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十七日,颜万林通知徐余梁,第一批货将由深圳文锦渡海关出口。徐、石二人来到海关,亲自填写好报关单,履行报关、审批、商检等必不可少的手续。两人亲眼看到第一批八万只手表机芯出了海关,心里充满了成功的喜悦,立即回到颜万林为他们营造的蜜罐里逍遥去了。
却不料,这批机芯到香港旅游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深圳罗湖酒店。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八万只机芯,是颜、纪二人从罗湖酒店的不法商贩手中,以每只3元人民币租来的。
既然货没有卖出,那么货款由谁来付呢?按他们商定的2.2美元一只的价格,应有十七万美元从香港汇来。不要紧,颜、纪二人为了捞取更大的利益,不惜四方借贷,硬是弄到了十七点六万美元,汇到上海长城公司。
上海长城公司收到这笔外汇,全公司上下欢呼若狂。
不久,又传来更令人兴奋的好消息。“港商代表”在徐余梁、颜万林和一名娇小姐的陪同下,款款来到长城公司。公司领导如恭迎圣驾光临一般,众星捧月似的把“港商代表”拥进会议室。
公司业务员徐余梁掩饰不住得意心情,先汇报说:“和港商洽淡的出口手表机芯业务,第一批八万只已运往香港永兴贸易公司,纪先生代表港商来沪结算外汇。”
“港商代表”十分豪爽地说:“久闻贵公司有信誉、有实力,双方初次合作非常愉快。如果贵公司感兴趣,生意还仅仅是开始。”
双方在无比欢乐的气氛中谈了好一会儿,工作人员已把中国银行虹桥办事处的外汇入帐通知书拿了回来。这下子,公司领导人被美元的光辉映得眼花缭乱。签合同!徐余梁再次代表上海长城公司,颜万林为中间入并代表广州手表厂和深圳光华公司,签订了价值九十六万元的内外贸合同。
颜万林说:“上次收购八万只机芯的钱是我垫付的,请让贵公司财务科将货款汇到深圳全通公司展销部。”
长城公司随即汇出人民币一百五十四点四万元,全部落人颜万林之手。
不久,第二批交易也告完成,长城公司又汇出一百万元。
一个月后,长城公司又和颜万林签订了价值五百八十万元的手表机芯合同。不久,也汇出一批巨款。
到现在为止,长城公司共汇出人民币八百三十多万元。当上海市税务局退税处的同志发觉这批手表机芯出口有问题后,让长城公司进行自查,长城公司却不以为然。等到公司一位业务员来到广州手表厂,询问长城公司和他们做的表芯业务时,手表厂回答从未有这项业务。长城公司才如梦惊醒,大叫上当。
原来,颜、纪二人在演出了第一次的假出口以后,连假戏也懒得演了。他们从徐余梁手里接过长城公司的报关单,又自己伪造了“广州黄埔海关验论”章、“出口产品退税专用章”、“广州手表厂”公章等大小八枚公章。什么报关单。装箱单、海关证明、广州手表厂发票等等,都是他们亲手伪造。有了这些东西,长城公司就乖乖地汇来了八百多万元巨款。
骗子们捞到如此巨大的好处后,每人分得一百万至二百万元巨款,一下子便发了大财,于是四处逃窜。但是,他们逃不出人民的法网,终于一一走入大牢。
经审讯才弄明白。颜万林原是苏州某单位的业务员,因不务正业,辞去公职到深圳闯荡,变成无业游民。纪益原是农民,来深圳干个体户,后与别人合办了一个制衣厂。虽然也算个经理,但赚钱不多。二人都想发大财,才会谋划了这场骗局,妄图得手后携款外逃,却没有逃出国际刑警的天罗地网。
[评析]:像上海长城公司这样的大公司竟然栽在两个小骗子手里,不能不让人深思。正如我们大家都看到的,国营大公司有着资金、人才等方面的优势,同时也存在着官僚主义、懒惰等弱点。骗子正是抓住了他们的弱点,以巨额利润为诱饵,以美宴歌舞美女换取工作人员手中的权力,以假出口换取巨额赃款。假如从一开始,长城公司的人员肯移动贵体去调查一下,很容易发现骗局。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肯多走几步路,真是一派官商作风。
骗子的空手道其实并不高明,只不过刻了几个假公章而已。然而这一招对付官商已是绰绰有余。由此可见搞市场竞争,官商作风不改,吃亏上当自然难免。
22.“大老板”的大生意
深圳蛇口某厂生产副经理冯钟岳正在广州琼州大酒店会见老朋友。忽然凑过来一个不速之客,自报家门说:“我姓李,斗胆打断两位兄长谈话……”。
“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们是跑生意的,想给你们透个信息,不知可愿听吗?”姓李的不管对方答应不答应,便坐下说道:“你们听说了吗?白云宾馆1405房住着两个大老板,他们的粮食生意做到了联合国哩!”
“真的?”冯钟岳一听便站了起来。
“还能假?我外甥还借过老板的钱呢?”
冯钟岳赶紧告别老朋友,拉着姓李的赶去白云宾馆,来到1405房门口。
开门的足位姓工的“团长”。
李某问:“王团长,韩经理在吗?”
“在!请进来稍候!”王“团长”笑容可掬地把二人让到会客厅,又说:“韩经理是部队管后勤的师长,还有一个经理姓黄,黄贵潮,出差去了。”
“请坐吧!”韩“师长”一摆手,显出部队干部的成风凛凛。
冯钟岳小心地发问道:“请问师长,贵公司在做粮食生意吗?”
“是的!”韩“师长”叨起一支烟,漫不经心地说:“这笔生意大着哩,我们同全国许多省签订了粮食出口合同,万里副总理批的。已经有了出口批文。订货也有了,只差交付定货资金。如果有单位肯出资金,可以联营,利润百分之十五,对半分成。
冯钟岳无比兴奋,两眼睁得溜圆,好像看到了巨额利润在向他招手。他紧紧握住“师长”的手,表示了自己愿参加联营的决心。
三天后,冯钟岳回到深圳蛇口,找到老朋友,某商场梁绍波。梁听说冯遇到了发大财的机会,便果断地说:“机会难得!难得!莫坐失良机,钱,我去找。”
梁绍波也真有能耐,他一个电报把某国营农场的一个联信公司副董事长B君和经理H君调到广州。梁、冯、B、H四人会面,当即拍板定案,要做这笔生意。
第二天,梁绍波和冯钟岳二人到白云宾馆去会见韩“师长”。这时,另一位叫黄贵潮的经理也回来了。双方立即商议联营业务事宜。
“部队供货合同能保证落实吗?”梁绍波老练地提出要害问题。
韩“师长”坦然一笑说:“我们是部队组织大米出口的,万里批的,货源在东壮。这批货卖给联合国,用来救济非洲难民。”
黄贵潮听他们说到货源问题,便从抽屉里拿出一摞合同书交给梁、冯二人看。原来这是他们和各地订的大米、玉米收购合同。
“只要订十亿元的购货合同,先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三千万元付过去,货就可以发出,明白吗?”
“十亿元不是小数目,我们回去研究一下再来签合同行吗?”
梁绍波和冯钟岳从白云宾馆出来,商议说农场没有那么多钱,再去哪里找钱呢?最后,二人想到了珠海一家旅游公司不仅有钱,而且正急需外汇。果然,当二人赶到珠海说明来意后,旅游公司负责人一听说投资可以得外汇,当即答应投资二十亿,先付十亿。
梁、冯再进白云宾馆,“协议”便立即签字生效。
一星期后,三千三百万元人民币汇到了电白县博贺镇人民政府某银行账号。
为什么把钱汇到那么个小地方呢?这中间有个小小的插曲。
还是从韩“师长”、黄经理的真面目说起吧!
黄贵潮是潮州人,一九七五年因犯投机倒把罪,被判五年徒刑。一九八○年刑满释放后在家办工厂、办公司,结果弄了几年弄得负债累累。在家无法待下去,便跑到广州。在广东、深圳闯荡了几年,仍然是个叫花子。不料,自从结识了韩“师长”,便发达起来。
韩“师长”名叫韩正清,原在郑州铁路局工作。一九七七年因盗窃罪被判刑三年,刑满后流落在一家林场当伐木工,因能说会道被林场聘为木材推销员。在外面闯荡了几年,又被解放军某部服务公司聘为办事员。
黄贵潮正穷困潦倒时,碰到了韩正清。韩正清念同牢之谊,自然同病相怜,便拉黄贵潮去他住的白云宾馆。经过韩正清的努力,把黄贵潮拉入了解放军某部服务公司,而且弄到一张填有副经理职务的工作证。可是,两人一块搞了二年也没搞出半点名堂。直到穷困得无路可走时,才搞起了“粮食生意”。
想不到,他们派出几个人四处放风之后,竟真有人来签合同。因为巨款来得太突然,韩、黄二人不免有点着急。急什么呢?他们没有账号,让人家把款汇到哪里呢?
正在这时候,黄贵潮的老乡带来一个名叫冯林平的人,这人也曾坐过牢。出狱后在家乡电白县博贺镇承包了一个博贺港渔工商公司,自封经理,可干了几年又觉得这地方庙小,难成大器,便跑到广州来找靠山。黄贵潮借着冯林平的人头熟,便以大老板、投资者、海外巨商的身份到博贺镇去转了一圈。博贺镇政府、乡民都把黄贵潮捧为福星、财神。黄贵潮也就以投资为名,让梁绍波、冯钟岳把款汇到了博贺镇。
有了三千三百万元,黄、韩二人便从白云宾馆搬到更高级的花园酒店,包了十三、十四两层公寓楼,每月租金二万五千元,待客的宴席每桌也要七百多元。冯林平来往于广州和博贺当运输官,从博贺取钱供他挥霍。两人全是高级西服、高级皮装、名贵手表,一个打火机也要花六百元。原来有一个秘书小丽,还嫌不足,又招来两个姿色上乘的女秘书。结果三位女秘书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
正在黄贵潮肆意挥霍的时候,梁绍波带人找到了花园酒店。
黄贵潮一见他们的样子便笑着说:“别忘不了嘛!大米已出口,三千万美元已经汇到深圳,三天后一办妥手续就可以如数提款。”
梁绍波喜出望外,追到深圳等了三天,却毫无动静。随即又返回广州来找黄贵潮,问是怎么回事。
黄贵潮摊开双手说:“国家控制太紧,外汇提不出来。不过,你不要担心,我在国外还有一笔钱,可以从外国赶紧提来。”
梁绍波只好在广州等待。过了几天,当梁再次找到黄贵潮询问时,黄笑着说:“算你运气,根本不需要外国那笔钱。我的董事长来了,他准备给我投资十亿元。呐!董事长就在上层楼。”
一会儿,从楼上走下一个青年人,平滑的西服,稳重老成的派头,旁若无人。
“这位就是我的董事长!”黄贵潮站起来边迎接边介绍说:“这几位先生来提取三千万美元。”
“董事长”一听,对他们说:“三千万美元算个啥?我回香港就给他汇回十亿美元来,光付给你们三千万。”
梁绍波又一次被大话打发走了。
因为按协议规定的返还投资时间已经超过了三个月,梁绍波只好再次带人来找黄贵潮,问他的董事长从香港汇钱来没有。
“不行了!董事长回香港后又说不想投资了。但不必多虑,我在丰顺买了三千吨蘑菇,在湖北买了几万吨大米,一出口就给钱。”贵潮又使出新招。
“货在哪里?”梁绍波怀疑地问。
“在东北!”
“东北运输困难,你运得出去吗?”
“由部队统一办理。已调了二十艘货船,一齐出动,天津满港,大连港、武汉港同时装船,已经安排好了。”
梁绍波又一次信以为真,过了几天又来要钱。这回黄贵潮二话没说,信手写了一张提款“令”交给梁绍波说:“钱已到博贺,赶紧去提吧!”
梁绍波带人去博贺找到冯林平。冯林平见“令”摇头说:“哪里有钱?一分钱也没有!”
梁绍波气冲冲返回广州,质问黄贵潮。
黄贵潮又说:“钱不再博贺,在武汉。”随即又写了一张手“令”。
梁绍波赶到武汉在那里等了一个星期,根本没见到人。他发电报给黄贵潮,黄贵潮回电说:“钱在广州,即回即取。”
梁绍波回到广州,急匆匆去找黄贵潮。黄说:“看你急的,款说到就到。三千万急个啥子嘛!日本给我汇二十个亿,美国汇三十个亿,有几百万在深圳,不日付给。”
“不行!”梁绍波真的怒不可遏了:“缺少三千万不能周转,两家公司为此已亏损了几百万,我要赔偿。”
“我的大老板包玉刚先生最近接见了我,告诉我两句话,叫作:言必信,行必果。你们损失多少,我赔偿。”
果然,梁绍波又起草了一份赔款协议书。在双方签订协议的时候,黄贵潮拿出三十九张汇款单,总金额达124亿元,梁绍波看得瞠目结舌,只得耐心等待。
鬼才知道黄贵潮的汇款单是怎么来的,反正钱仍是一分投有。不仅欠款不还,黄贵潮又打开了广东省工商局的大门,成立了“广东省电白博贺开发总公司”。为了掩盖他的诈骗行为,他又到北京去找靠山,竟弄到了一个中国农村能源协会理事的桂冠,还到中南海去逛了一回。
可是,等黄贵潮从北京回来,正妄想编织更大的骗局时,广东的公安局把他请了去。
[评析]:这一起特大诈骗案曾惊动了中央和广东省的主要领导。可骗子竟是几个劳改释放人员。他们的骗术高明在什么地方呢?一是注意放风,造舆论,借以引人上钩;二是假装部队干部,借以骗取信任;三是说谎不脸红,以此掩盖真相。此三点者,皆平常骗术也。然而梁绍波等人却看不出其中有诈,也属怪事。
然而说来也不足为奇,像梁绍波等人,自己不做些切实的经营,只想借助另人的经营从中发财。这等人往往容易为利润所引诱,而不顾及其它了,所以上当受骗的可能性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