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水神共工怒触不周山后的千年遗祸 (6)
和水族的长老们不同,看见水王的水后显得如此平静,似乎早料到会是这个局面:“你终于还是找来了。”
采采抬起头来,看到妈妈那难以言喻的眼神,她终于完全相信了:身边这个男人,的确是自己的父亲!
“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听见水王的这句话,采采心道:“爹爹为什么有些愤然的样子?是在生妈妈的气吗?”
“苦?”水后一笑,笑声很复杂,似乎隐藏着无穷的失望与苦楚,“因为我没想到你们这些男人会这样执著!”
“那当然!”水王道,“共工祖神的大仇,就算持续千秋万代,我们也一定要报!”
采采道:“仇?什么仇啊?爹爹、妈妈,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长大了,你们就告诉我吧!”
这是采采第一次叫“爹爹”,水王一听不由脸色大和,从水后怀里把女儿拥过来,说:“采采,你要知道什么,爹爹都会告诉你!不过眼前第一要务是搬家,这个地方品流太复杂了!等回到大相柳湖,我们再慢慢聊。”
“大相柳湖?”
“是啊!”水王道,“那里是我们真正的家,是你出生的地方。好了,采采,这些话到了大相柳湖再说吧。刚才湖外的那股杀气着实令人不安!”
那边水后正把伏倒在地的萝蘫扶了起来。萝蘫老泪纵横:“娘娘!我……”
水后还没说什么,一位执事快步进来,见到水后,大喜道:“娘娘!您!您无恙!”
水后点了点头,水王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那执事道:“几位长老把少主绑回来了,全族人众也都在前殿候齐。只有执事阿芝在湖外未回。”水王颔首道:“好,下去等着,待我和王后施展水遁大挪移,这就走。”采采惊道:“现在?那阿芝姐姐呢?”水王道:“我和你妈妈要做一件大事!按现在的情况看,这里耽搁不得!等大事完成再回来找她吧。”“可我还没和岸上的朋友们告别呢!”“岸上的朋友?”水王厉声道,“是那些来自平原的家伙么?”采采被父亲喝得一怯,点了点头。水王怒道:“你是水族的公主!怎可和平原那些下贱种族交往!”“可,可是他们……”采采还想说什么,但见父亲盛怒,一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师韶悟透乐道之至理,有莘不破等无不替他高兴,连桑谷隽也因大姐的解脱而消除了对他的仇视。芈压道:“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也别睡觉了,我去弄几个小菜,就这样赏月到天亮。”有莘不破和桑谷隽都叫好。
突然小相柳湖水平面一陷,从湖中外流的支河水流倒涌,把有穷商队没有锚实的几艘舟筏冲进了小相柳湖。羿令符鹰眼一闪,道:“看!那个浪花!”众人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一个浪花朝着注入小相柳湖的小河涌去,一个影子一晃,江离驾着七香车追过去了。
有莘不破道:“可能是小水晶宫出事了,我下去看看!”闭气往水里一跳,潜入湖底,不由吓了一跳——湖底那个隔水空间竟然消失了!鱼虾在原本一片干燥的水下空间若无其事地穿梭着,如果不是那被湖水淹没的房屋瓦宇,他几乎要怀疑小水晶宫究竟是存在过,还是仅仅出于自己的幻想。
淹没在湖底的一切静悄悄的,每个房屋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有莘不破寻遍所有的殿宇,才在“水晶小筑”见到阿芝——她正呆呆地望着那个本该安放碧水水晶的空位,连有莘不破游近自己也不知道。
有莘不破向阿芝比画手势,她却视而不见,甚至有莘不破把她拉出了湖面,阿芝仍然没有知觉。
这时江离也回来了,对众人道:“那个浪花逆流而上,桑兄隆起来的那个断崖被人钻出一孔小瀑布接入小河,那个浪花就逆着瀑布进了那个沼泽。我到沼泽上空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东郭冯夷钻破的那个地泥之窍冒出几个水泡!看来她们是利用水族的咒法从那个地方离开的。”
桑谷隽道:“你看她们是往哪里去了?”
江离摇了摇头道:“不清楚,猜不出来。论起这水中的勾当,我对水族实在是甘拜下风。只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走得这么着急。就算不想让我们知道去向,至少可以打个招呼啊。”
“那是因为她们对我们存着忌心!”羿令符道,“确切一点说,她们应该是对外族的人都存着很重的疑忌。这个民族一定有过一段被他族伤害的过去!”说着看了阿芝一眼,心中一阵怜悯:“她只怕是被族人抛弃了。”
阿芝不知道在外面失魂落魄地游荡了多久,这才习惯性地潜回湖底,来到小水晶宫门口,本来迷迷糊糊的她突然惊醒过来,就如被人用冰水灌顶淋下:小相柳湖内,族人走得一干二净!水族能带走的东西都已经带走了——连同那块巨大的碧水水晶!
阿芝发了疯似地在被淹没的小水晶宫乱转,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族人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路标指引,也没有留下任何言语文字!
“我被抛弃了……”她乱了心神,连避水诀也散了,湖水四面八方地向她涌了过来,把她淹没!
就在刚才,她被一个男子拒绝!现在,又被自己的族人抛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如今剩下的,只有她自己了——这个自己或许只有这具皮囊本身,因为她的心在这半日之间已经被命运撕裂成了碎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似乎感到有人把她带出水面,但直到芈压一声“阿芝姐姐你怎么啦”,才把她完全唤醒。阿芝环顾四周,眼光在桑谷隽脸上停了停,又羞辱地低下了头。
“阿芝姐姐,”芈压问,“小水晶宫出了什么事情?”
阿芝几乎哭了出来:“我不知道!”
有莘不破道:“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你先跟我们一道吧。我们一起去找采采。”
阿芝瞥了一眼神色如常的桑谷隽,摇了摇头,突然站起身来,跳入水中。
有莘不破一愣,问桑谷隽道:“她怎么了?”
桑谷隽耸肩道:“我怎么知道!遇上这种事,大概要静一静吧。”
阿芝顺着潮流不知漂了多久,进了大江。她开始感到很饿。头上一片白光,看来现在是白天,但江水却有点冷,渗透了她的衣服,刺激着她的皮肤。这种冰冷的感觉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害怕,于是她畏缩地向岸边靠去,任由江流将自己向下游冲去。可是那水,还是那么冷。
突然,一股暖意当头灌下来,让她的身体产生一种莫名的颤抖。她一用力,浮出了水面,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立在江边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向自己这个方向射尿。江水已经把阿芝冲开了半步,所以那淡黄色的水柱并没有对着她当头而下,仅仅落在她右肩附近的水面上,有力地把江面冲得恁响。
“他很强壮。”阿芝想。这个孤独的女人,此刻居然忘记了羞耻。
那个射尿的男人显然被阿芝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已经是一个很有身份、很有地位的大人物了,本不该再做出这种大失体统的事情,只是刚才忽然想起童年的旧事,一时忘情,竟然放肆起来,玩得高兴,竟然也没有发现阿芝的靠近。
“要不要杀了她呢?”男人想着,收起了水枪。
阿芝爬上江岸,怔怔地望着岩石上的那个男人:他的身体比桑谷隽成熟得多,看起来也结实得多。有莘不破的身体和他相比,只能算是一块未经锻造的铜胚;江离的身体相形之下简直就是一个花瓶——而这个男人的身体,绝对是一柄经过千锤百炼的宝剑!
男人本来盯着阿芝的咽喉,正想使个“破空刀影”切下去,突然发现她咽喉紧了一紧,经验极其丰富的他马上察觉到这女人不对劲。眼光下移:阿芝全身湿漉漉的,把一个完全成熟的女性身段无遮掩地暴露着。“还不错。”男人想,眼光上移,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一前一后向巨石后面走去。
石头后面传出了阿芝的呻吟声,当阳光移位投射进去,但见阿芝已经全身赤裸,软绵绵地匍匐在男人身上,整个人都显得很迷离。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问。
“阿芝。你呢?”
“都雄魁。”男人想了想,说,“你跟我欢好的时候,可以叫我葫芦,不过在人前不许提这个名字,否则我就杀了你!”
共工遗恨
都雄魁把阿芝带到自己临时的落脚处,取出了酒食。两人酒足饭饱以后,又缠绵了一回。都雄魁忽然问道:“你是水族的,是不是?”阿芝一怔,点了点头。“看你的年纪和功力,在族里地位应该不低。共工的传说你知道么?”阿芝警惕起来,盯着都雄魁,这个男人却毫不理会她的逼视。阿芝道:“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不用指望在我这里打听出我族的秘密!”都雄魁一听,嗤之以鼻:“秘密?你们的秘密我知道得比你还多!我只是问你知道不知道。”“知道又怎么样?”
都雄魁又道:“十六年前水族分裂的始末,你应该也经历过吧?”阿芝一阵害怕,惊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都雄魁问。“那时候我十六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族这么多的事情?啊——”
都雄魁突然拉开她的双脚,进入她。两人一阵乱叫乱动,又各流了一身的汗。阿芝彻底软了下来,伏在都雄魁身上,蜷曲如同小猫。都雄魁的呼吸频率和说话语调却一如往常:“你都知道,那就很好。”从他的声音里阿芝可以感到这个男人精力依然充沛,天啊!他刚刚干了她两次,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个男人是铁做的么?阿芝反而有些喘息:“好什么?”
都雄魁道:“你认识有穷商队那群人是不是?”“嗯。”“好,明天你就去见他们,把十六年前的事一五一十跟他们说。”“什么!”阿芝抓住都雄魁的两臂,撑起身来,“你说什么!”都雄魁冷冷道:“我的话不喜欢说第二遍。”这男人刚才正和自己亲热,但现在脸色一变,一股杀气向阿芝逼来,让她打了一个寒战。“我,我不能说!那是我们水族最大的秘密。
如果泄漏出去,那……那……”都雄魁笑道:“秘密?哈!那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不是秘密?”都雄魁冷笑道:“共工遗祸,各大门派的典籍上都记载得明明白白,见识稍广的人谁不知道!哼!干这么大的事情还妄想能瞒住天下人的耳目,当真愚蠢之极!十六年前,溯流伯川才发动水月大阵,我们就都知道了。”
阿芝骇然道:“你们?”
“嘿!你们水族自以为躲得隐秘,其实是因为几百年来我们不想动你们。但你们想水漫天下,这事我们就不能不管了!本来天下间死多少人与我无关,但如果全世界都变成一片汪洋,我岂不少了许多乐趣?”
阿芝又是一阵颤抖,伏在都雄魁胸膛上,心道:他知道的!他真的都知道!忍不住问道:“你刚才说‘我们’,那么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以外还有其他人了?”
都雄魁漫不经心地答道:“嗯。祝宗人、藐姑射,还有独苏儿。”这几个名字若是见闻广博如桑季、靖歆等人听了,那当真是如雷贯耳!但阿芝僻处西域,却是一个也没有听过。
都雄魁继续道:“溯流伯川以为自己做得隐秘,却不知道他正要召唤‘水之鉴’的时候,我们几个正在旁边看着呢。但不知为什么后来他突然停住了。你知道原因么?”
阿芝道:“因为水后不同意。”“哦。”都雄魁笑道,“这个女人倒有点见识。”阿芝道:“如果当初我王真的把‘水之鉴’召唤出来,你们又会怎么样?”“怎么样?”都雄魁淡然道,“还能怎样?自然是宰了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显得容易。发现阿芝在发颤,都雄魁问道:“你是冷,还是害怕?”阿芝道:“我害怕。”都雄魁抬起她的下巴,笑道:“放心吧。让我觉得爽的女人,只要不触我逆鳞,我一定不会亏待的。”阿芝道:“你会一辈子对我好么?”“不会。”没有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话会高兴,阿芝也不例外。眼前这个男人,连谎话也不屑说!“别哭着脸!”都雄魁不悦道,“我不喜欢哭着脸的女人!”阿芝忍住了眼泪,道:“你说你们能杀水王,为什么还要我去跟有莘不破他们说水族的事情?”
都雄魁笑道:“‘水之鉴’奈何不了我,但要收拾那对公婆还是很麻烦的。如果有那几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小子代我们动手,岂不省了我许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