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一部世情小说。也是记载明代生活的风俗长卷。衣食住行.无不形诸于笔端。国人好吃。《金瓶梅》的主人公日常生活、官场应酬。始于酒宴、终于酒宴,明代人喝什么、吃什么。都能在《金瓶梅》中找到答案。
“筛酒”与“金华酒”
《金瓶梅》作者自称故事发生于宋代,实际所写之事全是明代史实。《金瓶梅》中的人物经常喝酒,有各种酒,喝的最多的是金华酒。金华酒现在并不出名,因此有人考证金华酒是兰陵酒。陈诏在《金瓶梅小考》中认为金华酒是金华府的产物,主要产地在兰溪与东阳。郑培凯的《(金瓶梅词话)与明人饮酒风尚》对小说的明人饮酒风俗作了详细考证,证明金华酒在嘉靖年间极受欢迎,到了万历年间,三白酒流行江南一带,取代了金华酒的位置。金华酒味甘,到嘉靖末年,已不受北方好酒人士的喜爱。《云间据目钞》说:“华亭熟酒甲于他郡,间用煮酒、金华酒。隆庆时,有苏人胡沙汀者,携三白酒客于松,颇为缙绅所尚,故苏酒始得名。年来小民之家皆尚三白,而三白又尚梅花者、兰花者,郡中始有苏州酒店,且兼卖惠山泉,自是金华酒与弋阳戏称两厌矣。”到嘉靖末年,金华酒已蒙恶俗之名,连《康熙金华府志》已无“金华酒”之盛名,不作为特产介绍。
古人喝用糯米酿制的新酒,不过滤有酒糟,所以喝酒之前要过滤。陶渊明用葛巾漉酒,杜甫说“绿蚁新醅酒”,绿蚁就是酒糟的形象比喻。陆游也有“时能唤邻里,小瓮过新漉”的诗句,漉酒就是喝酒之前的过滤。据说文王饮千钟,孔子百觚,酒量惊人,其实古人喝的是米酒,不容易醉,与现代蒸馏酒不同。也因为不蒸馏,时间一长便会变酸,不能再喝。《金瓶梅》经常写喝酒,喝之前一定要筛酒,如西门庆喝菊花酒、麻姑酒,贮于布甑内筛出来,醇厚好吃。但是,明代酿酒技术已逐渐改变,通常从酒瓮中直接取用,不需要过滤,《金瓶梅》的“筛酒”反映了喝酒方法的变迁。
喝“宽蒸儿茶”
《金瓶梅》第二回,王婆请西门庆“吃个宽蒸茶儿”,“宽蒸儿茶”即“宽煎叶儿茶”。中国古代的饮茶习惯有个从抹茶、煎茶到泡茶的发展过程。
宋元时饮茶,把茶焙烘干,碾成碎末,放入砂铫子里煮开,煮茶火候与煮茶的声音成为品茶的重要内容,苏东坡有诗云“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前一句指煮茶的火候,将泛起的泡沫比作蟹眼、鱼眼,后一句将烹茶之声比作松风,令人想到万赖俱寂松风细作的情形。诗人解释这两句诗:“细沫徐起,是为蟹眼,少顷巨沫跳珠,是为鱼眼。时则微响初闻,则松风鸣也。自蟹眼时即出水一二匙,至松风鸣时复人之以止其沸,即下茶叶,大约铫水半斤,受叶二钱,少顷水再沸,如奔涛溅沫,而茶成矣。”可见水要三沸,起蟹眼泡沫才能喝,时间过长,则熬成浓汤,失茶原味。清刘献廷《广阳杂记》说:“古时之茶,日煮,日烹,日煎,须汤如蟹眼,茶味方中。”
明代开始,茶叶开始制成片状,称“叶儿茶”。《金瓶梅》所处的明代中晚期,恰好处于饮茶方式的转变过程中,需要将“叶儿茶”略加煎煮,三沸之后即可饮用,“宽煎”即略煮的意思。清代喝茶与现代一样,放人开水中冲泡,若经煎煮则茶叶色黄味涩,不堪品味。
《金瓶梅》中时常提到“香茶”,其实不是茶,而是当时流行的休闲食品,用香料和茶混和制成。《重订遵生八笺》写香茶的作法:“孩儿茶芽茶四钱,檀茶二钱二分,白豆蔻一钱半,麝香一分,砂仁五钱、沉香一分半,片脑四分,甘草膏和糯米粉”,据说饭后睡前口含少许,满吻皆香。明代大菜“三汤五割”
《金瓶梅》诸位主人公酒宴不断,考究无比,第四十一回《两孩儿联姻共笑嬉二佳人愤深同气苦》写西门庆家众内眷到乔大户家做客,乔大户家的请客菜单,“上了汤饭,厨役上来献了头一道水晶鹅,月娘赏了二钱银子;第二道是炖烂烤蹄儿,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第三道献烧鹅,月娘又赏了一钱银子。”总之,“汤陈三献,割凡五道”成为酒宴套话。汤是羹汤,割指大块肉。因为吃的时候必须用刀切割,所以有此称呼。视宴会丰俭不同,也有三汤两割、三汤四割等,三汤五割是上等宴会规格。清代宴会残留此风,《清稗类抄》记载长沙人在咸丰朝时,盛行燕窝宴,上“三汤四割”,较官场宴会更精致。一直到当代,重要宴会仍有全鸡、全鸭、烤乳猪,必须用刀助餐。
三汤五割的头一道大菜必定是鹅,如“水晶鹅”、“小割烧鹅”等,因为鹅是当时的贵重食品。李乐记载明代浙江桐乡,中间商招待商人,“牙人丰其款待,割鹅开宴、招妓演戏以为常”。明代御史有“不食鹅”的惯例,因为御史是监察官员,必须廉洁奉公,为官表率,不吃鹅这种贵重食品,就是廉洁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