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0)
十一月二日。我把所有的箱子和木板堆了起来,也把我原来用来做筏子的木料堆了起来,顺着我划出的那根半圆形弧线内侧一一放好,算是一道围栅。
十一月三日。这天上午我还是带着猎枪出去打猎了,结果共射了两只类似于野鸭子的飞禽,它们的肉倒是一种我从未享受过的美味。下午我没有出去,而是找了些木板开始动手做桌子。
十一月四日。今天早上,我把时间安排了一下,规定了干活的时间,带着枪出去打猎的时间,睡觉的时间和消遣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天不下雨的话,我每天早晨带着枪出去,走上两三个小时再回来,接着是干活,干到十一点左右就有啥吃啥,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十二点到两点是我的休息时间,我一般要睡个午觉,因为天气很炎热,所以只能到傍晚再干一阵活。这一天和第二天的工作时间,全部用在了做桌子上,因为迄今为止,我在干活方面的本领还是极差的,而且又没有件像样的工具,但只要花时间,只要有必要,我不久便能手艺纯熟精湛,我相信所谓“熟能生巧”,这一点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样的。
十一月五日。今天早上我带着枪和狗出去了。打到了一只野猫,它的毛皮倒挺柔软,但它的肉实在难以入口。毛皮晒干了好好保存起来,所以即使这样也算没有白打。回到海边时,我看到了许多种类的海鸟,但都是些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鸟;同时,我也看到了两三只海豹。其实我是后来才发现,刚开始没有想到它们就是海豹,不免大为惊奇地愣愣地看着,而这些狡猾的东西就趁此机会窜进了海里,从我眼前逃跑了。
十一月六日。早晨我出去转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猎物,便两手空空地回来继续做桌子,结果虽不是很满意,但毕竟是做成了,而且不久凭我的手艺就能把它改进了。
十一月七日。这几天,岛上天气已持续晴好。七、八、九、十这四天,加上十二月的一部分时间(因为十一日是礼拜天),我都用在做一把椅子上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把它做成了,而且这次样子还可以,比上次那张桌子强多了,但仍旧很难使我称心如意,我做了又拆,拆了又做,反复做了好几次。 附记:我不久便不在礼拜天做礼拜什么的了,因为我没有在那根方木柱上把礼拜天一一划出来,结果并不清楚哪天是礼拜天了。
十一月十三日。今天又下起了雨。这使我感到分外的神清气爽,也降了降地面的温度,比天晴的那几天舒服多了。只是下雨的时候雷电交加,声势吓人,叫我不免为那些火药惴惴不安,等到雨一停,我便决定将火药化整为零,尽可能多地分装成一小包一小包的,以免遭不测。
十一月十四、十五、十六日。这三天时间我做了许多方盒子,每个盒子里最多只可装一两磅火药,在把火药都分装进盒子以后,我把这些盒子东一个西一个地分别放置,并尽可能地隔得远远的,以求安全。在这三天中,我还射杀了一只大鸟,肉相当的好吃,但我不知道这叫什么鸟。
十一月七日。今天我开始挖山洞,从帐篷后的岩壁上挖进去,为的是扩展地方,增加生活上的方便。附记:要干这个活,最需要的三样工具,就是鹤嘴锄、铁铲、一辆手推车或一个箩筐,但是我一样都没有,于是只得暂时歇了下来,考虑如何自己搞几件工具,以解决这一难题。没有鹤嘴锄,我就用铁橇棍代替,虽说重了些,却同样很顶用。第二件必不可少的东西是铲子,没有它,我就怎么也干不好这活,但是要说让我做一把的话,我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个做法。
十一月十八日。今天我在林子里发现了一种树,很像是那种在巴西被叫做铁树爪的树,因为它的木质极硬,我花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那树上砍下一大段来,但差一点把斧子都给砍坏了;这种木头不但硬,还很重,我好不容易才把它搬了回来。
木头硬到如此地步,我真怀疑用它来做铲子值不值,但又别无良策,我只能拿它来加工,硬是花了大量的时间,把它一点一点地做成个铲子的形状,就连那个柄也做得跟我们英国人用的一模一样,但铲面的沿口当然不是铁的,所以不可能经久耐用;尽管如此,在用得着它的地方,它还算得上是件称心如意的工具;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一把铲子是这样做出来的,是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一点一点像啃骨头似的啃出来的。
我还是没有备齐东西,因为手推车或箩筐仍旧没有着落;箩筐之类的东西不是能用任何东西都可以做的,要编柳条筐之类的东西,必须得有细长柔弱的树枝,但我找遍了附近的林子却没有找到这一类树,至少目前还没有找到。要说做辆手推车,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其它部分倒还都可想办法做成的,唯独那轮子不行,因为怎么去做那轮子,我简直一筹莫展,不知道怎么着手去做;再说,还要为轮轴做两个铁的轴承,这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所以对做手推车的想法,没过几天我也就死心了,结果我想起了小工替砖瓦工送砂浆用的砂浆桶,就赶紧做了个这样的桶,用来装运挖洞时掘出的泥沙和石块。
做这样的桶倒没有做铲子那样困难,但是,做桶、做铲子,还有为了想做手推车,箩筐而白忙了一阵,这一切也花了我不下四天的工夫,当然,照例这要扣掉我早上带着猎枪出去走一圈的时间,因为我已难得早上不出去了,而且也难得有不带些野味回来的时候。
十一月十三日。在做这些工具的时候,我已把其它的事搁置了下来,现在,工具都已齐备,我只要有力气有时间,便每天干挖洞的活;就这样,我花了十八天时间把洞挖大再挖深,使它更适合于安放我的各种东西。
附记: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致力于扩大我所挖的那个洞府,使它有足够大的空间,既可以充当我的栈房和厨房,又可以做我的吃饭间和地窖;至于我住的地方,则仍然是那顶帐篷,只不过在雨季里下大雨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我总是要被淋湿;所以,我后来干脆把木栅栏以内的地方都接上了顶。就是说,用一些长木条像椽子那样一头撑在山岩上,另一头搭在围栅上,再用蒿蒲和大树叶在上面厚厚实实地铺了一层,使之看上去确实像屋顶一样,帐篷也确实很少滴水了。
十二月十日。我刚洋洋得意地觉得自己这个洞府可算是完工了,但也许是由于我把洞挖得太大,或是土质太松,洞顶和洞的一侧突然塌方;那时的场面我至今都有点后怕,但说来也难怪。因为塌下来的泥沙石头太多,当时要是我就在下方的话,那我就绝不需要掘墓人了。出了这样的意外事件之后,我又额外多出大量的活儿,不但要把塌下的土石泥沙清除出去。更重要的是要用木柱子把洞顶撑住,。杜绝今后再次发生这样的情况。
十二月十一日。今天,我接着干昨天的事情,先是找来两根大木头,笔直地支在洞顶下面,每根的顶部都有两块交叉的长木板托住洞顶。第二天,我总算干完了这活。接着又支起了一批这种带托板的木柱子。花了大约一个多星期的工夫,最终把那洞顶都弄牢靠了。现在,洞柱子成行,虽然走时不太方便,但也正好便于我把某些地方分隔开来。
十二月十七日。从这天起,一直到二十日为止,我在洞里又是安放木头架子,又是在石柱子上敲钉子,为的是把可以提起来的东西全都提起来。现在,我的住处比以前算整齐干净多了。
十二月二十日。如今我的东西全部搬进了山洞,就开始把屋里的东西重新安排一遍,我在靠墙的地方架起了一些木板,算是个食品架,供我把吃的东西一一放上,但现在我已剩下没多少木板了;再说,我又做了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十二月二十四日。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然后又是一整天,这样的天气我通常不出去,因为既使出去也会一无所获的回来。
十二月二十五日。又是整整一天的瓢泼大雨。
十二月二十六日。今天雨总算停了,天气比以前凉爽了许多。
十二月二十七日。我射杀了一只小山羊,又打中了另一只羊的腿,后来就捉住了这只瘸腿的羊,用绳子把它牵了回来。回来后,我把那羊断了骨头的腿上好夹板,包扎了起来。请注意:我没把它杀掉,而把它照料得很好,它活了下来,腿骨也很快长好了。经过我这么长时间的照料饲养,它的野性消失了,既便我放它也不肯离开,老是在我门口的那片小草地上吃草。这使我初次萌生了驯养家畜的想法。以便在弹药耗尽之后,免遭饥饿之苦。
十二月二十八日,二十九日和三十日。天气一反常态,酷热而又没有风,所以没怎么出去,只是到了傍晚稍微凉爽些了之后才出去找找猎物;这几天,我都是呆在家里整理那些东西。
一月一日。今天照旧很热,我早晚带着枪出去一次,中午时则静静地在帐篷里睡觉。今天傍晚我走得比较远,来到了向岛的中心地带伸展的一处山谷里,喜出望外地发现那儿有许多野山羊,不过它们极其容易受惊,很难猎取。但我有了主意,准备以后带着狗来试试,看能不能追上它们。
一月二日。昨天发现了那处有山羊的好地方,所以今天我就带着狗去了。一到那儿就叫它朝羊群冲去;但是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所有的羊竟然没有四处惊逃,而是一起掉转头来,对着我的狗,狗看到这种架势,知道处境危险,也就不肯上前了。
一月三日。我没有出去,而是着手加固那道围栅。因为仍担心会遭人袭击,我决心把它加厚加固,成为一堵十分厚实的墙。
注意:这堵墙的情况上面我已经讲到过了,所以在这日记中,我特意删除了有关的记述,这里只要补充几句就可以了。为了把这堵墙筑好,筑得无懈可击,我足足从一月三日干到了四月十四日,尽管这半圆形的围墙全长不过二十四码左右,两端都是与岩壁相连,两端之间的直线距离即直径为八码,洞穴的入口处就在这个半圆形的圆心处。
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努力地干活,但那可恶的大雨使我耽搁了好几天,准确地说,是接连耽搁了好几个星期。但这堵墙不筑好。我就总感到我的安全不是万无一失的,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它筑好,我干活时的那份辛苦简直难以描述,说来也简直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在把那些木桩弄出树林,再把它们打进地里这两件事上,因为我的那些木桩粗大得似乎超过了实际需要。
围栅筑好之后,我又在其外面用草泥护起来。这样,花了我大量心血的工程终于完工了。这时我心想,即使有人在那儿上了岸,也肯定看不出这是个住人的地方;我这件事做得简直天衣无缝。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件大事表明了这一点。
在这段时间里,只要天气允许,我就经常到林子里寻找猎物,有时走着走着,常常能发现一些对我颇有益处的东西,尤其是发现了一种野鸽,它们不像在树上做窝的野鸽,倒更像是家鸽,因为它们不把窝做在石洞的岩缝里。我于是捕捉了几只小野鸽回来养了起来,很想把它们驯化,也的确这么做了,但可惜的是它们长大后全都飞走了;使我这项计划前功尽弃。其原因也许是我没总去喂它们,这也难怪,尽管如此。我还是经常去掏它们的窝,捉些乳鸽回来吃,因为它们的肉非常鲜美。
现在我料理屋里的事务,这才发现缺少的东西还有很多,而且起先我认为,我是不可能自己做出这些所缺的东西的,当然,对有些东西来说,情况确实是如此。比如说,我怎么也箍不成一只木桶,前面我曾讲过,我有二十只小桶,但是尽管我在花了几个星期的工夫,绞尽脑汁,翻遍了工具箱,还是没本事做出那样的木桶来;一则我无法给桶安上底板,另外也难以把一块块桶板拼接得密不透水,所以最终也放弃了这个打算。
其次,我少的是蜡烛。岛上一般到了七点钟左右,天就黑了下来了,洞里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不得不上床睡觉。我还记得,当初在非洲那次冒险出逃时,我身上恰好带了一大块黄蜡,所以还可勉强用它来做蜡烛,但现在可没有这东西了,惟一的解决办法是:每当我射杀了一头野山羊,就把它的油脂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凭阳光晒干的黏土小碟子里,再放进一点麻絮当灯芯,这就算做成了一盏灯,它虽说比不上蜡烛,火焰又小又闪烁不定,但毕竟给了我一点光亮,使我比以前方便了许多;也就在我干这些活的过程中,我在翻找东西时偶然发现了一个我以前好像提到过的小口袋,这个口袋里原先装满了喂家禽的食物,而且根据我的估计,这并不是用于这次航行的,而是早在那船从里斯本出发前就装上了,可是袋里所剩的一点食物早就被耗子吃光了。打开一看,只有糠皮和灰;当时因为要把这袋子挪作他用(现在想来,是为了怕闪电引爆火药,我准备把火药分散放置,或是其它诸如此类的用途),我就在岩边那寨子里把袋子一抖,把里面的糠全部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