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对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有太多的置喙,可是,他仍旧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他是羡慕父皇和母后之间的感情,但是这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拥有像父皇和母后那样的感情,他跟父皇不一样,他觉得,他是可以拥有一份不一样的感情的。
没有牺牲,也没有束缚,更没有改变和严苛,就像是阿遥所说的那样,是一份更自在更让人舒适的感情。
齐滦的神情很认真,清澈黑眸中的那一份诚恳真的很动人,凌遥看着他万分郑重的模样,心里头又是感动又是难过,忍不住探身过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动情道:“阿滦,我相信你。”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他说了,她就会相信他的。
每一次,她有什么不放心的,或者有什么心里话拿出来同他说了,他都会同她说说让她放心,而每一次,只要是他让自己放心,凌遥就真的会觉得安心了。
她相信,齐滦是个可以说到做到的人,所以,她才会放心。
靠在齐滦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看着暖阁中微微闪动的灯烛光影,满眼皆是文淑皇后遗下的旧物,凌遥心中感觉到了安定,但心中还是有一些不安,她还是怕方才的话会让齐滦伤心,更觉得自己在关雎宫说那样的话,会冒犯到文淑皇后。
她便低声道:“阿滦,皇上同我说的那些话,他并没有说不能告诉你,想来皇上也是为了你我好,所以才会这样要求我的。只是我自己确实做不到那样,这才同你说了。但是,我心中绝没有轻看文淑皇后和皇上的意思,还请你不要误会我。”
“父皇那样的性子,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齐滦抱着怀里的人,唇角微微上扬,他道,“阿遥,你不用觉得内疚,你愿意同我说这些事,总比你憋在心里自己闷着想要好。不然,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的想法呢?我并不会误会你的,若非深知你的性子,又岂会同你说我的心里话呢?”
阿遥的性子就像是随风院外那片竹林上的竹节那样分明,这样爱恨明晰的性格,比母后那样温婉如水的性子更让齐滦喜爱,而母后如果知道了他找到了这样的女子为伴,想来,也会替他高兴的吧?
凌遥听了这话,忍不住心中感叹,齐滦这样明事理懂女人心的男人可真是难得一见。她越发觉得自己很幸运,也庆幸自己居然一穿越就遇见了他,看来,他们的相遇与相爱,当是上天注定的吧?
“不过,皇上虽于行医之事上对我有些苛刻,但在其他的事情上,皇上还是很英明的,”
凌遥抿唇,她都已经把元熙帝同她说的大部分话都告诉齐滦了,这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这点儿说了也无妨,便道,“皇上说,若云南之事不能妥善解决,将来无可避免的要选择对云南用兵时,希望我选定你,选定大齐,要我坚定的站在你这一边。后来皇上又说,也并非此时就要我与明王府决裂,只不过希望我能顾全大局,不能为了明王府就背弃你。我当时答应了皇上,也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我心里却在想,皇上这样维护和坚持大齐的统一,实在是很难得的。只盼着父王能体会到皇上的苦心才好啊。”
“原来父皇将云南之事也同你说了么?”
齐滦道,“阿瑶,其实云南之事尚无定论,你也不必现在就想着,未来之事还有诸多变化,我还是那句话,将来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并且支持你的。”
凌遥一笑,刚要开口的时候,罗罗却在暖阁外头道:“王爷,凌姑娘,此时已经是酉时五刻了,戌时快到了,盛宁殿那边已经可以入席了,咱们是不是也要过去了?”
屋中二人听到罗罗这话,凌遥赶忙坐正了,两个人就这么趁势分开了,齐滦虽有些失落,但也无奈,只得扬声道:“知道了,咱们这就走。你将门打开,唤他们进来抬着凌姑娘的贺礼出去罢。”
言罢,齐滦才低声对凌遥道:“戌时快到了,我这就送你们去盛宁殿。今夜皇祖母寿宴,前朝文武百官王爵公卿皆在勤政殿赴宴,而有品级的诰命夫人及王妃命妇都会去盛宁殿赴宴,那里是女眷赴宴之所,我却不能久待,送你去后,我便要去勤政殿入席了。不过,等宴席结束后,我会去盛宁殿接你,然后我亲自送你回明王府,你就不要跟着明王妃一道回去了,知道么?”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她怕齐滦从勤政殿赶来盛宁殿接她,还要送她出宫回府,太劳累了,所以便建议道,“来的时候是蔡大哥送我来的,不如,还叫他送我回去?”
其实,要跟着齐氏一道回府去也可以,但是一来她出府时就没跟齐氏一路,怕齐氏的马车不够坐;二则,只怕齐滦也不会愿意让她跟齐氏一道回府去的,所以,她干脆提都没提。
“不麻烦,”
齐滦抿唇道,“蔡桓他不能入内宫,你同罗罗两个人又不认识出去的路,怎么走呢?再说了,就算有内侍领着,我也还是不放心的,所以,我要亲自来接你,接到你之后,再亲自送你回明王府去,我才能安心。”
凌遥见齐滦如此坚持,她也只得应了,当下道:“那好吧,那我在盛宁殿等你来接我。”
见凌遥应了,齐滦这才笑起来:“这就对了。”
商量好了这事,便是准备要离开关雎宫的时候了,齐滦先起身将罗罗递过来的兔毛斗篷替凌遥系上,又接过罗罗递过来的手炉,换下凌遥手里的那个,又替凌遥系好斗篷的衣带,检查过后,才推着凌遥往关雎宫外而去。
凌遥的贺礼,早已被齐滦之前带来的小太监抬着了,齐滦领着凌遥一起入了外头,两个人都不自觉的吸了一口凉气,比起温暖的室内,这外头的雪夜天可真是冷得很啊。
凌遥忍不住往斗篷的风帽缩了缩脖子,风雪从她的眼帘便呼啸而过,旁的地方都还好,并不是很冷,唯有这眼睛旁边吹着冷风,有点儿凉的。
有两个小太监都走在她的前头,撑伞替她阻挡风雪,还有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在前头照亮,而齐滦便在她身侧来推着她走,罗罗则替她撑伞。
凌遥默默抬眸看了齐滦一眼,外头太黑,纵使有宫灯照亮,她于飞雪中也看不太清齐滦的神情,凌遥便收回了视线,又默默转头看了关雎宫一眼。
灯火通明的关雎宫门前,幽兰和夏絮两个嬷嬷,领着关雎宫里所有的太监及宫女,列队站在宫门口,一起伫立在风雪中送他们。
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情景,凌遥忽而觉得有些鼻酸,默默又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前方,但方才看到的那副场景,却在她脑海中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无法忘怀。
这一路从关雎宫往盛宁殿而去,凌遥也不知走了多久,经过了多少座宫宇,在黑夜和风雪之中,她甚至都辨不清方向,只觉得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她才看见齐滦停了下来,然后对她道:“阿遥,我们到了。”
飞雪夜幕之中的盛宁殿看起来格外的金碧辉煌,而太后所剧之所的格局也同元熙帝的勤政殿是一样的,殿阁在前,宫宇在后。若要宴客,殿阁中便可容纳宴请的客人,而起居之所,就都在后头的宫宇之中。
此时的盛宁殿前,站满了前来参加太后寿宴的诰命夫人和王妃命妇们,凌遥看她们虽列队站着,但仍不时交头接耳一番,也并不十分安静的样子,这才心下稍安,若是她们鸦雀无声的站在这盛宁殿前的广场上,凌遥还真心觉得跟电视里演的大臣们等着上朝的场景似的。
正在凌遥到达盛宁殿的时候,盛宁宫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已经站在殿前请众人入席了。
凌遥见此情景,转头便对着齐滦道:“这里入席了,想必勤政殿那里也已经开始了,既然我到了,你便快些去吧,省得一会儿耽搁了。”
齐滦却笑道:“无妨的,我先送你进去,等你安顿好了,我再走也不迟。”
也不等她同意,齐滦说完这话就直接推着她往盛宁殿中走去。
齐滦是宁王,他虽不常在京城,但作为元熙帝最为宠爱和看重的皇子,在场的许多人还是认得他的,在候场依次入席的时段里居然能看见宁王一脸温柔的推着一个坐轮椅的姑娘往盛宁殿中而去,这些命妇夫人们先是一脸震惊,而后便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
素来不近女色,女色也不敢近他的宁王殿下,什么时候跟女人这么亲近了?而这个被宁王殿下亲送到盛宁殿的轮椅姑娘,又是谁家的姑娘啊?
原本就不甚安静的盛宁殿前,响起了一阵嗡嗡嗡的议论之声。
齐滦此时压根就没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凌遥,哪里能听见这些女人对他的议论呢?
而凌遥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在场的这些女人们她又不认识,犯不着去理会她们的反应,偶尔经过她们身边,有一两句议论飘入耳中,凌遥也只当没有听见,她心里清楚明白得很,她跟齐滦在一起,迟早得面对这些的。
之前她和齐滦的事,只有身边的少数人知道,如今她受邀来出席太后的寿宴,也是头一次跟齐滦这么亲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以齐滦的身份,她当然知道会引起轰动的。
也正是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她这会儿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何况,她的心理素质挺好的,虽然被好几百人盯着看,她也没什么不良反应。
两个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淡定从容的样子,倒是更勾起了在场女人们的好奇心,虽然有部分已经入席了,但是议论之声仍旧不绝于耳。
独有站在人群之中的齐氏没有与任何人说话,眸光淡淡的看着凌遥和齐滦的身影,等凌遥进了盛宁殿后,她才收回了视线,转头看向一旁也同样望着她方才所看方向的凌玥温声道:“玥姑娘,咱们也该入席了。”
此时目睹了方才那一幕的凌玥,心里就跟油煎似的难受,又疼又酸,即使过了这么久,她在看见齐滦的身影时,仍旧忍不住想起他那日决绝无情的话来,而只要一想起那些话,她就会心痛。
方才看见凌遥同齐滦在一处,她的心中除了痛,还有恨,对凌遥的恨意。
父王劝她放下,荣嬷嬷也劝她放下,而老太太原本就不希望她嫁给宁王,可是,这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
凌遥同宁王还没有赐婚,也不曾成亲,这说明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啊。凌玥忍不住幻想,或者今夜她好好的跳了这支舞,宁王看了喜欢,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呢?
再不济,她愿意自降身份与凌遥二女共侍一夫,这还不成么?
一旁的齐氏看了看凌玥那迷茫的神色,微微皱了皱眉头,在凌玥耳边冷声道:“玥姑娘可不要走神,不管玥姑娘在担心什么,或者因为何人何事而心神不定,都请玥姑娘暂且先忍一忍,这是在盛宁殿,你是要给皇太后献舞的人,可不要出什么岔子,不然那样的话,惹了太后不快,别说是你自己,恐怕连王爷身上都会落个不是的。要是皇上怪罪下来,玥姑娘可担待的起?”
凌玥听了这话,浑身一颤,顿时想起来时父王的叮嘱,她立时又恢复了清明的神色,齐氏说得是对的,她身上还肩负着很多,不能为了对齐滦的情意,就把这次的献舞给弄砸了。
这是在太后跟前露脸的机会,老太太说得对,只有学着当年太后那样,一舞动京城,她才能给她的婚事再多添一层助力。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