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埃米琳和卡西 (1)
卡西走进了埃米琳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埃米琳面色苍白地缩在离门最远的那个角落中，显得那么地可怜，她听见了房门的动静，惊恐地抬起了头。但是当看清楚来的人是卡西时，她一下子跳了起来，冲向前去，抱住了卡西。
“天哪！你去哪儿了！我可是吓坏了！幸好你来了，你可不知道整个晚上楼下传来的声音是多么可怕。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害怕的。”
“我当然知道，我早就习惯了这种声音。”卡西冷冷地说。
“对了，卡西，我想逃走，你一定知道怎样才能从这儿逃走，我一点也不在意去哪儿，我觉得哪个地方都比这里强。即使是让我和沼泽地里的毒蛇呆在一块儿我也愿意。只要我离开这儿。你一定要告诉我怎样才能逃走。”埃米琳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卡西。
“可事实上我们的确无路可逃，四周都是天罗地网。”卡西说。
“你试过吗？”埃米琳仿佛不甘心，又继续追问道。
“我看见过许多别人的尝试，因此结果我是很清楚的。”卡西说道。
“可是我宁愿啃树皮，也不愿意喝酒；我宁愿在沼泽地中同蛇呆在一起，也不愿和他一起生活。”埃米琳显得十分冲动。
“我以前见过许多同你一样的人。他们的想法和你一样。但是你不可能在沼泽地中呆住。那几只恶狗会找到你，并把你给叼回去。之后，你就可以想象了。”
“之后他会干嘛呢？”埃米琳天真地望着卡西，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他会干嘛？你应该问他不会干嘛！他从西印度群岛的海盗那儿学过不少的东西。他可是在海上闯荡过来的，我见过许多他干的事情，要是我说给你听，你一定不敢相信。他还常把一些他觉得自豪的事情告诉我，当作一个笑话来调剂生活。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些奴隶的惨叫声，而他却以此为乐。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一棵枯树。就在树的底下，到处都是黑灰。你可以去问一问别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没有人敢告诉你这一切的，我保证。”
“天哪！卡西，你为什么要说这些给我听啊！”
“我也不愿意告诉你这些。我想都不愿意想这些事。你就看着吧，如果那个可怜的人还是那么死心眼，那么我可不敢保证他的明天能过完。”
“太可怕了！天哪！卡西，你快帮帮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办！”埃米琳被卡西吓得面无血色，不由地喊道。
“你只能学学我，做一些你能力范围内的事来保护你自己。即使你极其厌恶这些事，然后你再用诅咒来发泄自己的抑郁，让自己感觉好受些。”
“他老是逼我喝他那白兰地酒。我最讨厌白兰地了，我实在不想碰那个东西。”
“我劝你最好还是强迫自己喝一点。我在以前也特别讨厌喝酒，但是现在我已经习惯了，现在如果我离开了酒，那简直等于要了我的命。其实人在某些时候一旦得到了一些东西，你就不会觉得这件东西像原先想象的那么坏。”
“可是我妈妈曾经告诉我，说这个东西不是好东西。她让我不要碰它。”
“妈妈教过你！”卡西立刻激动了起来，她的声音有一点颤抖，“妈妈”这两个字显然令她难受。“妈妈教的又有什么用呢？你终究还是被人卖来卖去，你所有的一切都归属于那个买你的人。你必须听你主人的话，这个道理是十分浅显的。所以，你还是喝点白兰地吧，它会放松你的神经，减轻你的痛苦，让你忘掉许多不快。”
“不要，卡西，请你可怜可怜我吧！卡西！”
“难道我没有可怜你吗？难道我自己没有女儿吗？我是那样地爱她，但是现在我却不知道她身处何地，是死是活。我想也许她的境遇会和我一样。她一定会沿着我的路继续走向黑暗的，这种黑暗是没有边界的，你别指望能从中走出。”
“我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啊！”埃米琳叹了一声说道。
“我也曾经这样希望过，但是现在我似乎已经麻木了，我早已习惯了一切，我想要是我有足够的勇气，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时卡西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绝望的表情，这种表情只有在她独处的时候才能见到。
“自杀是罪恶的，妈妈说的。”埃米琳说。
“但是我一点都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做的事情就是无罪的吗？以前在教会学校的时候，她们告诉过我不能自杀的原因。可是在这个环境中，如果用死就能摆脱一切，那么，自杀不是很好的一个办法吗？”
埃米琳转过了头去，用手捂住了脸。
正当卡西和埃米琳在楼上谈话的时候，楼下的列格雷早已经在客厅中睡去了。他平时并不喝过量的酒，他害怕自己完全失去自制力。他只是靠着酒精的力量麻醉自己，用以刺激他 那强壮的身体，虽然这些刺激可能会让一个体质较为虚弱的人完全崩溃，但是这些酒精对于他还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今天晚上是个例外，他只是急于想靠酒精除去脑中浮现的怪东西，因此他多喝了许多。就在两个监工走后不久，他便在那张高背的扶手椅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朦朦胧胧中，列格雷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在昏昏沉沉中又看见了那个白影子站在他的身边，并且把那只冰冷的手放在了他的身上。那种感觉是那样熟悉，这使他猜出了几分面纱后面的面孔，他禁不住冒出了冷汗。然后，他又感觉到那绺头发再次缠上了他的手指，并一点一点地移向他的脖子，紧紧地勒住了他，几乎使他窒息。再后来，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自己被吊到了一个深渊的边缘，耳边有许多可怕的声音在飘来飘去。他不停地挣扎着，叫喊着，深渊中又伸出了无数的黑手，那些黑手抓住他，要把他拉下去。这时候，卡西大笑着走了过来，用力把他往深渊下推去。就在这时，那个戴面纱的影子又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拉下了自己的面纱，这使他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张脸，天哪！真的是他的母亲！当母亲转过身时，他感觉到绳索断了，他就在一片尖叫声、呻吟声和奸笑声中坠下了深渊，好久都不见底。列格雷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天快亮了，启明星挂在高空中望着这片即将醒来的土地，用它那圣洁的光照着每一个罪人，似乎在向世人展示它的无限纯洁。它似乎在对每一个人都发出圣洁地邀请，让每一个麻木不仁的人都能听到这个声音。但是对于列格雷来说，这种声音丝毫不起作用。从一醒过来起他就开始不停地诅咒。世上所有美好的事情对他而言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倒了半杯白兰地，一口气就喝了下去。
“昨晚我可没过好！”列格雷一眼就看见了走进来的卡西。
“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这样的日子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诅咒我吗？”
“你迟早会明白的，对了，我来是为了给你一个忠告的。”卡西冷冷地说道。
“是什么样的鬼话，快说。”
卡西一面整理着屋内的东西，一面仍用她那冷漠的语调回答：“我是来劝你别再去惹汤姆了。”
“为什么，这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