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帅克变成了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 (4)
帅克边唠叨着边进入上尉的卧室,把已进入梦乡的上尉叫起来。
“报告,上尉先生,你得对那猫作最后指示,”上尉翻了个身吐出一句“关三天禁闭”便又睡去。
帅克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从沙发下拖出那只不幸的猫,命令道“关三天禁闭!abtreten!(解散)”
于是帅克和猫又各顾各的啦。
四
帅克准备出去给上尉找看马狗时一位太太来找卢卡什上尉。太太随身还带有两只大笨箱子。已有仆人下楼去了。
“不在家。”帅克脸色毫无表情地回答,可那太太已经径直走进了门厅,并且语气十分坚定地吩咐:“把箱子给我搬到房间里去。”
“这是不行的,因为没有上尉先生的同意,”帅克回答道,“在任何时候我不能干任何他不许可的事,上尉曾下过命令。”
“你有病啦!”太太大怒,“我是来探望上尉先生的。”
“这我不清楚,”帅克说,“上尉先生今天值班,到深夜才可能回家,而我则奉命去找一条上等的看马狗。其余什么箱子和太太的事我一概不清楚。现在开始关门了,您请出。在没有任何指示的情况下我不敢把一位面生的女人单独留在房里。你知道吗?有一次一位糖铺老板让一个外人留在家里,可后来那人却偷了他的东西逃了。”
“我对您当然没有坏想法,”当他看见年轻的太太眼泪在打转时又说道,“您绝对不能呆在这儿,因为您必须承认,整个房间是我管着,管好每件东西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请您别再费口舌了。没有上尉的指示,我不能自作主张,当然您肯定也清楚在军队里就得讲规矩。对您说这样的话我只能感到抱歉。”
平静一些的这位年轻太太这时取了一张名片,写了几个字放在美丽的信封里,哽咽着对帅克说:“请您马上把这送给上尉先生,我在这儿等着,这五克朗给您。”
“没门儿,”帅克非常气愤,这简直是一种侮辱,“五克朗在椅子上,你自己用吧,您想在这儿等,那不可能,如果您愿意,咱们可以一起去兵营,我把信拿给上尉,您在外面等待。”
说完,帅克便毫不客气地把箱子摁到过道上把钥匙弄得很响,很明显表示出下逐客令之意,又大声道了一声:“锁门。”
年轻太太失望地走到了过道上,帅克锁上了门之后便很神气地大跨步走了,年轻太太像一条小狗一样在他后面跟着,在帅克停下买烟的那会儿她才赶上他。
为了能搭讪,她和他并排走着。
“您能保证把信交到上尉手里吗?”
“我说到做到。”
“您能找到上尉先生吗?”
“那不一定。”
他俩沉默地走了一阵,年轻太太又开腔了,
“您会以为我不能找到上尉,是吗?”
“我没说这句话。”
“您说他可能会在哪里呢?”
“不清楚。”
谈话中断了几次,过了好一会儿那太太又问道:
“我的信没丢吧?”
“现在还在我这儿。”
“您能保证交给上尉先生吗?”
“我会的。”
“您能找到上尉先生吗?”
“我不清楚,前面不是跟您说过一次了吗?”帅克回答说,“现在怎么有的人会这样啰嗦,一件事会连续问几次,真像我在街上遇上每个人都会问问今天是哪年哪月,真的很奇怪。”
这样一来年轻太太才打消了攀谈的念头,于是一路上他们彼此都一言不发,但是在到兵营门口之前,帅克叫住了年轻的太太,让她等一会儿,他则去和士兵聊打仗的事,年轻太太简直无法容忍下去了,便在过道上来回走着,一瞧见帅克那副讨厌的侃侃而谈的样子就心烦。那样子不差于当时《世界大战年鉴》上登着的一张照片,照片底下有一行字:“奥地利皇储在同两个击落俄国飞机的飞行员谈话。”
在大门里面的一张椅子上,帅克坐了下来讲述着在喀尔巴阡山前线虽然我军失败了,但普谢米斯尔司令和古斯曼涅克将军却攻到了基辅,在塞尔维亚还保留了十一个据点,以致于塞尔维亚人无法长期跟踪我军。
接着又批评了几个战役,还兴奋地说如果部队四面被困则必定要投降。
在他聊够时,觉得该去和那位急不可耐的太太打声招呼了,帅克叫她别走远,他马上就回来,然后径直来到楼上卢卡什上尉的办公室,卢卡什正怒气冲冲指着战壕示意图,指责一个中尉对几何学一窍不通。
“你看,在已知直线上画一条垂线,然后再画一条能和它构成直角的线,应该这样画,笨蛋!这样安置战壕才对,才不会通到敌人那边去,偏离敌人有六十米。依照你的画法我方阵地就插到敌方线上去了,你和你的战壕就垂直于敌人战线之上,该画一个凸面角,这不难是不是?”
当这位在和平时期当过银行司库的后备中尉看见帅克来了,大大松了口气,因为他对图纸不知所措,一筹莫展。
“报告,上尉先生,这儿有一封您的信,是位太太让我捎给您的,她在等您的回信。”说完还深情地对上尉眨眨眼。
“Lieber Heinrich!Mein Mann verfolgt mich.Ichmuss unbedingt bei Dir ein tage gastieren. Dein Burschist eir grobes Mistvieh. I ch birungLiicklich Deine katy。(德语:亲爱的海因,我丈夫正跟踪我,我无论如何要搬到你这儿来住,你的勤务兵是个畜生,我真不幸,你的卡蒂)”
看完信之后把帅克叫到另一间办公室,在桌子之间叹着气来回踱步,终于在帅克面前停了下来:“你知道那位太太怎么说你吗?你对她怎么啦,她竟说你是畜生。”
“报告上尉先生,我可一点儿没惹她,我的行为举止彬彬有礼,她要在您房里等着,在没有您的指示下我不敢让她独自留在您的房间里,另外她还带了两只箱子。”
大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帅克也跟着叹息了一声。
“怎么啦!”上尉用威胁的口气对帅克吼叫了一声。
“报告上尉,情况非常严重,跟女人打交道是很难的事,我算是看透了她们,您是不知道在两年以前的苜蓿街上,有一位小姐死赖皮要留在单身裱糊匠那儿,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法把她撵走,终于后来用煤气把她和自己一起熏死才算结束这场游戏。”
“情况很严重。”上尉支着下巴将他的话重复了一次,他还从来没说过真实话。亲爱的海因正处境难堪:一个被丈夫跟踪的太太到上尉这儿作客,正遇上特舍波尼的半兹柯娃太太也要来这儿留几天。这是她每个季度来布拉格采购时必修的事。另外后天一位漂亮的小姐又要光临,那是他答应的说她经过一星期慎重考虑决定先和上尉先生厮混一阵,因为她和那位工程师的婚礼在一个月以后举行。
上尉垂着脑袋,靠着桌子,静静地思索着,后来还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回信写道:
亲爱的卡蒂:由于直到9∶00我才下班,所以回家之时起码也得10∶00,希望你在我这里不要拘束。我会命令勤务兵帅克为你服务。你的英特希赫。
上尉拿着这封信给帅克吩咐道:“这封信交给那位太太,现在命令你对她要文雅、礼貌、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她的要求就是对你的命令,不仅要对她殷勤,而且忠实服务于她,懂吗?现在给你一百克朗,计划着花。可能那太太还会再叫你来一次,拿点儿什么东西。然后订份中餐和晚餐,买三瓶葡萄酒,一盒好香烟给她。就这样,你走吧,另外我再告诉你:那位太太只要能从她眼神中看得出来的任何愿望,你都要满足她。”
原本对帅克失去任何希望的年轻太太非常惊讶,因为帅克从上尉先生那儿拿来了回信。
敬了军礼之后,帅克把信交给她:“在有上尉先生的指示下,我必须态度和蔼可亲、礼貌、忠实地对您,凡能从你眼神中看见的要求我都帮助您去实现。除了把您喂得饱饱的之外,我还得去买您想要的东西。在上尉先生给的一百克朗中,我得拿出一部分去买三瓶葡萄酒,以及一盒烟。”
读完了回信,她便得意地命令帅克去租车,然后命令他在车夫旁边坐下。
一到家年轻太太便当起主妇的角色,帅克搬完箱子之后又把地毯扛到院里去拍净灰尘,现在她可以对着镜子的一点儿蜘蛛网大发雷霆,因为她想在这块阵地上作长期隐蔽,而且现在已赢得了它。
汗流浃背的帅克不得不在拍完地毯的灰尘之后取下窗帘,又拿到院里去拍净灰尘,之后呢,在她的命令下擦净了玻璃,又鬼使神差地命令他把家具重新摆了一下,家具从这个角落,到那个角落,来回折腾了几次之后才合她的口味。终于在那年轻太太布置安乐窝的劲头慢慢减弱之后才得以停止。
她亲自动手,铺上被褥,拿出干净的床单,摆上枕头。床上每件用品都能激起她的情欲,使她呼吸加快。
在打发帅克去买午饭和葡萄酒之后,年轻太太便换上了透明的内衣,显得格外妩媚。
喝了一瓶酒,抽了好几支烟,便在床上躺下。而帅克正津津有味地吃着蘸着甜酒的面包。
“帅克,”太太一声喊叫,帅克来到房里。她以迷人的姿态半躺着,以一种特别的媚笑把帅克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正颜厉色地命令:“脱下靴子和裤子,让我看看你强健的体格和粗壮的大腿……”
好兵帅克在上尉回来之时立刻汇报了:“报告上尉,太太的一切要求在您的指示下我都满足了她,忠诚地效劳于她。”
“不错,帅克。”上尉反问道,“她要求多吗?”“估计了一下可能有六项,由于途中疲劳,现在她像死猪一样睡着了,她眼神里的愿望我都满足她了。”帅克回答道。
五
多瑙河及拉包河上森林地带枪林弹雨,大炮弹时不时地在喀尔巴阡山区落下,成批的连队,所有战场内的城市和村庄都在火海之中被摧毁了。而我们的卢卡什上尉和勤务兵帅克现在正同那位从丈夫身边跑走、成为他们的主妇的年轻太太谱写了首不愉快的田园之歌。
利用年轻太太出去散步之时,卢卡什上尉和帅克举行了一个紧急的军事会议,讨论如何摆脱她。
“最好的办法……”帅克思量着,“对了,她不是从她丈夫那儿跑走的吗?那就让她的男人知道她的下落,让他领走他的女人。发一份电报就解决了。去年布拉格近郊的一幢别墅里也发生过此类之事,不过电报倒是女的自己发出去的。她的丈夫来了之后她分别给了他和她的野汉子一耳光。如果那两个男人都不是普通百姓,她可不敢这样撒野。再说你是一个军官,更何况你没有一丁点儿过失,是她自己脸皮厚不请自来,那责任也就她自己担负了。这样的电报肯定能起作用。万一要是她男人给几耳光……”
“不,他是个文雅的人,”卢卡什上尉打断帅克的话说,“他是一个啤酒花巨商,我认识他。我会和他谈谈,我现在就去发个电报。”
电报经济,简练:“尊夫人现在……”附上卢卡什上尉的住址。
事情如期待的那样发生了。啤酒花商人突然闯到卡蒂太太面前时,着实让那位年轻太太大吃了一惊,马上显出不愉快的神情,但仍很有风度地将两个男人作了介绍。她的丈夫表现出很有礼貌也很体贴的样子,可是除此之外年轻太太哑口无言。
“文德勒先生,请坐。”卢卡什上尉招呼着,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给他。
“我估计得没错的话,上尉先生,你就快上前线了,是吗?”有教养的啤酒花商嘴里吐出一圈圈的烟雾慎重地对卢卡什上尉说道。
“我被派到布杰约维策九十一团去。在军校里,一年制课程结束之后,我就应该去了。可令人担忧的是我们需要一大批军官,而有资格的一年制志愿兵年轻人都不愿报名参加,他们宁可作为普通士兵也不想当士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