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知她误会,也不解释,匆匆的出了栊翠庵,命清风速去回禀四阿哥,让他晚些时候去八阿哥府里接她。
清风得信后骑着马一溜烟的飞奔到主子府上报信,四阿哥知黛玉回京,又惊又喜,听到被八阿哥接走,却是皱了眉头。
虽然对黛玉放心,可是胤祀素来心计深沉,不定他又要玩什么花招,皱眉想了一回,对清风悄悄嘱咐了一番,清风满脸笑意的备轿子去接十三格格。
黛玉来到胤祀府中,早有二婢前来迎接,八阿哥知她尚末用膳,便在静雅斋备下几样精致的小菜为黛玉接风。
自从上次在德州一别,已有三月有余,此次相见,只见黛玉素衣淡衫,飘然若仙,一头青丝只用一支上好的羊脂白玉一字簪别住,清淡中更见飘逸。
八阿哥分外欢喜,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起身笑迎黛玉:“义妹终于赏面来了,不然可让我失望了!”
黛玉梨涡浅笑:“八哥太客气了,倒教黛玉受不起了!”
八阿哥亲自拉开竹湘妃椅,屏退了下人,只命人远远的凉阁里弹琴,亲自挟了一块胭脂鹅肝道:“逝者已去,妹妹须节哀保重身体为要!”
黛玉慢慢的吃着菜,勉强一笑道:“多谢八哥关怀!”
胤祀见她与自己总保持三分距离,喟叹道:“听说皇阿玛选你入宫作女官了?”
黛玉轻轻的点头,只觉得八阿哥的温润目光若水,将自己密密的包围,一时间这美食也失去了滋味,时间分外难熬起来。
八阿哥青竹般的骨节轻敲着桌面,淡淡地说:“这世间并不是唯有四哥一个好男儿,妹妹何苦想不开?”
黛玉知八阿哥的耳目已经告诉他在苏州之事,也不隐瞒,眉眼如旧,淡淡地说:“皇上的意思是告诫黛玉不可与各位阿哥们有过多纠缠,黛玉自然遵命,也没什么想不开的,只是以后八哥这里也不能常来了!”
八阿哥一惊,停止了敲击,猛地站起身皱眉道:“为什么?”站起后方发觉自己的失态,重新缓缓的落座,低语道:“难道皇阿玛看上你了?”
黛玉被菜呛了一下,不住的咳着,心道八阿哥想法可真离奇,连连摇头。
八阿哥忙上前拍着黛玉的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不是就好!玉儿,有些话我早想对你说了,我不愿你做我的义妹,做我的福晋好吗?”
黛玉这下呛得更历害,满面通红,暗暗吃惊,八阿哥不是行事鲁莽的人,怎么今天尽说这些奇怪大胆的话?
胤祀扶正黛玉,强迫他面对自己,神色郑重地说:“玉儿,我不是说笑,不管多难,我总会求皇阿玛将你赐给我的!”
黛玉脸上的红晕退下,眼神渐渐清朗,一字一句地说:“八哥,黛玉从前当你是义兄,以后仍当你是好哥哥,从来没有过别的心思。”
胤祀认真地看着黛玉:“玉儿,我会让你改变对我的态度的,让我来保护你,好吗?”
黛玉挣脱胤祀的手,眼睛看着天边流金的淡云道:“莫说我没有这个心思,就是有,也决不会屈人之下的!”
胤祀淡定地说:“你是介意我有嫡福晋的事?你放心,她天生嫉妇,又爱撒野,成亲多年而无所出,哪天我必要……”
黛玉更骇,忙打断他的话:“八哥,你别胡思乱想,黛玉岂是那破坏别人姻缘之人?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我照旧是兄妹,若八哥执意而为,只怕咱们的兄妹情也要尽了。”
胤祀伸出的手举在半空,慢慢的放下,脸上的表情一丝丝的趋于灰败,最后沙哑地说:“我知道的,你喜欢四哥,对吗?可是玉儿,他能给你的一切我都能给,他给不了你的,我也能给!他可以为你将生死置之度外跪在皇阿玛面前求情,难道我就不能?”
黛玉皱眉,深深的叹息,这怎么可以同日而语?
“八哥,你别再说了!”黛玉心一横,要快刀斩乱麻。
她话末说出口,突然一声清脆的娇呼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好哇,八哥哥,原来你躲起来吃好东西呢?”
一个俏丽的小姑娘,戴着格格头饰,穿着娇黄的百花穿蝶旗装,肤若凝脂,眉清目秀,正甩着娥黄的帕子大声笑着走了过来。
八阿哥一见到这个妹妹就头大,眉头微皱:“你不在宫里呆着,跑这里做什么?”
十三格格性情耿直,眉毛一挑道:“怎么了?我来看看八嫂不行吗?咦,这个姐姐是谁,长得好漂亮?”十三格格一边大口吃东西,一边好奇的看着黛玉。
“她是你八哥的义妹,刚赐了满姓的林佳黛玉,也是你皇阿玛新封的女官,马上就要进宫,以后你们见面的机会多着呢!”黛玉还没有回答,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口齿清楚的答道。
她疑惑的回头,只见一个身量高挑的宫装美人正款款行来,富贵奢华金崐点珠的金簪斜斜插在她光滑扁平的低髻上,随着行走,微微的晃动。唇施红脂,眉画翠柳,杏眼顾盼间精华初见,一见便知不是俗人。此刻正是初冬,她外罩一件胭脂红的坎肩,衬得身材姣好,内着紫葡萄影儿的旗装,行走时光线明暗变化,照得人眼花。
此人正是上次送她出府的八福晋郭罗络氏,黛玉忙起身问好,八福晋笑称不敢当,拉着黛玉的手嘘寒问暧,倒把八阿哥晒在了一边。
黛玉幸喜有人解围,便和八福晋叙话,八阿哥眉头越皱越紧,暗恼有人通知了她,坏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对郭罗络氏更厌了三分。
三个女子一抬戏,八阿哥被吵得不胜其烦,不得不打断三人的兴致,温和地笑道:“既然林妹妹和你们相谈甚欢,不如就在这里小住几日可好?”
黛玉正要拒绝,八福晋站起身嗔了他一眼道:“皇上亲点了妹妹进宫,怎么好因为这些儿女私情耽误了?我瞧你是欢喜得忘记东南西北了!”
八阿哥忍不住斥道:“住嘴!哪里要你来教训我!”
八福晋一怔,弯起唇冷笑两声,方要出言相讽,忽听下人传报四阿哥来接黛玉回府,转念一想,换了笑意道:“妹妹可真是个香勃勃,你八哥便是想留你也留不住!”
十三格格拍手道:“林姐姐,咱们一块去四哥府里玩吧,我要去闹闹他的四季园!”
八阿哥闭眼,懊恼的看着四阿哥一步一步的走来,薄唇微抿,乌眸含笑,谦谦有礼:“八弟,好久不见!”
八阿哥拱手行了礼,这才笑道:“难得四哥还挂着我,多谢!”
四阿哥微笑着看着黛玉,温柔地说:“玉儿,跟我回去吧,晚饭早准备好了,有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和九味鸭,房间也收拾好了,你一路上赶回到京城,一定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黛玉尴尬的笑着,不敢对上八阿哥那黑沉沉的目光,幸尔十三格格解围,硬拖着她向外走:“林姐姐,我都饿死了,快走嘛!”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八阿哥面色悲凉如寒冬的冷水,眸子深遂若潭,难辩喜怒,八福晋含着端庄的笑送客,生生隔离了他的目光。
八阿哥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方才看到胤禛和黛玉短暂交汇的目光,里面溢着万千情丝,那是她从末在自己面前显露过的柔情。他的心如被揪住一般的疼,这短短的距离,竟似隔了千山万水,让他费尽力气也走不过去,除非有一天,自己得到想到的位置,才能和她接近。
八阿哥握拳,自小他就不信自己不比别人强,在爱情上,更不容自己失败!
回到四阿府里,黛玉才算真正的放松下来,匆匆洗了面便不再客气,重新吃了饭,梳洗之后,歪在榻上和十三格格说笑。
四阿哥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两人说话,含笑不语,只觉得幸福无比。
十三格格狡黠地道:“四哥,谢礼拿来!”
四阿哥故作严肃道:“我让你出宫来逛,还免费请你吃喝,论理得你给我谢礼!”
十三格格急了,大声说:“四哥赖皮,巴巴的让人家来给八哥捣乱,你才有机会带林姐姐回来,这会子就赖帐,下次再不帮你了!”
一席话说得黛玉脸色绯红,四阿哥含笑淡淡地说:“你这个鬼机灵,又要骗我的什么东西。”
十三格格笑语嫣笑:“我瞧着那个白玉比目馨跟我熟,我要带它走!”
黛玉不禁失笑:“格格说话真有趣!”
四阿哥道:“又诳我东西了,罢了,你拿走吧!”
十三格格玩了一会便告辞回宫,四阿哥和黛玉彼此欢喜的望着对方,良久紧紧的拥在一起。
“玉儿,明天你就要进宫了!”四阿哥不舍地抚着她的秀发说道。
“四哥,皇宫里规矩多,人心难测,我好怕!”黛玉在心爱之人面前第一次流露出害怕和软弱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