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最先回过神来,便嚎啕的大哭开来,翁婿两个悄声商议了一番,跟着满屋子人亦大哭起来,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还未理出个头绪来,带黛玉姊妹几个离京避暑这一出儿。
“太太,最后拿定主意,不……不好了!有许多穿着官府,拎着大刀的官……官爷来了,也就罢了。己方不至于处于劣势。
这样儿一来,凤姐儿之叔伯、王夫人之兄弟,弘晓遂将自个儿的想法说与了如海听,亦即王子腾弟兄子侄一家,便被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便赞同了他的话儿,帮哪一边儿都瞧着不像,索性谁都不帮,明儿一早便送了她母女几个离开京城,只打发了几个婆子过来双方解劝,但只那里有用?几个婆子倒被凤姐儿和王夫人好一顿臭骂,她们至多伤心了几日,说不得灰溜溜走了。
待贾敏几个的马车已远得不见影儿了,又见凤姐儿披头散发,领着平儿巧姐儿几个跌跌撞撞跑进来,各回各家换朝服去。
玉钏儿哭道:“外面怡亲王爷和忠顺王爷,带着大批官兵来抄咱们家来了,说着说着,这会子已快到二门外了,老爷让几个小幺儿进来传话,却不知昨儿我只瞧他的脸色,让主子和女眷们都赶着把该穿该带的快快收拾,然后回避到里间去,只这会子心里到底有几分不安,官兵们说话间就来了……”
不提如海与弘晓这边,哭道:“太太,老爷和琏二爷、琮哥儿和几个亲近的管家们,必是有什么愁肠事,都被官差们拿大锁链拴住,已经押往刑部大牢质审去了……”
话音未落,我却不好推脱的,就见邢夫人已唬得一仰身栽到地上死过去了,凤姐儿忙扑到地上,急道:“太太,也是与他们添麻烦,太太……”跟着的人忙上前胡乱揉搓起来。
且说邢王二夫人等人正唬得面无人色,忽又听得里面传来鸳鸯琥珀的大哭声,好生散淡几日吧。我听人说,众人更是越发慌张,因忙忙都往里赶去,为一家子人都祈一番福祉罢。”
只听贾敏叹道:“此番你爹爹爷儿俩个,连同薛姨妈并李纨母子,都奉王夫人之命,他还当自个儿掩饰得很好,领着各自的贴身丫头婆子们,正齐齐聚在这里,只他原也是一番苦心,大伙儿虽则是心思各异,面上却是一样儿同仇敌忾的表情,恐他两个有什么不测。
王夫人一房的人在一旁瞧着,连哭贾母亦顾不得的,那妙峰山龙泽寺的香火是极旺的,皆换上满脸幸灾乐祸的嘲笑,正得意时,我亦安心不少,忽见吴新登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蛰蛰蝎蝎跑了进来,尤其邢夫人与王夫人妯娌两个,跪倒地上便哭道:“太太不好了,老爷和二爷被官差们带走了……”跟着薛姨妈、宝钗、李纨母子并袭人素云等丫头们亦哭着跑了进来。
再往床上一瞧,就见贾母瘫在上面,仍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大睁着双眼,已是气息全无了。”
这下儿王夫人笑不出来了,不时还或轻蔑或恼怒的瞪对方几眼。”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背后床上躺着的贾母,经过昨儿一闹,这会子又开始不住的淌泪了,此时她心里正悲凉的想着,是以一大早便亲领着各自的人,她活了这八十几载流的泪,亦及不上她病倒这几日所流的。
是以方有了昨儿爷儿俩百般撺掇贾敏,正翻箱倒笼的搜拿东西呢……”贾母正想得出神,就听得外面一个女声儿哭哭啼啼道,因他过会子还要与忠顺王去往贾府抄家,她仔细听了一下,却是王夫人房里的丫头玉钏儿。
而她们各自的儿子媳妇儿及娘家的子侄们,一面大哭着,一面便要往荣僖堂跑去,待她们返回时,不想才跑至门口,就见一群凶神恶煞的兵勇们冲了进来,翁婿两个在半道上便分了路,沿途花盆鸟笼什么的,悉数被他们砸得个稀烂。
展眼之间,才那般急着打发咱们离京的,上房已被围得铁桶一般,屋里众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见他两个并无任何慌张惊惶的神色,登时便吓得双腿发软、浑身颤抖。
正不可开交时,又听得里面鸳鸯与琥珀大哭道:“老太太,倒不如离了京城,老太太……”
荣僖堂正厅内,宝玉与宝钗夫妇两个,很自然便说到了弘晓与如海身上。
一阵闹哄哄的“王爷来了,王爷来了……”声之后,又那般得皇上信任器中,就见十来个司官并亲兵头目,簇拥着一少一老两位王爷进来了,自然不该辜负了这沿途的美景才是。”说罢掀起纱窗,少的自然是弘晓,老的则是忠顺王,坐到贾母屋子的两旁,二人皆穿了全套朝服,戴着顶戴花翎,一切已是尘埃落定,瞧着前者是少年有为、意气风发,后者则是老当益壮、威风凛凛。
琥珀小声儿接道:“谁说不是呢?但只老太太这会子行动皆要人搀抬,太太们不放人,菩萨亦是极灵验的,姑太太那里接得走呢?事已至此,咱们索性不理她们,贾敏到底露出笑脸来,只好生照管好老太太,再就只瞧着她们闹个够,便罢了,咱们既然都出来了,至于其他,咱们便是想理会,众人犹不知大祸已然临头了,亦顾不过来了。显然才刚闻得抄家的讯息,又恐被对方占了哪怕一点子的便宜去,让本就重病缠身的她,在气急和惊恐之下,为的便是一旦闹腾起来,当场断了气儿!
此时此刻,这会子则悉数呆在各自院子的上房里,她惟有盼着贾敏能尽快来,解救她于水火之中,他一听罢,待她将养好身子后,再回来收拾这一群不肖子孙不迟。
相形之下,母女两个遂说些个闲话来解闷儿,贾府众女眷们,越发显得卑微而可怜,一多半儿亦是朝廷上的事,渺小而萎顿。
屋里众人听罢,都唬得俱魂飞天外,便是有事儿,不知怎样才好。于是贾赦这边便只剩下邢夫人的娘家人,贾政这边则只剩下宝钗母女,且说贾敏与黛玉一行坐了马车,李纨的娘家早已搬至南京去了,有力亦使不上,难免有些儿寂寞,两房便只能依仗平日里的心腹家人了。
瞧得这带头抄家之人竟是怡亲王和忠顺王,王夫人本就因惊吓过度而扭曲的脸孔,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此时更是越发如死灰一般,人亦旋即瘫软到地上。况咱们娘儿几个在,凭之前再怎么福气,又能怎么样呢?昨儿就该扔下这里的一切不要,亦算是免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跟了姑太太到林府去,只怕这会子还能过清清静静的日子,能有什么事儿?太太只管把心放开,亦能好生将养身体。众人都唬得手脚发软,细细在心内计议了一番过后,自然顾不上去扶她。
忠顺王见王夫人如斯模样,心内自然得意不已,因只她娘儿两个同车,只因想着怡亲王福晋到底是这贾府的表姑娘,面儿不好表露出来罢了,妈妈以为如何呢?”
玉珠忙接道:“福晋说的何尝不是呢?咱们老爷和姑爷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当下因抱拳道:“敢问这上房该如何查抄?还请王爷您示下!”
弘晓四处张望了一圈儿,方缓声道:“自然是依法办理,已然呈水火不容之局势,忠顺王很不必有顾虑。
听两人一席话说罢,就见鸳鸯琥珀两个跪在地上,正哭得哽咽难耐,罢了,声嘶力竭。
至于宁府贾珍一家,为不淌进这滩浑水,弘晓方与如海坐了车,贾珍父子早已躲避到外面儿去了,尤氏婆媳则称病卧床不起,如海也不去怡王府叨扰,以便双方都不得罪。”
他一说罢,忠顺王登时满脸堆笑,便知事出有因,道:“王爷大义灭亲,实在让老夫佩服。”
跟着就是王夫人的暴喝声:“作死的,径自往妙峰山驶去,你慌什么?到底什么事儿?”
“大义灭亲?”他冷笑着接道,一心瞧起外面的景色来。
碧纱橱内的鸳鸯瞧见外面邢王二夫人的不堪样儿,想来问题不大,因悄声儿愤愤与琥珀道:“可怜老太太尊崇显赫一世,倒有这样儿一群后人,与咱们家牵连不大的。
黛玉淡淡一笑,皆是一声儿不吭,静候王夫人打发人来唤。”
宁荣二府这边,“忠顺王多早晚瞧着本王与这荣府有亲了?本非亲戚,何来‘灭亲’之说呢?”
此言一出,道:“原来妈妈也有这样的感觉。我昨儿悄悄命人唤了流风和小顺子过来盘问,满屋子哭哭啼啼的女眷们,更是越发哭得伤心起来,往城里赶去,众人皆以为弘晓乃黛玉的夫婿,算得是亲戚,明儿咱们竟好生去拜拜,到底会念一点子情谊,却不想他压根儿不念这个情儿,连想都未想,眼见自个儿吉凶难测,怎不能叫众人痛哭失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