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胜利 (2)
我就远离了恐惧和忧伤，
并擦干了我的双眼；
即使整个世界都向我发动进攻，
即使我面对着千层的冷箭，
我仍然能够笑着面对撒旦的怒颜；
我要向世人高歌，
任凭苦难是多么深重，
任凭流言扑面而来，
我只求我能安全到达我的家，
我的上帝，
我的天堂，
我的万有的世界。
“原来这个黑鬼是这样想的，我讨厌这些赞美诗，他让我头疼。”
于是列格雷举起了鞭子冲上前去，对汤姆大吼道：“你这个黑鬼，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居然还不去睡觉，吵什么吵，快给我滚进去睡觉！”
“是的，主人。我马上就回去。”汤姆顺从地站起身来向里头走去。
汤姆那掩饰不住的欢乐让列格雷十分地恼怒。他立刻走上前去，举起了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朝汤姆的肩膀上抽去。
但这些鞭子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样抽在他的心上了，它只是碰到汤姆的肉身上。汤姆虽然依旧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但是列格雷却隐隐地感觉到这个奴隶内心的不屈。他一时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于是他在汤姆走进屋里的一瞬间调转了马头。此时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在他和汤姆之间，有着一个上帝，他保护着汤姆。于是，他边走边骂起了上帝。他一边忿忿地骂着那个死不悔改的汤姆，正如昔日他的救世主激怒了恶魔，使恶魔的灵魂抱怨着。“拿撒雷特人耶稣，你和我们有什么瓜葛，时候还没到，你为什么来这里让我们受苦呢？”
汤姆十分地同情他周围那些和他有着共同命运的奴隶。对他而言，他此生的痛苦似乎已经完结，他迫切想要得到上苍赐予他的幸福，这样他就可与大家一同分享这些幸福，以使他们的痛苦减轻。虽然这些机会很少，可是汤姆还是抓住每一次机会，向那些已疲惫不堪的人们伸出援助之手。他的善良令这些麻木不仁的人大为不解，但是汤姆仍每天坚持，一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渐渐地，他们那原本已经麻木的心有了触动。他们逐渐地对这位总是帮助别人，却不求回报的人产生了兴趣，人们注意到他总是那样谦让，每当分发东西时，他总是最后一个来，拿最少的那一份，他还总是把自己的那一点已少得可怜的东西分给他认为比他更需要的人。在寒冷的冬天，他会将自己的毯子给某位病中的女奴送去，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会冒着天大的危险往别人篮中加棉花。尽管他每日都会受到打骂，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诅咒过。
终于，农忙季节过去了，他们又得到了许可，可以有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了，他们总是喜欢聚在汤姆的周围，听他讲耶稣的故事。他们发现听汤姆讲道，一起祈祷，一起唱赞美诗是件很有趣的事。但是列格雷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他常常打乱他们的聚会，并用恶毒的诅咒骂他们。因此好消息只能由一个人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对他们而言，前方的路是黑暗无光的。因此，当他们知道世上有天国的存在时，他们是那样地开心。正如传教士们所说，没有哪个种族能像非洲人一样驯良地接受福音。他们的布道能让这些无所依靠的人一下子加入他们的行列中。就像一颗随风洒播的种子，即使是被无意丢进最蠢笨的人的心中，也会立刻开出鲜花。
那位可怜的混血女人在铺天盖地的压迫后几乎就要放弃她原始的天性和纯朴的宗教信仰了，但是在奴隶们下地干活和收工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听着汤姆的赞美诗，享受着《圣经》的洗礼，感觉又振作了许多。就连那成天无精打采的卡西也变得更加平静。
卡西的一生经历过无数的痛苦与辛酸，因此她常常处于半癫狂状态，她的内心已是一片黑暗，对她而言，生活早已没有任何希望。她常常暗下决心，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报复，即便与他同归于尽，她也无悔。因为她目睹过他太多的罪行。
有一夜，汤姆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周围的人依然沉沉地睡着。他抬起头，看见卡西的脸出现在窗户边——一个圆木头板的小孔。他觉得很惊讶。卡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汤姆出去。
汤姆走出门。大约已是午夜一两点了吧，四周十分寂静。汤姆发现卡西的双眼闪着异样的光芒，有着一点狂野，更有一丝神秘。
“汤姆，来，跟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说。”她紧紧地拉住汤姆的手往前走。
“卡西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汤姆关切地问道。
“汤姆，你想重新获得自由吗？”
“夫人，我会听从上帝的安排的，总有一天上帝会让我自由的。”
“那么，你今晚就自由了。”卡西盯着汤姆的脸说道，“来吧，我们一起走。”
汤姆踌躇着。
“走啊！”她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睛注视着汤姆。“走吧，要不就来不及了。我已在他的白兰地里放了很多的麻醉药，我只能弄到那么多的麻醉药了。我需要你的帮忙。快点走吧，后门没有锁，我在那儿放了一把斧子，因为他房门还没关。走吧，我给你带路，我干了这么多的事，手都没劲了。”
“夫人，我求你了，请你别这么做！”汤姆停住了脚步，一把拉住了匆匆前行的卡西。
“可是你得想想那些可怜的人，也许我们可以把他们都给放出来，然后我们再躲进沼泽地，也许我们还能找到一个小岛，可以在上面快活地生活，那样的生活岂不是更好？”
“不，做坏事不可能有好结果的，我宁可砍断右手，也不干这种事，相信我，卡西夫人。”
“那么，你就别管了，我自己来干吧！”
“哦，亲爱的卡西夫人，”汤姆跪在她的面前恳求道：“看在主的份上，求您别这样做了，这可是一件错事啊，我们的上帝并没有教我们怎样报仇，他只是叫我们等待听从他的安排。”
“等待，我等了那么久，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有什么权力让成千上万的人一起受罪。事实上，正是他在折磨你，我觉得时候到了，我会要了他的命，让他血债血偿。”
“不不，”汤姆拉住了她，他显得十分地激动，不知不觉地提高了声音，“不，你已经迷失了方向，我们的上帝从来不会让别人流血，他宁愿自己流血牺牲，上帝啊，请赐予我们勇气，使我们能爱我们的敌人吧。”
“爱，你居然叫我去爱那样一个恶魔，我不是神，我不可能做到！”卡西愤怒地叫道。
“是的，您是一个平凡人，但是上帝会赐予我们力量的，这种力量是爱心，当我们能忘记所有的一切去爱，爱我们周围所有的人的时候，我们就胜利了。上帝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汤姆淌着热泪，向天空深情地说道。
哦，非洲！你是最后一个被上帝召唤的民族，上帝已经看见你们所受的刑罚了，他希望你们能忍辱负重，希望你们能重新去爱。这样，当他们获得胜利的时候，当基督的国度降临人间时，他将获得永生。
汤姆真诚的情感和诚挚的目光如甘露般洒落在卡西的心上，卡西的心慢慢地平静了。她垂下了她的双手，眼中的神情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仍然跪在那儿的汤姆。
“汤姆大爷，恶魔从来没放过我，他们总是跟在我的身后，他们抢走我的孩子，他们让我无法祈祷，他们让我一祈祷就怀有满腔的仇恨，他们让我恨别人，他们让我生活在诅咒中，我多希望我也能真诚祷告啊！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肯定是受恶魔控制了。”卡西默默地低头站在那里，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停地滚落下来。
“卡西夫人，撒旦选上了你，他想得到你，我会替你向上帝祈祷的，我会祈求主来帮助你，让你忘掉一切。”
汤姆停了一会儿，他静静地看着痛苦万分的卡西，然后，他吸了一口气，对卡西说道：“卡西夫人，如果你能和埃米琳一起从这儿逃走——如果有这种可能的话。我倒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因为这种办法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这么说，汤姆大爷，您愿意和我们一起逃走？”卡西仿佛又有了希望。
“不，在以前，我也想过要逃走，可是上帝给我的使命就是让我和这些可怜的人呆在一起，在他们的中间背负十字架。因此，我不想走，可是你们如果离开了这里，就意味着你们离开了火坑，所以我劝你们早逃走。”
“可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可以使我们离开？即使是野兽也有一个栖身之地，可以让它们躺下来安静地休息，可是我们却毫无办法，即使我们躲在沼泽地中，他们的狗也会将我们带回，你说，我们怎样才能从这个牢笼中跑开呢？”
汤姆沉默了，他想了一会儿，说道：“上帝曾经将便以理从狮子的洞穴中救出，将他的儿女从烈火中救出，他还曾经喝退了海风。他会有办法助你们成功的，你再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会为你们祈祷的。”
有的时候一种想法会在生活中存在很长时间却没有人注意它，但是一旦被人发现，它就会成为一颗闪亮的明珠。
卡西也曾经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想着各种逃跑的方案，但是最终她都将它们否定了，因为都是毫无成功希望的——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但此时卡西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办法，这个办法使她心里一亮。
“汤姆大爷，我一定会试试的。”她突然叫了起来。
“愿主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