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阿达拉·勒内·纳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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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卷

夏克塔斯出门赴会,留下勒内孤零零一人在家。他沿荒原的一条小径走出家门,到江边观赏流淌的江河。一座雪松林子吸引了他的视线,它不时没入浓浓的树荫丛中。他突然发现他竟信步来到塞留塔的住屋旁。屋前几棵哥尔多尼亚树,嫩枝翠绿,花白如雪。树下几丛珊瑚红的杜鹃。

勒内沿绿荫后面的路径走来,看见塞留塔,就如尤利斯的儿子遭难之后,透过树林的枝隙,看见了纽西卡亚,她活像树干笔直的棕榈。

这位纳契姑娘坐在一张席子上,用紫红线在一张麋皮上绣纳契人与西米诺尔人的战争画面:夏克塔斯在火堆上被人焚烧,后被 阿达拉救出的场景。塞留塔俯身忙她的手工活计,她的秀发如同风信子花,溜过脖子,面纱般落到胸前。她微仰上身扯那根长线,舒缓伸展她的裸臂,那姿态的可爱,连美惠三女神也自叹弗如。

塞留塔的哥哥乌杜加米兹离妹妹不远,他坐在芬芳的草地上削一根短桨。兄妹间的区别在于哥哥的神情较幼稚,妹妹的表情较纯洁,二人都单纯老实,爽直,心口如一,他们就如这新世界的山谷里同一棵树干上长出的雄雌两株槭树枝。可是,从山顶上看他们的猎人,认得出他们是同胞兄妹,那出自同一家庭的神气。

勒内便是认出这一对兄妹的猎人。虽然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猜得出话中的含义,因为两个失去双亲的兄妹交换的是温存的话语。

声音无邪的丛林之神啊,习惯听这些欧洲人听不懂的话语的神啊,这些话使人又哭又笑,你会拒绝对我讲这些话吧!

纳契人的女儿塞留塔说:“我再不想看小伙子的睡相了,兄弟,你睡在席子上,你的气息对我是沁人心脾的香膏,那个白人小伙子也和你一样吗?”

乌杜加米兹答道:“这个嘛,你去问老人吧。”

塞留塔又说:“那个白人武士在夏克塔斯家睡觉时,我似乎看见马尼杜美神在开阖他的嘴唇呢。”

乌杜加米兹说:“我梦见一个神,我看不见他的面孔,因为他蒙着面纱。这神对我说:‘高大的白人小伙子带来你的半颗心。’”

两个天真无邪的兄妹说着话,兄妹的亲热令勒内又羡慕又伤感。他动弹了一下,塞留塔抬头,透过树枝间看见了他,两颊羞得绯红,就如一朵白色的百合花,被人把茎浸在美洲植物的红紫色的液体里染了色,只一夜工夫就色彩绚丽。早晨,以它的惊世骇俗的美倾倒了佛罗尔的统治者。

勒内的身子半掩在花丛中,凝视塞留塔。她则向他嫣然含笑,那神情就如依奥神向众神之主微笑,她只见他的头露出云间。最后,这个塔巴米加的女儿张开伶俐的嘴巴,嗓音如同蓝朱顶雀般的婉转动听:“兄弟,夏克塔斯的儿子来啦。”

乌杜加米兹,这个猎人中最敏捷机灵的猎人站起来,向勒内跑去,握住他的手,领他到自家那间用伊里西姆木搭的窝棚。里面的家什抹了香喷喷的香精,闪闪发亮。他请勒内坐在熊皮上面,这种熊是爱斯基摩人害怕的野兽。他挨勒内坐下,说道:“黎明的孩子,外国人与穷人是从上帝那儿来的。”

塞留塔坐在未被武士触动过的睡榻上,继续干她的活儿,但绣的花儿老是出错。

纳契人有个习俗,从前爱伦纳人也有这种习惯,就是每个武士要挑选一个朋友。友谊的结打好之后就不能解开,朋友之间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两人如同一人。其中一个熄灭了生命之火,另一个也不久于人世。美洲的丛林喜好养两头蛇,它们的心联在一起,如果旅人踏死了这怪物的一个,死的部分还依附在生的那部分上面,不久,这友谊的象征也毁灭了。

塞留塔的父亲死得早,当时她的哥哥年纪尚幼,没找到朋友。现在,他决计把自己的命运与夏克塔斯的养子的命运连在一起。他抓住外国人的手,对他说:“我想做你的朋友。”勒内听不懂他的话,他的嘴里重复“朋友”这个字眼,勒内终于明白并点点头,乌杜加米兹大喜过望,站起来,拿起一支箭,一串贝壳项链,向勒内和塞留塔挥挥手,叫他们跟着他走。

离住所不远有一间无人居住的住屋,乌杜加米兹就在这儿出生。溪水淹着倒塌的屋顶和四散的断墙残垣。两个年轻人穿过这间破房子,塞留塔像被法官传唤作证的妇女,站在哥哥指定的位置。乌杜加米兹来到废墟中间,摆出庄重严肃、郑重其事的神态,把箭的另一头递给勒内,他自己握着箭的这一头,抬高嗓门,请天地作证。

他说:“外国人的儿子啊,我愿与你同生共死,白天同坐一张席子,夜晚同睡一张熊皮。我愿与你并肩作战。如果我后你而死,我会供奉你的神灵。经过共享盛宴或战斗的年华,你在天国为我准备节日。我们家乡的朋友共同建造住宅,他们常一起挥动狼牙棒,当他们厌倦了生命,彼此使用匕首互相安慰。

“收下这串项链吧,这二十颗红珠子代表我的年龄,紧接着的十七颗白珠子代表塞留塔的年龄,她是我们义结金兰的证人,九颗紫珠子代表我们发誓结拜为友的月份,是第九个打猎月,紧接着的三颗黑珠代表这个月已过去了三个夜晚。我说完了。”

乌杜加米兹讲完话,泪水从睫毛上掉落,就如阳光乍射在夜露沾湿的刚翻的土地一样。年轻纳契人的友谊感染了勒内多愁善感的灵魂。勒内从乌杜加米兹那兴奋的神态,那不断重复的“朋友”这个字眼,选择的地点不同凡响,猜到这事绝非等闲,猜到这事的严肃庄重。他也大声说:“土著人啊,不管你提了什么建议,我向你发誓,我一定接受它。我接受你赠给我的礼品。”他把乌杜加米兹搂在心口,两颗贴近的心空前未有地兴奋,空前未有地激动。

两人发完誓盟,便交换友谊的马尼杜神。乌杜加米兹赠给勒内一根“驼鹿”木,这种树木每年凋落,每年重生,每重生一次便多长出一根枝来,就如友谊不断更新增长 ,至死不渝一样。勒内赠给他一条金链,这个土著人急忙抓住它,低声和链子讲话,他激动得把它挂在胸口,发誓与它共存亡。这誓言他履行得过于认真了!就如树林中那棵献给神的树,枝干上负载着圣物,但很快就在樵夫的斧头下被砍落。脖子上挂着友谊信物的乌杜加米兹就如这棵树。

这一对朋友把光脚浸在窝棚前的溪水里,表示今后他们是一起旅行的游客,共同走完人生的旅程。

乌杜加米兹在溪流的源头汲了清水,塞留塔用它沾湿双唇,表示她是这两个新结拜的兄弟的证人。

然后,三人在林子里散步。乌杜加米兹倚着勒内的手臂,塞留塔尾随在后。乌杜加米兹不时回头看妹妹,与她的目光相遇,看见她含泪微笑。三个君子同心同德,他们是友谊、爱情、高尚的楷模。兄妹俩还唱起友谊之歌,歌词如下:

“我们用同一条铁棒攻击松树干上的熊罴,我们用同一根树枝驱赶草原的昆虫,树梢头掠过我们神秘的话语。

“如果你在荒原,是我的朋友给荒原添加了风采;你若在人民的集会中跳舞,我的朋友给你带来欢乐。

“我的心与朋友的心紧密相连,有如纠缠的藤萝;它们一起开花,也一起枯萎。”

这时,夕阳的余晖洒在丛林的草地、芦苇、灌木丛,橡树苏醒了,鲜活了。每一泓清泉淙淙作响,在赞叹友谊的温馨,每一棵树都在私语,每一只鸟儿都在唱动听悦耳的歌。只有勒内是迷失在这迷人的世外桃源里的不幸的神。

三人回到窝棚,享用友谊的盛宴,鲜花簇拥着水果。一对朋友教对方用自己的语言念叨父亲、母亲、姐妹、伴侣的名字。乌杜加米兹要妹妹给白人缝一件印第安服装。塞留塔马上展开一卷麻布,她请勒内站起来,用这卷布量他的身长,她的那只按在他肩上的手簌簌地抖,度量勒内的胸围时,她的胸脯贴着他的身躯,他触到了她的体温,她抬起长睫毛的眼睛,水汪汪,羞怯怯地看他。她要讲话,但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她羞涩难当,做不成这活计了。

多么甜蜜温馨的一天哪!你忘不了纳契人的窝棚,你的心甜蜜得跳不起来。你若要体会这种温馨,就要像我一样,身处新世界的荒原深处,心里不忘上帝的恩典。

摘要

卷三:罗萨里要塞的司令色帕尔也召开会议,索黑尔神父请求采取稳重的政策,但背教者费布利亚诺提出反纳契的主张,指控勒内是祖国的叛徒。色帕尔同意暂时休战。这个时候,受到突袭的勒内缓和翁杜列的仇恨,翁杜列是勒内的情敌,他对塞留塔早已虎视眈眈,垂涎已久。

卷四:上帝的演说。

卷五卷首:返回大首领居住的村庄。队伍的描写。尽管翁杜列极力反对,勒内仍被夏克塔斯收为义子。恶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