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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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2)

第一部第九章 (2)

“这种联姻对你的任何朋友都是愉快的,当然,起码的条件是他们有正常的意识;我们不可能将我们的行动讲给傻瓜听。假如他们渴望看到你婚姻幸福,那么这个人从各方面都能保证这一点。假如他们的愿望是让你在这片土地上定居下来,与熟悉的人们生活在一起,那么这个愿望一定能实现。假如他们的愿望仅仅是按照字面意义解释‘嫁了个好人家’,那么这桩婚姻的结果是盈实富足,受人尊敬,蒸蒸日上的家庭,他们一定会感到满意。”

“是啊,对极了。你的话讲得多好啊。我喜爱听你的话。你什么都懂。你和埃尔顿先生一样聪明。多了不起的字谜!我就是研究上十二个月也编不出像这样的谜语。”

“从他昨天拒绝的态度看,我就知道他想试试自己的技巧。”

“毫无疑问,我认为技巧的确很高,这是我读过的最好的字谜了。”

“当然啦,我从来没有读过目的性这么明确的字谜。”

“另外,它的长度几乎像我们以前见过的所有字谜一样。”

“我看它的长度没多少独特之处。一般这种东西不能太短的。”

哈里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句子读着,几乎顾不上听爱玛的话。她脑子里浮现出的是最使她满意的对比。

不久,她两颊闪烁出熠熠光彩说:“像别人一样有普通的好意,用简短的话语表达出来是一回事,但是像这样用诗句和字谜表达则是另外一回事。”

爱玛不可能指望她对马丁先生的信作出比这更加猛烈的抨击了。

“如此甜美的诗行!”哈里特继续说道,“瞧瞧最后这两行!但是我该怎么作答呢?还是我仅仅说猜出来就行了?啊!伍德豪斯小姐,我们该怎么应付呢?”

“留给我来对付好了。你什么也用不着作。我敢保证,他今晚会来的,然后我会把它送还,我们会说些废话,你不必参与。你只要选择适当的时机,让你温柔的眼睛闪烁几下就成了。信任我吧。”

“啊!伍德豪斯小姐,多可惜,我不能将这条字谜收集在我的册子里!我肯定,我收集的东西像这样好的还不足一半。”

“只要不抄最后两行,没有什么理由不能把它收集在你的册子里。”

“啊!可是这两行……”

“……是最好的。可以吧。但是只能供个人欣赏,要是仅供个人欣赏,就保留着。不会因为你不抄,它就失去光彩。这两行诗不会消失,意思也不会改变。去掉它们就不是擅自引用,非常漂亮睿智的字谜仍然完整,可以抄在任何集子里。相信我的话,他不会喜欢自己写的字谜受到随意处置,就像不愿让自己的热情受到捉弄一样。一位恋爱中的诗人必须在两方面都受到鼓励,要么就两方面都不认真对待。把册子拿来,我来抄写,那样就没有你的痕迹了。”

哈里特服从了,不过,她的思绪几乎不能离开这件工作,因为她心里相当肯定,她的朋友没有能力写下这爱的宣言。要将如此珍贵的奉献以任何形式公诸于众都太可惜了。

“这本册子我将永远不放手,”她说。

“好吧,”爱玛回答道,“这是最自然不过的感情了,持续得越久,我就会越感到高兴。我父亲来了,我把这个字谜读给他听,你不反对吧。这会给他极大的欢乐!这类东西他全都喜爱,尤其是那种对女人赞扬恭维的话。他对我们全都非常温柔殷勤。你必须允许我读给他听。”

哈里特神色怏怏。

“我亲爱的哈里特,对这个字谜你不必过分推敲,要是你过于敏感,过于着急,你会无谓地牺牲自己的感情,而且会添枝加叶,甚至无中生有。别让这么个小小的崇拜形式吓住。假如他渴望保守秘密,就不会当着我的面留下这张纸片了。不过,他当时是把它推到我这个方向来的。咱们别把这件事太当真。咱们就是不对着这么个字谜长叹,他也有勇气继续行动下去。”

“啊!不——我希望我没有显得滑稽可笑。请随便吧。”

伍德豪斯先生走进门,很快便被引向这个主题,因为他立刻就问了常说的那个问题:“我亲爱的姑娘们,你们的册子怎么样啦?有什么新东西了吗?” “是的,爸爸,我们有个东西要读给你听,是个全新的东西。今天早上在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条,我们猜想是个仙女留下的,上面有个非常好的字谜,我们刚刚抄进册子里。”

她读给他听,照他喜欢的那样缓慢而清晰地读,而且读了两三遍,一边读一边对每一部分进行解释。他听了感到非常喜悦,正如她预料的那样,末尾的赞扬之辞尤其让他感动。

“对呀,这的确太对了,讲得恰当极了。非常正确。‘女人,可爱的年轻女人。’这个字谜太美了,亲爱的,我很容易就能猜出是哪个仙女送来的。谁也写不出这么美好的东西,只有你,爱玛。”

爱玛仅仅点了点头,微笑着。他思索片刻后很温和地叹息一声,补充说:

“不难看出你像谁!你亲爱的母亲在所有这些方面全都聪明极了!假如我有她的记忆力就好了!可我什么都记不起来;就连你听我提到过的那则谜语也记不得了。我只能想起第一段。

基蒂虽美,却冷若冰霜,

煽起热情,又让我悲伤,

我召来蒙面好汉相助,

又害怕他的到来,

因为对我求婚构成威胁。

“我能记起的就这些——不过整个谜语编得流畅极了。亲爱的,我想,你说过你抄下它了。”

“是的,爸爸,这谜语就抄在我们这个册子的第二页。我们是从《雅粹文摘》中抄下来的。你知道,是加里克出版的。”

“对,对极了。要是我能多回忆起一些该多好啊。

“基蒂虽美,却冷若冰霜,

“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伊莎贝拉,因为她的教名与凯瑟林十分相近,那是她祖母的教名。我希望我们下个星期能请她来。亲爱的,你想过把她安顿在哪儿吗?还有她的孩子们该住哪个房间?”

“啊!想过了——她当然要单独住一间,就住在她常住的那间,孩子们就像往常那样住育儿室。干嘛要变呢?”

“我不知道,我亲爱的——不过自从她们上次来过之后,已经有这么长时间了!自从上个复活节住过短短的几天,以后就没来过。有约翰?奈特利先生这么个律师可真不方便。可怜的伊莎贝拉!——她被人家从我们身边夺走了,真伤心哪——她到这儿来见不着泰勒小姐该多遗憾!”

“爸爸,至少她不会感到意外。”

“我亲爱的,我说不准。反正我第一次听说她要结婚的消息后感到非常吃惊。”

“伊莎贝拉来的时候,我们必须请韦斯顿夫妇来跟我们一起进餐。”

“对,我亲爱的,要是有时间就这么办。不过,”他声音非常压抑地说,“她回来只停留一个星期。这么短时间什么也做不成。”

“不幸的是他们不能久留,不过看来他们别无选择。约翰?奈特利先生必须在28号回到城里,我们应该感到知足才对,爸爸,因为他们要把自己能在乡下停留的时间全用来陪我们,他们并不打算去唐沃尔宅子住两天。奈特利先生保证说,今年圣诞节不要求他们去了——不过你知道的,他们没在一起相聚已经有很长时间了,比我们分离的时间长得多。”

“我亲爱的,假如伊莎贝拉去了别的地方而不来哈特费尔德宅子,那可实在太残酷了。”

伍德豪斯先生绝对不考虑奈特利先生对他兄弟可能的要求,也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伊莎贝拉的要求,他要绝对占有他们。他坐着苦思冥想片刻,然后说:

“他尽管走,可是我看不出为什么伊莎贝拉非走不可。爱玛,我想,我要设法说服她多跟我们住一阵子。她和孩子们可以好好住一段时间的。”

“啊!爸爸——这事你绝对做不成,我认为你绝对不会成功。要让伊莎贝拉不跟丈夫在一起,她可不干。”

这一点太显而易见了,不必进行什么争执。尽管伍德豪斯先生不情愿,可他也只能谦恭地叹息一声而已。爱玛看到因为女儿与丈夫的眷恋之情使他的精神受到影响,她便立刻转向准能让他们精神振奋的话题。 “我姐姐和姐夫来的时候,哈里特必须尽量跟咱们在一起。我肯定她一定喜欢跟孩子们做伴。我们为孩子们感到非常自豪,不是吗爸爸?我不知道她认为哪个更漂亮些,亨利还是约翰?”

“啊,我也真想知道她认为哪个比较漂亮。可怜的小家伙们,他们多高兴来这儿呀。哈里特,他们非常喜欢到哈特费尔德宅子来。”

“我肯定他们喜欢来,先生。我肯定他们没一个不愿意来的。”

“亨利是个好孩子,不过约翰跟他妈妈很相像。亨利是老大,是从我的名字定的名,而不是按他父亲的名字。约翰是老二,就从了他父亲的名字。我相信,有些人会感到奇怪,为什么老大没有继承父亲的名字,不过,是伊莎贝拉叫他亨利的,我认为她这事作得漂亮。他实在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们全都特别聪明,他们有许多有趣的花招。他们会跑到我的椅子跟前问我,‘外公,你能不能给我们一根绳子?’亨利还向我要过一把刀子,不过我告诉他说刀子是专门为外公、爷爷们制造的。我想他们父亲常常对他们过于粗鲁。”

“在你看来他显得粗鲁,”爱玛说,“因为你自己太文雅了。不过,假如你将他与其他父亲做个对比,就不会觉得他粗鲁。他希望他的孩子们活泼而坚强。假如他们捣蛋,就不免斥责他们两句。他可是个慈爱的父亲——约翰?奈特利先生当然是个慈爱的父亲。孩子们都喜欢他。”

“可是他们伯父一来,就把他们抛得有天花板那么高,真能吓死人!”

“可是他们喜欢这样,爸爸。他们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活动。他们太喜欢那种活动了,假如他们的伯伯不定下轮流玩的规矩,那他们谁也不愿意把机会让给对方。”

“唉呀,这我可无法理解了。”

“爸爸,我们大家都是这样。世界上有一半人不理解另一半人的乐趣。”

接近中午时分,两位姑娘正打算分头为每日下午四点钟的正餐作准备,那条无与伦比的字谜作者再次步入。哈里特转身回避,爱玛露出平时挂在脸上的微笑迎接了他。她敏锐的目光很快便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意识到自己采取了主动行动——就像掷出个骰子,照她判断,他此番来是想看看有什么可能的结果。不过,他的正式借口是请求原谅他晚上不能来出席伍德豪斯先生的晚会,并且希望不会因此给哈特费尔德宅子造成任何不快。不过,假如他的确会给大家造成不快,那么他会放弃其他事情。不过,因为科尔先生一再邀请他吃饭,而且对这事非常重视,他已经衷心表示答应。

爱玛向他致谢,不过不能让他的朋友因为他们的原因而失望,他父亲肯定会找到人一起玩骨牌。他再次表示愿意放弃约会,她再次表示不能接受。他似乎便准备鞠躬告辞,她这时从桌子上拿起那张纸片归还给他:

“啊!感谢你好意将这个字谜留给我们看。我们对它推崇备至,已经冒昧地收在了史密斯小姐的集子里了。我希望,你的朋友不会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当然啦,我仅仅抄写了前八行。”

埃尔顿先生当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的表情显得疑惑——颇为迷惑不解,嘴上说了诸如“很荣幸”之类的客套话,朝爱玛和哈里特扫视一眼,然后发现了展开在桌子上的那本册子,便捧起来非常认真地阅读。爱玛见最尴尬的时刻过去了,便微笑着说:

“请你代我向你的朋友致歉。不过这么好的一个字谜不该限制在一两位读者之间。他编写时态度如此殷勤,应当得到每一位女子的嘉许才对。”

“我可以毫不迟疑地说,”埃尔顿先生回答道,不过他说这话时却非常踌躇,“我可以毫不迟疑地说,我也丝毫不怀疑,我的朋友知道这样的结果会产生与我一样的感觉,假如他像我这样看到自己小小的作品蒙受如此厚爱,他会认为这是一生最值得自豪的时光,”说完他再次朝那册子望了一眼,将它放在桌子上。

他说完这话便匆匆离去了。爱玛并不认为他是匆匆离去的,因为尽管他有上流的品质和宜人的脾气,可是他这话说得那么虚情假意,她当时便几乎放声大笑。她连忙跑开,让自己笑个痛快,让哈里特独自留在那里享受温情而庄严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