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完美的、奇妙的、美丽的三天,真正的蜜月。他们住在港口旁的布洛涅旅馆里,他们待在房间里,关上百叶窗,紧闭上门,地上全是鲜花,从早上起,就给他们送来冰镇果汁。将近傍晚,他们坐上一条有篷的小船,到一个小岛上吃晚饭。这时候可以听见在船厂边上捻缝工的木槌敲打船壳的声音。在树木中间升起燃烧柏油的浓烟。在河面上能看到一大块一大块的油渍,在紫红色的夕阳照耀下,飘来飘去,好像一些佛罗伦萨的青铜奖章。他们在停泊的小船中间穿行,那些船的斜斜的长缆绳稍稍擦过他们坐的小船的上部。大车的滚动声,人的嘈杂声,船甲板上的狗叫声,城市的喧嚣声,不知不觉中都越来越远了。她解开了帽子。他们登上小岛。他们在一家小酒馆的低矮的餐厅里坐下。小酒馆的门口挂着黑色鱼网。他们吃油炸胡瓜鱼、奶油和樱桃。
他们在草地上睡觉,他们躲在杨树底下亲吻。他们真想象两个鲁滨逊(18世纪英国小说家笛福所著《鲁滨逊飘流记》中的主人公,一人在荒岛生活多年。),永远生活在这个小小的地方。在他们感到无限幸福的时刻,这里对他们来说成了人间的乐土。他们不是第一次看到树,蓝天,草地,也不是第一次听到水流声和微风吹过叶丛的飕飕声,但是他们无疑从来没有欣赏过这一切,仿佛大自然以前并不存在,或者是他们的欲望得到满足以后,大自然方才开始变得如此美好。夜里他们回去,小船沿着一个个小岛的边上走。他们待在船里,两人都躲在黑影中,不说一句话。方形桨在铁桨架当中发出咯吱的响声,好像在寂静中打着节拍,同时,船尾拖着的缆绳不住地轻轻拍打水面。当月亮出来的时候,他们觉得月亮很忧郁,充满诗意,于是他们免不了找些华丽的词句来形容一番。她甚至唱起来了:“你记得吗,有一夜我们划船……”
她的悦耳轻柔的歌声消失在水波上,风吹走了她颤动的声音,莱昂听到它在身边掠过,好似鸟儿拍打着翅膀。她靠在小船的的船壁上,面对着他,月光从一扇打开的窗板照进来。她的黑色裙袍,上面的褶裥部分展开得像折扇面,使她变得更苗条,更修长。她合起双手,仰着头,眼睛望着天空。有时候,柳树的影子把她全部遮住,接着她又突然在月光下像一个幻像一样出现了。莱昂躺在她身边的地上,他伸出手,碰到一条深红色丝饰带。船夫仔细看了看后,说:“啊!这也许是那一天坐我的船兜风的那伙人丢的。他们是一些爱说爱笑的人,有男的,有女的,带着糕点,香槟,短号,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东西。其中特别有一个大高个儿的美男子,留着小胡子,说不出地有趣!大家都这样说:‘喂,给我们讲点什么吧……阿多尔夫……阿多尔夫……,’我想是这样叫他的。”
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你不舒服?”莱昂靠到她身边问。
“啊,没有什么。一定是晚上天凉了。”
“他不会缺少女人的,不会。”年老的船夫又低声说了一句,他认为这是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说的一句恭维话。接着他向自己的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又划起桨来。可是他们不得不分手了!离别是很悲伤的。他以后写信寄给罗莱大妈。她对他反复地明确交代信要用两个信封,他对她在爱情上想出的妙计大为赞叹。
“这样,你能对我肯定地说一切都办妥了?”她在最后一次吻他的时候说。
“是的,当然是的!”但是他以后一个人回来,在路上想道:“不过她为什么对代理权这样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