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份,学院为梅媛分了一间筒子房,让她与另一个留校的女生曾柔同住。5月2日夜,她先把曾柔打发走,约任晓云21点过来玩。在晓云来之前,她还约了周山,让他配合自己。她怕周山不干,便预备了一把锋利的云南匕首,对他说:“你若不答应,我就杀了你,再杀晓云,最后自杀。干脆今晚我们仨同归于尽!”并满眼凶光。
周山深知梅媛性子刚烈,说到做到,悲愤之极又万般无奈,许久后才勉强同意了。他心里念叨:“晓云,别怪我,不是我的错。分手后大家都好。”他只想哭。
21点整,晓云准时而来。她正想敲门,门却自动开了,眼前一幕令她血脉贲张,继而愤恨之极。在梅媛床上,她与周山正紧拥在一起。周身子全裸、不停喘气、精神集中;梅酥胸半露、头发蓬松、双眼迷蒙。两人一见她即满脸通红,慌忙躲开。梅媛还假装尖叱一声。
一对无耻男女!任晓云又羞又气,慌忙退出门。这时周山在背后轻声说:“你以后就永远也别来了。”听到这不亚于晴天霹雳的短短数个字,晓云更是四肢冰凉,全身麻木。她毫无意识地撒腿就往外跑,灵魂脱窍一般。她的内心在撕裂,天地在摇晃。
发生在任晓云走后的事,她自然不知道了:梅媛得意地跳下床,衣服半裸也不先整一整,忙从桌上递给周山一杯可乐,自己亦拿过一杯;周山面对门外怔了一刻,继而愤怒地将梅媛递来的可乐杯一手打落,边三下五除二地套长裤,边高喊着“晓云”,冲出走廊;房内则是梅媛的一阵狂笑……2日夜及以后的几天,周山在校内校外各处寻找任晓云,均无结果。
原来,当晚任晓云就收拾好了店里的一切私物,锁上店门,乘出租车出了京城。她在市北郊怀柔县城一家小旅社住了数日,成天躺着,发高烧,说糊话,不吃不喝。无人来理会她。
1998年5月10日,任晓云头脑清醒了许多。她痛定思痛,开始回顾从初中与周山相识相爱以来的12年,时哭时笑,时悲时乐,在日记本上洋洋洒洒、拉拉杂杂地写了1、7万字左右。她的泪水不时滴湿了日记本。
到此际她仍只怪自己不如梅媛,配不上周山,她决心让位。这时她已有了轻生的念头,她写道:“可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俩而苟活于世?所以,我选择飞翔,自由自在地冲向蓝天,到那毫无人性争斗的地方……”
5月11日上午8点,任晓云换上最好的进口丝裙,精心梳洗得像一位新娘子出阁,艳丽照人。然后她搭车进城,来到学院里,将日记本扔进她与周山或梅媛去过多次的院墙草坪旁阴沟(好在没扔到水中)后,她乘电梯登至学院主楼顶。一路上始终无人理会她,大家行色匆匆,各谋生计。正午12点整,她抬腕看准表上的时间,向长空致了个礼,站到楼沿,宠辱皆忘,闭目一跃……
“511事件”案发后,知道真相的就是周、梅二人。梅媛没想到任晓云真的敢自杀,一时之间亦恐慌起来。但事已至此,唯一要做的是如何躲过这场灾害。最好是她与周山都别牵连进去,从此高枕无忧,白头偕老。
周山是最伤心的,他对不起任晓云,道德的十字架沉沉地压在他身上。但1个月内始终不敢上公安局。这时他倒不是怕梅媛。任晓云死了,他不想梅媛再受刑罚。虽然梅媛动机不良,毕竟是爱他的——纵使那是种扭曲之爱。
羞愧与自责折磨着周山,他于5月15日离校出走,在怀柔、明十三陵、八达岭长城、官厅水库等名胜景点(他同任晓云曾去过)逡巡、忏悔了12天。晓云的未寒尸骸、一蹙一颦不时在他眼前闪回,他于5月27日毅然返校。一则为了让自己替晓云赎罪,二则让有罪之人梅媛接受惩罚以告晓云在天之灵,6月11日,周山走进公安分局大门,坦陈了事情的一切经过……
7月15日,北京地方法院开庭公审梅媛,以过失致人死亡罪(新刑法233条)判决她有期徒刑5年,并剥夺政治权利2年。梅媛父亲——R县人大常委会主席梅佐君表示不服,聘请四川成都知名律师覃胜,提起上诉。7月底,周山亲自去梅媛受监的京郊某狱探看她,见她有悔过的真心,也给她求情。8月中旬,此案改由四川某家法院进行二审,旁听者逾1000人。最后法官宣布,改判梅媛有期徒刑3年,并剥夺政治权利2年。另由梅家为任家提供抚恤费5万元。
8月30日,周山在即将离京返川、接受笔者采访时说,希望梅媛于狱中好好改造思想,健康成长。
对于我们身上的补品,抽干的校样
爱情、行为、唾液和远大理想
我完全可以把它们全部煮进锅里
送给你,渴望我完全跨掉的人
——戈麦
红消香断有谁怜,昔日京城校园一段命案
采访时间:2000年初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晓萍、张瑞
[作者前言:最近,正在中国政法大学读博士的朋友小程来电话,向我讲述了不久前发生在京城高校的一桩爱情悲剧。现将其写成文章,因考虑个人隐私,文中人物均为化名,请读者理解。]
1999年10月10日夜,位于北京市海淀区的某所名牌大学校园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短短半个小时中,众目暌暌之下,l人被毙、l人被奸(至今还神志不清),以后1人受刑、数人受处分。此案件在周围多所高校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海淀区位于首都北京市的西北部,是全国的文化教育中心之一。多所全国知名大学、中国科学院、“中国硅谷”中关村都跻身于此。说它荟萃了泱泱中华的相当一部分精英,绝不为过。但就是在这样一片文化科技高度集中、居民素质相当出色的土地上,日日夜夜人来车往,熙熙攘攘间未免便发生一些摩擦。更有甚者,“围城”内外,鱼龙混杂,偶尔闹出一场大悲剧来,不免令人震惊。
交男友涉足校园内外
某名牌大学工程系1997级学生晓萍,是一个天生丽质、活泼可爱的女孩,也是大家公认的一朵鲜艳夺目的系花、男生公开角逐的对象。她的一举一动,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晓萍来自南方某省区一个贫穷偏远的小山城。在上中学时,她学习勤奋、作风扎实。1997年的“黑色七月”里,她一举夺魁,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京城这所综合性重点大学,在当地闻名遐迩,引起过长时间的轰动。可是,她一旦走进光怪陆离、繁华喧嚣的大都市,眼见周围的姐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楚楚动人,被身旁的男生簇拥着;唯独自己既寒碜又土气,像是一只丑小鸭加入了一群天鹅队,茕茕孑立、相形失色,强烈的虚荣和不平衡心理,使得她一时无法快活起来。而校园之外那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更让她眼花缭乱,不能自已。想当初,在老家时,她可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骄傲的“公主”啊!她觉得自己诸方面都应该出类拔萃才行,可为啥如今这般自惭形秽、狼狈不堪?还不是因为穷吗?家里每个月按时寄来的数目可怜的生活费用,还够不上她半个月的伙食开支呢!然而,家里也很不容易呀!说实话,每年仅是维持她的学费,就够吃力的了。迫不得已,她只好厚着脸皮跟班上同学借钱用。
姚振刚就在这时闯入她的生活。姚振刚在校正门附近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百货店,每天的收入还是较为可观。起初的时候,他注意到有位长相漂亮、而穿着一般的女大学生屡屡光顾这里。可她只是用贪婪的大眼睛看着那一件件华丽而新潮的高级时装,却从不购买。明显可见,她买不起。他动心了。但后来好长一会儿,他都没看到她露面,颇为惆怅。
然而,终于她又来了!那是时隔3个月后,暑假刚毕,1998年下学期之初,一个周日的傍晚,渴盼已久的倩影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姚喜出望外,赶紧迎上去招待客人,殷勤倍至。他知道了,对方叫晓萍。他还听说,对方前段时间功课忙,无暇出门逛街。后来,晓萍相中了一件连衣裙,依依不舍。姚便说:“如果你真想要,可以打7折,以出厂价卖给你。你很有眼光,这件裙子很适合你穿。你穿上它一定更加艳丽迷人。”晓萍一下子脸蛋羞红了。可是,即使7折,她带的现金仍然不够。掏尽所有口袋,还差10元钱。于是姚又发话了:“差10元就差10元吧,你们做学生的也挺不容易。”其实,即使这样他还是能赚10来元钱。
就这样,他们认识了,来往起来。两人一同上美食娱乐城,上高级美容院,去各大商场购物,去各著名景点旅游,吃名牌穿名牌,姚尽可能地在金钱与物质上让晓萍满意。她真的又恢复了昔日华贵公主的荣光。她的变化之大之快,令同学们惊讶不迭。
可是,晓萍也异常清醒。当两人单独相处时,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绝不令姚过早地得到自己。尽管他为她花了不少钱,可每次当姚向她提出过分要求时,都被她巧妙地予以回绝。偶尔亲吻一下还行;要想越过“雷池”,简直做梦!这越发使姚振刚又爱又气,既舍不得放弃,又无计可施。再说,姚毕竟是一名个体户而已,她还不屑委身于她。
晓萍这时已经有了新的目标。1999年上学期,她的“丘比特之箭”瞄准了本校的一名男生张瑞。张瑞是她的同乡,又是同系不同专业的96级师兄。1998年底,由于一次偶然的舞会,他俩结识了。听说彼此来自同一个省份,他们谈得更加投机。张生得颀长英俊,他的父亲是家乡一大工厂主。张年轻有为,家资巨丰,这是晓萍求之不得的。而晓萍的风姿绰约、欢快大方,也使得张对她一见倾心。他们很快地双双坠入爱河,如胶似膝,并且不止一次地偷食禁果。
抓流氓竟然闹出人命
世人常说:“冤家路窄。”在案发前头几天,张瑞与晓萍两人紧紧偎依着到校外蹓跶,被姚振刚撞见。他立即上前质问晓萍,并同血气方刚的张瑞发生了激烈争吵,两人险些大打出手。经围观者多方调解,双方才愤然离去。
1999年10月10日,也就是在发生了前一回街头争执后的第4天,一个闷热的周末之夜,姚一个人来到住处附近一家名叫“好来屋”的小餐馆里喝闷酒。他实在不甘心自己被一名乡下小妞耍了的事实,越想越冒火。他灌尽了整瓶“红星”二锅头,攥着一把水果刀,乘着酒兴、恼怒与躁热冲进了这所大学。
此时已是深夜10点多,姚趁女生宿舍楼值班阿姨不备,潜入了晓萍所住的212寝室。因时值周末,各宿舍留校的同学不多。但晓萍与张瑞没有外出游玩、购物、访友。两人正处于热恋当中,密不可分(反正张瑞有钱);再则,张瑞打算考研,晓萍正好也复习一下功课。晓萍很勤奋,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姚振刚进屋时,晓萍还在看书。整天陪张瑞在教室学外语,自己也得补补课了。她全神贯注,根本没留意到已有人悄悄走到了身后。所以当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呼吸,回头看见这一张熟悉然而充满敌意的面孔时,吓了一大跳:“是你!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你跟我出去一下,咱俩有几句话得说清楚。”姚那充血的眼珠、浓烈的酒气、冷峻的神情,显得杀气腾腾,狰狞可怖。
“今日太晚了,明日吧?”眼看神色不对头,聪明的晓萍只得压低声音向他求情。她不想惊醒本寝室另外两名同学。
“不行!现在就走。”姚生硬地说。他又逼近两步,紧紧地拽住晓萍的一只手,拉上她就要往外走。
“好,我去。你先放开我,让我加件衣服。”最近几天反常地炎热,晓萍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背心,下着牛仔短裤,曲线毕露无遗,站在姚振刚面前令她又羞又怒。她一边找了件外套披起来;一边暗中给刚被吵醒的小芹递了递眼色,示意她去喊人;同时自己马上跟着姚步出门。
两人下楼后,沿着回廊来到宿舍背后的小亭里。这儿比较幽静,路灯黯淡,平日里是情侣卿卿我我的好场所,也曾是他俩的伊甸园,如今却尤显夜色暗黑,四顾无人。户外凉快,晓萍穿得少,扑愣地打了个冷战。她好怕!
“咱俩的事情,你说该咋办?否则……”姚的冷眼在夜色的映衬下不寒而栗。
“咱俩能有什么事呢?我同你只是一般朋友而已。”起初晓萍也是冷语相对,显得义正辞严。
“什么‘一般朋友’?你当我是个大傻X呀!说得轻松!你自己算一算,你总共用了我多少钱?吃的、穿的、玩的,哪一样不是由我给?你说说,如何还给我?”姚狠狠地瞪着她,晓萍不知所措。本来张瑞有钱,可她咋好告诉他呢?
看看对方那经受恋情所滋润的成熟、丰腴、红润、富有性感与魅力的身段,酒精与酷热又产生了作用,姚全身滚烫、欲望陡亢,本能的冲动使他不顾一切:“你不是想甩我吗?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什么主意?”晓萍终究单纯。
“你让我动一次,从今后咱们就两清了,互不干涉。”姚还没说完,就老鹰逮雏鸡般淫邪、野蛮地朝晓萍那段身躯扑上去。
“不行!花你的钱,我以后再还你……”她边说边退,并不停地摇头。
可是,她发现一把冷冰冰的匕首已经抵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双手急忙地解着她的裤扣。她想跑,可身子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她想喊,可姚在她耳畔轻轻地、然而是凶猛地威胁着说:“你如果喊出声来,我就立该送你归西!”她募地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痛楚,头昏目眩,四肢瘫软,根本无法违抗了,而任对方在自己的身上肆虐……
正当姚作恶时,突然他发现有一道刺眼的手电射向这边。原来是小芹等人及时地下床去通知了晓萍的男友张瑞。同学们迅速抄起家伙,搜到这里来了。姚骇然爬起,正想逃窜,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心爱的女友遭人蹂躏,张瑞不由得怒发冲冠,悲愤之极。他瞪着满头大汗、双目绿光、又充满惶恐的姚振刚,高喊一声:“打死他!打死臭流氓!”并带头冲上前狠狠地砸了他一棍。于是大伙你一拳我一脚,乱打一气,将姚打得哀哀嗥叫,不停求饶;最后,蜷成一团,气息奄奄。而张瑞仍不解很,操起姚刚刚掷在地上的匕首,冲过去猛地一下捅进他的胸膛。姚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后迅速死去。已昏死过去的晓萍听到这毛骨悚然的尖叫,醒来了一刻,又吓得失去知觉。在场的所有人呼吸窒息了,惊愕地呆立着……
…………
此案正在进一步审理当中。它所带给我们的,已不仅仅是对于案件本身的震惊与遗憾。师生员工们都在惊疑、询问:究竟是什么酿成了这起本不该发生、却已经发生了的校园悲剧?
“是心灵无聊的产物。”
“是爱慕虚荣的结果。”
“是过份张扬欲望的殉葬者。”
“是无休止追逐都市享乐的牺牲品。”
“是法律意识淡薄的表现。”
“是当代大学生趋向世俗化的标志。”
…………
前辈、师长、学子、教育工作者们都参与了这次讨论。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总之,死者长已矣。而在生者的头上,则敲起了警钟。自重啊,年轻的大学生们!
[作者注:在我正作此文时,听说张瑞至少要被判10至15年徒刑(张父还拿出了一大笔钱抚恤死者家人)。即将痊愈的晓萍前去探监,发誓一定要等他。张瑞深受感动,也表示了好好改造、将来与晓萍白头偕老的心愿。这个始料不及的结果,使人们更加感叹:假如不是过早地涉足情海,天之骄子怎会沦为阶下囚呢?校园毕竟不是伊甸园,浪漫的代价太惨重了!]
你有珍珠似的泪,
流着没有名字的悲伤。
你有美丽得使你忧愁的日子,
你有更美丽的夭亡。
——何其芳
追逐北京“绿卡”,靓丽女大学生付出惨重代价
采访时间:2000年11月
采访地点:北京
采访对象:贺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