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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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流浪者

第四十章 流浪者

家庭的变故发生后,在回到白金汉街的当天夜里,我们为此进行了交谈。我姨婆对他们很挂念,她抱着双臂,在屋里来回走了很久。狄克先生和我默默地看着她。

当狄克先生去休息,屋里仅剩我和姨婆时,我便开始给那两位老小姐写信。这时,姨婆走累了,坐下看着我。“我很平静,”她说道,“但我有点不安和担心!”

早晨,姨婆看了我给那两位老小姐写的信,她表示赞同。我便邮走了信,我等待回音。

一星期后的一个雪夜,当我穿过圣马丁教堂巷时,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脸。我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在教堂的台阶上,我看见佝偻的人影,竟惊诧地发现是坡勾提先生。

一下子,我记起了那个女人是马莎,爱弥丽曾给过她钱的。

我们握手。

“卫少爷!”他说,“很高兴看见你。遇见你真好!”

“你好,老朋友!”我说道。

“我本想去找你,少爷,”他说道,“不过你姨婆住在你那里——我担心天太晚了。我理应在明天一大早离开前去看你呢,少爷。”

“又要走?”我说道。

“是的,”他说道,“明天走。”

“你刚才想去哪儿?”我问他。

他说道:“到一个地方住一宿。”

我们走入一家炉火烧得很旺的酒馆。

“卫少爷,”他说道,“我想要告诉你我听到的所有话。因为我去了很多地方。”

他的表情很凝重。

“当她小的时候,”他说道,“她常常对我谈起许多关于海的事。我猜她父亲大概是淹死的,也许她希望——他漂浮到那种鲜花遍地开,国土光明的地方去了。”

“这大概是幼稚的幻想。”我说道。

“当她——失踪时,”坡勾提先生说道,“我想,他可能带她去了那些地方。我们见了他母亲后,我就证实我猜中了。”

这时门动了一下,一只手伸进来插在那儿。

“我找到一个有权势的英国人,”坡勾提先生说道,“我告诉他,我在找我的外甥女。他给我办了通行所需的文件——我真感激他!之后我离开了法国。”

“你单独?”我说道。

“大部分是这样,”他回答道,“有时搭货车;有时坐空的马车。”

我能够从他的谈话了解当时的情形。

“我每到一个地方,”他说道,“就去旅店,期待有懂英语的人出现,一般总不会如愿。于是我就告诉他们我的事,他们便告诉我去哪儿找上等人,我便守在那里,看进出的像她的人。”

门外是马莎。我很清晰地看到她的脸。我怕他扭过头去也看见她。

“一些好心人常把他们的小孩——特别是女儿,”坡勾提先生说道,“放在我的膝盖上,仿佛他们就是我的孩子。”

他伤心地哭起来。我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谢谢你,少爷,”他说道,“请放心。”

过了不久,他接着讲他的故事。

“最终,我来到海边了。对我而言,要设法去意大利很容易。我到了那里,像先前一样流浪,人们还是待我那么好。一个认识他的仆人的人见到他们三个都在瑞士,并告诉我他们的确切地址。卫少爷,我日夜兼程地走向瑞士。同时想,当我看见她时,该怎么办?”

“我一直信任她,”坡勾提先生说道,“只让她看着我的脸,听听我的声音——只想站在她面前,假如她已成了贵夫人,她也会趴在我的脚下的!我很清楚这点。我多次梦见她叫:‘舅舅啊!’我说:‘爱弥丽,亲爱的,我宽恕你并带你回家!’”

“我现在只想着爱弥丽。我想她再也不会离开我了。让她穿上我给她买的乡下衣服,丢掉她当时穿的——然后我们一起回来,我只想这些。我不会看他一眼。但是,我去得太晚了,他们已经离开了,我打听不到他们的去处。我只得四处寻找往家走。”

“回来多长时间了?”我问道。

“四天了,”坡勾提先生说道,“天黑以后,我来到了那条旧船,看到忠诚的古米治太太按约定的那样坐在炉火旁。我从没想到,那条老船会变得令人生疏!”

他取出一个纸包放在桌子上。

“这第一封信,”他从中拣出一个来说道,“是在我走后一周内来的。一张五十镑的银行支票,在夜里放到门外的。我看出了她的笔迹。”

“这是两三个月前来的写给古米治太太的信,”他打开另一个说道,“读一读吧,少爷。”

“当你见到这封信,它出自我这有罪的手时,你会怎么想呢!但是,为了舅舅的善心,一定对我心软下来,发发慈悲,请告诉我他现在好不好,我诚挚地乞求你,对我宽容、仁慈一些,把他的情形告诉我。但是,听听我的痛苦,把我一生中再也不能看见的舅舅的情形写一点儿给我吧!”

假如你的心对我毫无所动——毫不留情,在你决定拒绝我这可怜的乞求以前,先征求一下我最对不起的我本来要给他做太太的他!只告诉宽厚的他,而不是别人,告诉他,若我临死时,定会用我最后的话和呼吸为他和舅舅祷告!”

这封信中夹有五镑及一些零钱。他照原样折好。信上还详细说明了回信的地址。但对她藏身的处所却仍难做出肯定的判断。

“写过什么回信吗?”我问坡勾提先生道。

他回答道:“少爷,汉姆给她打了草稿,让她抄了一份儿。他们告诉爱弥丽,我出去找她了,及我临走时的话。”

“你手里拿的是另一封信吗?”我问道。

“不是,是钱,少爷,”坡勾提先生说道,“你看,十镑,写着:‘一个忠实的朋友赠’,和第一次的相同。但这一次却是前天从邮局寄来的。我就要照着信上的邮戳去找她了。”

那邮戳是莱茵的一个小镇。

我问他汉姆如何。

“他尽量干活,”他说道,“在那一带,他的名声极佳,人们从未见他发过牢骚。但他的心伤透了。”

“可怜的人。”

“看样子,卫少爷,”坡勾提先生说道,“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哪里有危险哪儿就有他。”

他把那几封信整理好,放到原来的纸包里,又送回他的怀里。门外的人消失了。

“好!”他说道,“今儿晚上我看到了你我心里好受多了,卫少爷,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我们在离开前相互握手。

“我假使走一万里,”他说道,“也要把这笔钱放在他面前。我能做到这些,找到我的爱弥丽,我就满意了。她的舅舅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时还一直在找她。”

我陪着他走过威斯敏斯特桥,在苏黎岸边同他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