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神飞廉的血脉劫持夏桀之子 (2)
江离奇道:“僵尸?”心想师伯是当世高人,房里怎么会藏有一具僵尸?
“嗯。”有莘不破说,“应该是死了,但又像还活着。那僵尸的眼睛很奇怪,我在他的左眼里看到了很多过去的往事,而在他的右眼里……”说到这里有莘不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我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有莘不破沉默良久,才道:“我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坐在王座上,接受四方诸侯的参拜。”
江离道:“那没什么不好的啊。”
“可是那个我很不开心!”有莘不破道,“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空荡荡的。虽然周围有很多人围簇着,却还是那么寂寞、那么孤独!身边的人都怕我,匍匐在我脚下,恭维我,向我宣誓效忠。可面对他们的宣誓我一点也不高兴!我杀了很多人,王宫的卫队把很多人头一个个地砍下,鲜血把护城河都染红了。而我则站在城头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着落下的人头笑,我只知道自己很不开心。”
江离听得怔了。有莘不破继续说,“遇到你以后,遇到雒灵以后,遇到羿令符、芈压、桑谷隽他们以后,我更害怕了。那个长大后的我,身边怎么没有你们呢?难道那时候你们都已经离我而去了吗?我真的很害怕在那个僵尸眼睛里看到的事情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江离道:“或许……那个僵尸的预言并不准。或许只是个幻象!”
“我也希望这样。”有莘不破说:“背着你在荒原行走的那一段路程里我想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背上的那个人将会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僵尸的预言里出现呢?我想,那大概是我的命运之轮已经改变了。遇到羿令符和雒灵以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江离不说话,听有莘不破继续道:“你说我是逃避责任也好,说我是逃避命运也好,总之我不会回去坐那个位置的。这个世界少了谁都照样转!我听过一个传说,说天山再往西有另一个文明的存在。我想到那里去,用我的刀、我的力量和我的生命在那边做一个传说中的英雄,一个按照自己意愿活下去的侠客,而不是一个被人推上王座的君王!”说到这里,他想起了季丹洛明和传说中的血剑宗。
“我不很同意你的看法。”江离说,“你要想在命运面前获得自由,不一定要放弃既定的身份去流浪啊。如果你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不是一种更好的解放吗?既然你觉得命运已经改变了,为什么还要去追寻那种不可测的文明传说呢?作为一个君王,有羿令符这样的朋友帮助你,你应该可以做得很成功;作为一个男人,有雒灵这样的女人做你妻子,你应该会活得很开心。”
“那你呢?”
“我?”江离失笑道,“我也许会成为雪山上的一片雪花,也许会成为银河中的一粒星尘。”
“但我却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分开。”
“是吗?你也太贪心了吧!”有莘不破这句话让他感到一种难以抗拒的人间诱惑。和好朋友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那的确是人生至乐。然而只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是否也是一种局限呢?当发现面对这个问题心中无法回答时,江离心中一惊:他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了。
“唉,伊挚和祝宗人的打算原来都是挺好的。如果祝宗人还在,伊挚又分身有术的话,也许未来真会朝着他们二人所希望的发展。”
都雄魁笑道:“然而祝宗人已经不在了,伊挚也只能在远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徒弟自生自灭!或许这是他们最大的失策也说不定。可惜你我意见也不统一,要不然天下大势就在你我指掌之间了。”
“嘿!总之,你想怎么对付祝宗人的徒弟我不管,但我在一日,你就别想对我徒弟的男人出手。”
勇闯水月大阵
水王水后恢复的速度比江离的预料还要慢些。
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夜晚。采采知道,今天应该是最后的一晚了。过了今夜,父母的元气就会全复,“水之鉴”的召唤一旦开始,形势将无可挽回。
“真的要那么做吗?”采采心中不能没有犹豫。自己既然没有办法阻止父母,那只有借助外力。打开大门,让有穷的人进来,让他们用力量“说服”父母。这样做的结果,她采采将会成为水族最大的叛徒!可这不是采采犹豫的原因。她不怕成为众人眼中的叛徒,她怕的是有莘不破完全控制住局面以后,会怎么样对待族人。
以前她对有莘不破等人的友善态度很有信心,可水后的话却让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采采!不要相信一厢情愿的和善!平原的人不会放过我们的,因为我们手中握有覆灭他们的力量!”
然而不管怎么样,采采还是想出去和有莘不破等再谈一谈。她假传命令让萝蘫去把河伯东郭冯夷替代下来,让河伯去寻找那个一直不知潜伏在哪里的雒灵,两人中计以后,采采才匆匆往湖口赶去。
“到了。”她嘘了口气,东郭冯夷果然不在,只剩下萝蘫。
“什么?公主你要出去?”
“是。你不要拦着我。”
“不行!水王有令……”
“姨姆!”采采的语气中充满了坚决,“我们在小相柳湖十六年,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制止族人那不可能成功的妄想吗?”
“这些我不知道。”萝蘫说,“无陆计划的后果,不是我敢去预测的。但我相信水后——不管是十六年前她率领我们离开,还是今天她率领我们回来,我都相信她。采采,回去吧,不要让我难做。”采采叹了一口气。原来一开始她就有硬闯的准备了。她双手交叉:“兰花沐!”水流结成兰花形状,把萝蘫困住了。萝蘫大惊道:“小公主,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水王知道会责骂你的!”“萝蘫姨姆,对不起。”说完这句话,采采匆匆向湖口漂去。眼见就要出湖界,背后一个声音悠悠吟道:“兰花沐。”一听到这个声音,采采心里一颤。“妈妈!”采采呼道,见到水后,她知道自己硬闯出去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妈妈,你让我出去。至少我要和有莘他们再谈谈。”
“采采,你怎么还是不懂!”水后神色坚定有如铁石,“他们过去对你和善,是因为不知道我族握有水漫天下的法力。现在他们却连无陆计划也知道了。只要我们存在一天,平原上的民族就会食不安寝不宁!你难道以为他们解除我们武力之后,还会留下我们的性命吗?”采采一阵颤抖,水后继续道:“只要留下哪怕一点血脉,我们的仇恨和力量也可能再次觉醒,对他们来说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我们一族杀个干净!”
采采颤声道:“可是当年您不是……”“当年我那样做,是因为我知道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成事!”“那现在呢?现在难道就行了吗?”水后无语,过了一会道:“或许行。”“就为了这个或许,把全族的性命都押上?”“采采,你怎么这么对我说话!”“对不起,妈妈。”采采抽泣说,“可是这件事关乎全族生死。”“可是,采采。”水后说,“难道我们还有选择吗?”“妈妈……”“不要再说了!”水后的语气变得坚毅起来,“今天如果不是来了一个重要的客人,我提前出关,差点就让你的胡闹得逞。”“重要的客人?”
“西北方来的客人。”采采奇道:“我们这里已经是边陲了,西边还有民族存在吗?”“这件事你就不用知道了。从现在开始到整个无陆计划成功,你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碧水水晶里!”采采惊道:“妈妈,你要把我关起来?”“你对平原上的人心存幻想,让你参加计划只能坏事!”“不!妈妈,我不要……”一股阴力袭来,采采四肢一阵冰冷,再也说不出话来。
月圆如盘,月凉如水。天地间一片静谧。“当!”师韶的瑟弦断了一根。龙爪秃鹰目视苍穹,一飞冲天。
桑谷隽在九地之下被地动唤醒。驺吾警惕地昂起头从“一品居”蹿了出来,打翻了一钵热汤。“终于来了。”江离心道。七香车腾空而起,飞下雪山。大相柳湖湖口,有穷商队的其他几个首领早已会齐。有莘不破问江离道:“功力都恢复了吗?”江离淡淡一笑。芈压突然叫道:“看!”众人一齐望去,大相柳湖的上空,映出一幅壮观的景象:月色和湖光交相辉映,就如湖上悬浮着万千面镜子,把月光无穷无尽地反射下去,水月相射中,两个巨大的身影浮现出来——胸部以上是水王水后的赤裸裸的人身,胸部以下却是两条巨蟒的蛇尾。巨大的蛇尾盘绕在一起,不断地扭动摩擦,竟然是在半空中肆无忌惮地交尾!
芈压见识有限,不知这是蛇类交合的场景,说:“这是什么?”桑谷隽忙走上一步挡住不让他看,骂道:“无耻!”
羿令符哼了一声,取箭拉弓,嗖地就是一箭,但一碰到笼罩大相柳湖的水月大阵,马上被反弹回来。他轻挥落日弓,把反射回来的箭拨开,道:“看来水月阵的威力还在。”
有莘不破道:“按原计划行动吧。江离,你来安排人手。”
江离道:“看他们这举动,召唤‘水之鉴’的仪式用的乃是男女交欢的巫舞淫祀。按照独苏儿前辈的说法,这阵法现在应该有三个破绽。但我们能否在他们召唤出‘水之鉴’之前成功找到天、地、人三门并攻进去却是一大问题。为了拖延他们召唤的进度,必须有一位高手坐镇阵外,发出平和的力量干扰这淫祭的进行。”
师韶微笑道:“如果心宗宗主肯出手,以她无所不至的心力当能令这淫祭半途而废。我的《清心曲》虽然有些药不对症,却也能大大延缓他们的进度。”
江离又道:“破坏召唤有两个办法。第一是釜底抽薪,从地门或人门攻入内部,瓦解水族的祭典,这可能会遇到死命抵抗。第二就是打破天门,直接攻击处于召唤中的水王水后。我们必须双管齐下,两方面都有所准备。因此湖口另需要一个高手坐镇——一旦我们破了水月阵的反射之力,就马上攻击水王水后。这需要极迅疾的行动力,要办成这件事情,自然非羿兄不可。”
羿令符点了点头,算是接令。
江离问道:“你要用什么箭对付他们?”
羿令符道:“水火相克,对付他们自然是用祝融之羽。”
江离道:“这两人非同小可,虽然他们会把全部精力全放在召唤‘水之鉴’上,如果我们破阵成功,你乘虚而入自然可以一击而中,但我怕‘祝融之羽’还是难以一击功成!”
羿令符沉吟不语。芈压抢道:“那就加上我的重黎之火!”羿令符点了点头。
江离本来就有这个意思,却怕芈压又因为不让他冲锋而闹意见,当下道:“好!接下来就是天、地、人三门。如果我们知道三门的位置,集中兵力攻打自然最好。但现在第一步却是要确定三门的所在。因此分头行动胜算更高。反正水族内部除了水王水后之外,再没有足以和我们三个抗衡的高手,我们不怕被他们各个击破。”
桑谷隽道:“我找地门。上次我曾侵入地门,虽然他们可能会调整阵形,不过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江离点头道:“好。那我去寻找天门。不破,你寻找人门去。”有莘不破道:“怎么找?”江离道:“那我怎么知道。好了,部署结束,大家行动吧。”招呼
了七香车,径向天空飞去。桑谷隽笑道:“有莘台侯大人,你慢慢琢磨吧,其实你动不动手无所谓,等我和江离把阵法破了,你再进来捡现成就行。”有莘不破一听大怒,桑谷隽却已微笑着沉入地面。芈压突然愤愤道:“糟糕!我上当了。”有莘不破道:“什么上当?”“上江离哥哥的当!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又要待在一旁看热闹?不破哥哥,我们换一下好不好。”有莘不破道:“换?你知道人门在哪里吗?”芈压吐了吐舌头,说:“不知道。算了,我还是等着帮羿哥哥提炼重黎之精,到头还有一份功劳。不破哥哥,你这回要是找不到人门,可就糗大了。不过至少你名义上是我们这群人的首领,无论我们做什么,到头来都会算上你的功劳的。”
有莘不破怒道:“臭小子胡说八道!好好看你不破大哥的手段吧!我一定会第一个进那个水月破烂阵的!”举足向湖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羿令符道:“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