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磕头道:“奴婢无心害林女官的,只是奴婢的哥哥犯了事,有求于元嫔娘娘,这才一时糊涂,犯下错事,求娘娘饶恕奴婢一次吧。”
佟佳氏抚着下巴慢慢地想了一回,道:“你先起来,此事我自有主张,只是你欠我这个情须要记清楚。”
宝钗连忙应承了,方心惊肉跳的回到住处,自此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佟佳氏办事雷厉风行,将刘顺替换掉,又打了四十大板,罚去苦役,其余的或撵出去或调离,俱受到惩罚。众人齐声说受了元嫔的指示,佟佳氏便命人把元春带来,要亲自审问。
元春冷傲的扬起头道:“不是我指使的!”
佟佳氏忍她多时,此时一拍桌子道:“皇上命我全权负责此事,此刻我就有权命人将你乱棍打死!”
元春冷冷一笑:“你有这个胆子吗?”
佟佳氏急怒交攻,冷冷地道:“元嫔意图谋害皇上身边的人,扰乱后宫,德行失检,来人,给我拿下!”
元春一把甩开两个小丫头的手,顺手抢过桌上的一把银剪冷笑道:“你只管来拿我,大不了一尸两命,咱们来个玉石俱焚!”
佟佳氏一愣,指着元春的肚子不敢相信地道:“你,有了……”
元春傲然道:“你自己不能生育难道不许别人有吗?我就是防着你来害我,所以一直隐瞒着此事没有报给皇上,翠儿,快去回皇上,就说佟贵妃要害皇上的龙子。”
翠儿脚不沾地跑了出去,佟贵妃一时间六神无主,咬牙道:“贾元春,算你狠!”
元春挑眉慢慢的坐下,头上的翠玉珠摇微微晃动,映得脸时明时暗,一双凤眸满是得意。
康熙得知元春有喜后忙赶了过来:“元嫔有身子的人了,贵妃就不要苛责了,来人啊,送元嫔回宫。”
元春志高气昴的看了佟贵妃一眼,得意洋洋的离去,留下佟贵妃气得手脚冰凉。
康熙歉意的看了一佟贵妃,也起身离去。
宝钗闻说元春有喜,忙带了四样礼物来看她,她笑道:“恭喜娘娘喜得龙子,只怕高升有望了。”
元春斜眼道:“那个刘顺办事也太差劲了,竟然被发现了,气死我了!”
宝钗拿出礼物道:“娘娘不要生气了,以后生了皇子,母凭子贵,还怕她不成?来看看我给小皇子带的礼物,这翠玉如意可使小皇子将来事事如意,金锞荷包可使小皇子福寿绵长,金锁片自然是要小皇子长命百岁了!”
元春看着高兴,笑道:“难为你费心了,咱们才是正经的一家子,哪像那个牙尖嘴利的林黛玉,得了势便狗眼看人低了。”
宝钗又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锦盒道:“大姐姐,这盒‘万芳醉’可是我哥哥从大食国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听说只需涂上一点点,便可衣衫留香,月余不散。而且此香具有安胎,宁神的作用,统共就得了一盒,连后宫里的娘娘都没有用,只说给我用的。我又不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特地送来给大姐姐用。”
元春掀开盒子,果然股到一股似果非似,似花非花,蒙胧淡雅的香气,十分欢喜,忙收了道谢:“如此我可要夺人所爱了!”
元春自从得了这香,便每日使用,惹得整个后宫的妃子眼红不已,康熙又隔上一两日便去看她一次,众人只道元春要起势,纷纷赶着送礼,一时间凤藻宫人来人往,端地十分热闹。
只说元春有喜三个月后,突然觉得胎动不安,心中着急,忙请了御医来瞧,御医来看了,只说是初期都有的症状,元春这才放下心来。
却不料四个月时,胎动更加历害,有时间腹疼难忍,小腹常有下坠之感,便遵医命每日躺在床上安胎。
这一日,小丫头不慎打碎了一个杯子,元春自有喜后就害喜不止,常常睡眠不好,这会子刚睡下就被惊醒,火气立刻上来,一掀被子起来揪着小宫女的头发一通狂骂。
小宫女又惊又惧,听说要被拖出去打死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元春命人将她拖出去任意处置了,刚说完话,突然感觉两腿间一热,一股暧流流了下来,裙子立刻红了一片,惊得脸色大变,哑声道:“来人啊,快来人,本宫的孩子,孩子……”
这时康熙佟贵妃也得了消息,连忙赶来瞧她。
康熙焦急地说:“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元春哭道:“皇上,臣妾一定要为你生下皇子来……”
等御医来时,忙忙的医治,便为时已晚,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已经是个成形的男胎,生生被打了下来。
元春听到这个消息,再也禁不住,晕了过去。
宝钗自那以后,常出入乾清宫中,虽说只有五品,却连上头的姑姑也不敢冲撞了她,又见在她在佟贵妃处得脸,自是人人让着三分。
这一日,宝钗穿着一身碧烟水色的旗装,只用银线疏疏地绣几朵芍药花。正弯着腰裁着一件湖色团福的缎子。她本低着头裁剪衣料,头上一枝赤金点翠簪子垂着细细一缕流苏,漱漱的打着鬓角。
身后正是花架子,牡丹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她感觉到康熙望着她,也回眸报之嫣然一笑,气氛安静而静密。
待她栽完衣衫,康熙便招手命她过来,宝钗上前,端庄的一笑:“万岁爷有何吩咐?”
康熙闭上眼道:“朕看书倦了,给朕念念字。”
宝钗用银剪剪了烛火,声音温柔地念着,康熙悠闲的听着,一直到夜深仍末唤她离去,宝钗猜测着那个可能,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康熙屏退了左右的人,单留宝钗在室内。宝钗微微抬着,瞧见宽阔的御榻三尺之外,一座青铜麒麟大鼎兽口中散出的淡薄的轻烟徐徐。
榻前一双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红烛皆是新燃上的,硬木雕花床上雕刻着象征子孙昌盛的子孙万代葫芦与莲藕图案,黄绫腾龙帷帐高高挽起,榻上一幅苏绣弹花五福万寿的锦被整齐平摊着。
她瞧了一眼,便红了脸,头垂得更低。
康熙放下书道:“朕有些国事需去处理,你在此稍假片刻。”
宝钗心中生疑,只得领命坐下,眼见那西洋的核桃金钟表已经走过了丑时,康熙还没有回来。她只觉得两眼蒙胧,实在熬不过困头,便俯在桌上睡着了。
第二日醒时,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书桌旁边的小榻上,却是衣衫整齐,康熙正闭目躺在龙榻上熟睡。
宝钗羞意更盛,忙起身整好衣衫出去,李德全看到她笑咪咪地说:“薛姑姑好早。”
宝钗欲待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红着脸趁着没人独自走回去。
李德全进内服侍康熙更衣道:“万岁爷,这事记档吗?”
康熙摇头:“不必!”
第二日,所有人都知道了尚功局的薛宝钗留宿乾清宫一夜,这消息像长了脚一般很快传到各个嫔妃的耳朵里,众妃又嫉又羡,背地里不少人恨得牙痒。
令人惊奇的是,薛宝钗升是升了,却不是升为答应或常在,而是升为尚功局的领事姑姑。
宝钗心中有苦说不出,也不知道康熙是何用意,还要面对那些形形色色的目光,每日像处在油煎火热的锅中一般。
那日佛珠事件过后,紫鹃便暗暗纳罕道:“咱们这碧草堂平日里都是相熟的姐妹来过,佛珠怎么会在姑娘的枕头下面?莫非出了内鬼?”
黛玉凝神细想了一遍,小太监们是绝不敢进来的,那日若雨和菲燕当值,早早的去值班,只有一个小宫女来送过宫花,再就是宝钗来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会是谁呢?
小宫女料想也没有这么大胆子,难道是她?
想到这里,黛玉不由得烟眉微蹙,想起宝钗平时对她的好,及那日的表现,总不愿相信是她所为,因此只留了心,却并不点破。
这一日宝钗来碧草堂中,众人都道恭喜,她羞红了脸嗔着不许提那日之事,只说什么也没生,众人哪里肯信,逮着她好一通取笑。
待到无人时,宝钗方对黛玉道:“好妹妹,你信不信,万岁爷真的和我没什么。”
黛玉心思灵透,一点就通,上下一思量,便知康熙是何意,不由得微微叹息,他这是置宝钗于火炭之上,分别推她下深渊,皇上为何要这样做?
黛玉道:“清者自清,那些流言你只不用理会,早晚会平静下来的。”
宝钗内心酸苦,无计可施,又感染了风寒,上下一起发作,竟发起烧来,日日汤药不断,仍不见好转。
且说元春失子后,一直缠绵病榻,康熙初时还去瞧她,但凡去了见元春不是泪眼就是愁容。康熙渐次冷落了她,凤藻宫也由原来的车来人往变得门庭冷落起来。
这一日,元春正歪在榻上养神,因嫌天气热了,便命小宫女替她打扇,谁知叫了半日也无一个人应声。元春大怒,骂道:“本宫得宠的时候,你们一个一个伸长了脖子赶着来服侍,本宫这会子失了势,都踩低爬高去了,别让我抓着一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