽的表兄，那个她打算要嫁的人，”欧默先生搓着手说道，“雅茅斯这个难得的好人!他偶尔过来一个钟头，陪我说话，给我读书。我说，他是一种好意。他全部的生活都是一种好意。”
“我打算看他呢!”我说道。
“真的吗?”欧默先生说道，“转告他，我现在很好，代我向他致意。敏妮和约兰去跳舞了。若他们在家，能看到你，他们肯定会像我一样感到很荣幸的。敏妮本来是不想去的，就像她所言，‘看在我父亲的份上’。因此我发誓说，假如她不去那个舞会的话，我六点钟就会上床睡觉。结果她就跟约兰去参加了。”
我与他告别。
“再呆一会儿，先生，”欧默先生说，“看看我的小象让你一饱眼福。你从来没有这样的眼福呢!敏妮!”
“我来了，外公!”一个长着淡黄色长卷发的的小女孩跑了进来。
“这就是我的小象，先生，”欧默先生说道，“泰国的呢，先生，那头小象!”
小女孩把欧默先生推进了屋子，我了一会儿，去了汉姆家，坡勾提已经搬到这儿住了很久了。
我在厨房中看到了他们，古米治太太也被请到了那里，他明显地把事情的一切经过都告诉他们了。坡勾提和古米治太太都蒙住脸，汉姆刚出去“转一转”。他一会儿就回来了，为了活泼气氛，我们谈起了坡勾提先生在那个环境逐渐地发迹了，也谈论起他在信中所描写的奇迹。我们不说出爱弥丽的名字，汉姆很镇静。
坡勾提把我引进一间卧室，她便对我说，汉姆历来如此。不过他又勇敢又和蔼，他比那一带任何一个船场的船匠都卖力，干得比他们都好。她说他从来不提长大后的爱弥丽。
第二天一整天，汉姆一心一意地收拾他的渔船和索具，把他觉得以后会对他有用的东西收拾起来，然后把其它的都送了人，或是留给古米治太太。她时常都与他在一起。我有一个可悲的愿望，总是想在那个老地方被锁起来之前，再去看一看它，我约好了在晚上与他们在那里见面，不过我想先去见汉姆。
他问我道：
“卫少爷，你看见她了吗?”
“只是一小会儿，她那时正在昏迷之中。”我回答道。他又问道：
“卫少爷，你认为我有必要见见她吗?”
“这大概会让她更内疚的。”我答道。
“我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他说道，“那是一定的，少爷。”
“但是，汉姆，”我说道，“假如有什么话，我无法当面告诉她，我也能写信告诉她，如果有什么话你想由我来通知她的话，我必将这视为一项重大的任务来完成。”
“我信任你。谢谢你，最仁慈的少爷!我感觉我想说出来或写下来几句话。”
“是什么呢?”
“并非我宽容她，而是我请求她宽容我，由于我曾把我的爱情强加于她。假如我没有获得她答应嫁给我的话，少爷，她会把我当作朋友来看待，信任我，那她一定会将她内心的矛盾告诉我，与我商量，我大概能够救她。”
“就是这些吗?”
“还有，”他答道，“假如我能够说的话，卫少爷。
“我曾很爱她——我爱的只是以前的她——爱得很深。我不能让她相信我是快乐的，我只有不想她才会高兴。我恐怕我不可以把这样的话告诉她。卫少爷，你能想出一些话来让她相信，我并不是十分悲伤。我照旧爱她，怜悯她，我并没对生活失去信心，我仍然希望，当那些阴险的人停止了骚扰，我可以不带一点责备地去见她。可以使她那苦闷的精神得到一些慰藉，但我不能让她认为，我肯结婚，或可以找别人取代她——请你把上面的话连同我为亲爱的她做的祷告——都向她说。”
我告诉他我会尽可能处理好这个。
“谢谢你，少爷，”他回答说，“你陪他一块儿来是你的好心。卫少爷，我理解，尽管我姑妈要在他们出发之前去伦敦，他们又可以团聚了，但我大概不能再见他了。事实确实如此，你见他的时候，请把一个孤儿的孝心和感恩心告诉他，因为他始终胜过亲生父亲!”
我答应了他的这个要求。
“我要再次感谢你，少爷，”他说，“再见了!”
在我走近船房时，门敞开着。走到里面，我看见里面所有的家具都给搬空了，古米治太太坐在仅剩的箱子上面，看着坡勾提先生。看见我，他就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高兴地说了起来。
“来跟它道别，是不是，卫少爷?”他说道，“如今这儿都空了，是不是?”
“你的时间抓得可真紧。”我说道。
“这就是你从前与爱弥丽共同坐的箱子!”坡勾提先生说道，“我要把它带走。”
“大约要过好长一段时间，”坡勾提先生说道，“这条船才会有新雇主呢，它如今被视为是不吉利的。”
“这条船是附近什么人的吗?”我问道。
“是一个桅匠的，”坡勾提先生说道，“我就要把钥匙交给他了。”
“丹尔，”古米治太太叫道，“亲爱的丹尔，我最后说一句，我一定不肯留下，你不要想把我留下，丹尔!千万不要!”
坡勾提先生吓了一跳，从古米治太太身上，看到我身上，然后又从我身上，看到古米治太太身上，仿佛刚从一场睡梦中醒过来一般。
“你不要，我最亲爱的丹尔，你不要!”古米治太太热烈地叫道，“带我跟你共同去吧!丹尔，带我和你和爱弥丽一同去!我可以做你们的老妈子，又忠实，又长久。假如你们去的处所有奴隶，我一定高高兴兴地做你的奴隶，但你别把我丢下，丹尔，那样你才是一个好心的人!”
“我的好太太，”坡勾提先生说道，“你不清楚那是多么远的水路，那是多么苦的生活呀!”
“我清楚，丹尔!我可以想象得到的!”古米治太太叫道，“假如你不带我去的话，我就去救济院里等死好了。我可以掘地，丹尔。我能够做工。我能够吃苦。我如今会体谅人，也有耐性了。你不相信的话，丹尔，尝试一下看，我即使穷死了，也不会花那笔养老金的。丹尔?坡勾提，只要你允许，我可以跟着你和爱弥丽走到天边!我明白你的理由，你认为我是孤单的无人照顾的。不过，亲爱的，现在情况不同了!卫少爷，帮我劝劝他吧!我了解他的脾气，也知道爱弥丽的脾气，我也明白他们的忧愁。我可以时时安慰他们，永远为他们忙碌!丹尔，亲爱的丹尔，带着我吧!”
古米治太太握起他的手，怀着一种天真的热情和感激，亲吻着它。第二天，当我们回伦敦时，我们坐在脚车外面，古米治太太挽着她的篮子坐在后座上，她心情是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