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孩和女孩11 (2)
“啊，这儿有一点儿好吃的，”老婆子说着递给麦琪一块干面包，那是她从一袋吃剩的里面捡出来的，还有一块冷咸肉。
“谢谢你，”麦琪看着面包和咸肉，并不接过来，说，“你们能给我一点牛油面包和茶吗?我不喜欢咸肉。”
“我们没有茶，也没有牛油，”老婆子咆哮道，仿佛她极不耐烦哄骗了。
“啊，一点儿糖浆面包也行，”麦琪又退一步说。
“我们没有糖浆。”老婆子暴躁地说。接着两个女人用自己的语言激烈地交谈起来，两个人面狮身像似的孩子中的一个抢走面包和咸肉，吃了起来。
老婆子仿佛把麦琪肚子饿这事忘了，重新振作精神用串肉扦搅拌锅中的东西，年轻女人进去拿了盆子和调羹出来。
麦琪在微微发抖，生怕眼泪会涌出来。这时，高大的女孩子尖叫了一声，接着刚才麦琪看见在睡觉的那个男孩子跑来了——是一个年龄和汤姆相仿的野孩子。他瞪了麦琪一眼，又说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她觉得非常孤独，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哭出声了。
这时候，来了两个男人，他们的到来就是刚才骚动的原因。年纪大的一个带了一只袋子，他把袋子扔到地上，用骂人的高声对那两个女人说话，女人们也毫不客气地尖声回嘴；一只狗也大叫着，年轻的那个男人咒骂着赶狗，用手里的一根粗棍子狠狠地打了它一下。
麦琪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这些人中的女王，也不可能把既有趣又有益的知识灌输给他们。
那个男的好像是在问起麦琪，因为他们在瞧她，谈话的声调平静下来，一边好奇地问，另一边尽量地回答。临末了，那个年轻的女人用她以前的恭敬、哄骗的口气说：
“这位好小姐是来和我们一起生活的，你们高兴吗?”
“嗯，很高兴。”盗贼一般的坏人说。
“我们没有好东西给小姐吃。”老婆子用哄骗的声调说。
“她饿得慌了，可爱的小姐!”
“哪，我的宝贝，试试看你能不能吃一点儿这个，”年轻女人说着把盛在盘中的一点儿炖肉和一把铁调羹递给麦琪。
麦琪这时已经吓得胃口都没有了。想到刚才老婆子因为她不喜欢咸肉面包和她发脾气，就不敢不接下这盘炖肉。
要是她父亲乘马车路过这儿，把她接走，那该有多好啊!哪怕是杀巨人的杰克，或者大心先生，或者半便士钱币上的那个杀龙的圣乔治，偶然经过那儿，也是好的，圣奥格镇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奇迹。
你也看得出，麦琪?塔利弗可不像今天一般的八九岁的小女孩子那样，受过很多教育而且见多识广。她的知识也是出乎意料的。她会告诉你一个像“Polygamy”这样的词，因为她认识“Polysyllable”，所以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Poly”的意思就是“多”；可是她不知道吉卜赛人是没有足够的吃食的。
这个小姑娘的思想是敏锐的、聪明的和愚昧的梦想混合起来的最古怪的混合物。
在最后的五分钟里，她对吉卜赛人看法产生了极大的转变。她原以为他们是非常可敬的朋友，肯听人家的忠告。现在开始认为：他们打算等天一黑就把她杀了，斩成一块块的，慢慢地煮了吃。她心中怀疑那个目光凶恶的老头儿实际上就是一个魔鬼。
“什么，宝贝儿，你不喜欢那股气味吗?”年轻女人看见她连一调羹肉都不吃，说，“尝一点儿——来。”
“不，谢谢你，”麦琪鼓足了勇气冒一下险说，一边试着亲密地笑了一笑。“我看没有时间了，天好像暗下来了。我想我现在该回家去了，过几天再来，我会给你们带一篮子果酱饼和别的东西来的。”
麦琪一心希望那个亚玻伦是容易受骗的，因此一边转弯抹角地说出了这番骗人的话，一边站起身来，可是她失望了，因为吉卜赛老婆子说：“等一等，等一等，小姐，等我们吃好晚饭，我们会平平安安地送你回家的。”
麦琪又坐了下来，她不久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的女孩。
“喂，小姐，”年轻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说，“告诉我你住哪儿，”
“我住在道尔考特磨坊，”麦琪起劲儿地说，“塔利弗先生是我的父亲。”
“什么!就是圣奥格镇过来一点儿的那个大磨坊吗?”
“是的，”麦琪说，“路远吗?要是你同意，我想我还是喜欢走着去。”
“不，不，天快要黑了，我们得赶快才行——骑着驴去很舒服。”
他说着，就把麦琪抱起来，放在驴背上。她本来以为是老头儿送她回去，现在看到不是老头儿送她，她就放心了，不过对回家去还是只抱着一线希望。
“这是你的漂亮帽子，”年轻女人说着把麦琪不久以前还瞧不起的、现在却非常喜欢的装饰品戴在麦琪头上，“你会说我们待你很好，是不是?我们不是还说了，你是个可爱的小姐?”
“是的，谢谢你。”麦琪说，“我非常感激你。”
“啊，你最喜欢我，是不是?”那个女人说，“不过我不能跟你走，你骑着驴，走得太快，我跟不上。”
现在看起来那个男人也打算骑在驴背上，把麦琪抱在他前面，她认为任何梦魇都不会比这个更可怕了，可是她就跟那匹驴一样，对这种举动无法反抗。那个女人拍拍她的背，说了声“再见”，那个男人用棍子狠狠地打了一下驴，驴就很快朝麦琪一个小时以前来的那个方向出发了。高大的女孩子和粗野的男孩子都拿了棍子，一边叫嚷一边啪啪地打着驴，亲自送了他们一百码路。
麦琪骑着迈着小步子的驴，背后还有一个想挣半克朗银币的吉卜赛人。虽然这次骑着驴走，是完全平平常常的一件事，可是她却像害怕什么似的。
他们一路沿着小路走过来，一共只看到两所小房子，这两所低矮的草屋使周围的景象更显得凄凉。
最后——啊，多么令人高兴的景象啊!——一辆四轮大马车从宽阔的公路通过!——他们从小路来到宽阔大路上了。
一块路牌上写着——“到圣奥格镇，两英里。”这么看来，吉卜赛人真的是送她回家去了。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而且可能因为她不喜欢跟他单独走而不高兴呢。
就在他们走到十字路口的当儿，麦琪看见一个人骑着匹白脸马走过来。
“喂，停一停，停一停!”她嚷道，“那是我爸爸!喂，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快乐几乎可以说是痛苦的，她爸爸还未走到她跟前，她就已经开始抽泣了。塔利弗先生大吃一惊，因为他刚打白赛特兜了个圈回来，还没有到家。
“啊，这是怎么回事?”他勒住马说，麦琪从驴背上溜下来，跑到她父亲的马蹬跟前。
“我猜这位小姐是迷了路了。”吉卜赛人说，“她跑到登罗路我们的帐篷那儿去，我现在按着她说的地址送她回家。”
“啊，是啊，爸爸，他很好，肯送我回家，”麦琪说，“一个非常和气的好人!”
“哪，我的朋友，”塔利弗先生掏出五个先令，说，“这是你平生所做过的一件最好的好事。我可不能丢掉小姑娘。来，把她抱到我前面来。”
“喂，麦琪，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搞的?”他们骑着马继续前进的时候，他说，麦琪把头靠在她父亲身上，哭着，“你怎么会东奔西走而迷路?”
“哦，爸爸，”麦琪抽泣着说，“我受不了，受不了汤姆跟我生那么大的气。”
“得了，得了!”塔利弗先生安慰她说，“你不应该离开爸爸而逃走，爸爸没有了他的小姑娘，怎么办呢?”
“啊，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走了，爸爸——我再也不逃走了。”
塔利弗先生当天晚上回到家里以后，将心中的话非常激动地一起说了出来。麦琪干了逃往吉卜赛人那儿去的傻事，可没有听到妈妈责骂她一句，她也没有听到汤姆嘲笑她一句。
麦琪受到了这种不平常的待遇，甚至感到有点诧异，有时她想也许是她行动太坏，别人也不愿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