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8 (2)
然后，他与泽拉?舒曼和丽塔?狄克曼认识了。她们两人由于某些原因来得晚了些，而某中一个原因，是为了表示她们的确比别人聪明，也比他们世故。后来克莱德发现，她们的确有些不同，不像迪拉特刚才向他介绍的姑娘那样老实、拘谨，不像其余的人那样稳重。就说克莱德吧，他第一眼见到她们就发现她们存心在想办法找一个简捷的方法来享受异教徒式的快乐，而她们自己却又不愿意承认她们是这样的人，也不愿意被别人说成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们的态度，介绍时的那种神情，总有一种他感到和别的教友们不同的地方。不一定是在道德或宗教方面，而是比别人更加自由，拘束少些，而含蓄也就少些。
“啊，你就是克莱德?格里菲思先生吗?”泽拉?舒曼说，“我的天啊!你太像你的堂兄了，我总是看到他坐在汽车上走过路的中央。沃尔特把你的情况和我说了，你喜欢这地方吗?”她在讲到“沃尔特”这个名字的时候，那种神气和亲密的声调使得克莱德立刻就觉察到她和迪拉特之间的关系肯定要比他曾经和他说过的还要亲密。她脖子上系着一个深红色法兰绒的蝴蝶结，耳朵上戴着两只深红的耳环，身上穿的贴身的黑衣服十分整洁，裙边很阔。这些都反映出她很想卖弄一下自己的身姿，而且还很得意。她现在的神情，要不是因为她装模作样，装作一副一本正经和怕羞的样子，一定会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引起议论。
丽塔?狄克曼是一个金发女郎，她很丰满，粉红色的面颊，淡栗色的头发，淡蓝色的眼睛。她没有泽拉?舒曼那样咄咄逼人，既洒脱又漂亮，可还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神情，在他看来，这种神情是和她那个朋友的神情一致的。克莱德觉察到，她的态度虽然比她那个朋友伪装下的大胆作风逊色不少，可还是那样情意绵绵，尤其是对他，并且还有一种挑逗的意味在里面。她们事前已经商量好了，要由她来挑逗他。她很喜欢泽拉?舒曼，总是跟在她后面。在别人把克莱德介绍给她认识的时候，她好像要把对方融化掉一样，她笑了，很风骚的样子，让他心里慌慌的。当时，他正在警惕自己，这方面的交往一定要谨慎。可不幸的是，丽塔与霍旦丝?布里格斯一样，勾起他想进一步接近的念头，不管这念头有什么问题，叫他很不舒服。他一定要当心。他过去之所以不幸，不正是由于迪拉特这种随便的态度和这类女子的举止所造成的吗?
“好吧，我们可以要点儿点心和冰淇淋，”在简单的介绍后，迪拉特说，“然后，我们就走，你们俩最好到各处转转，打打招呼，然后，我们在卖冰淇淋的地方会面。然后，如果你们高兴的话，我们可以先出去一下，你们看怎么样?”
他望着泽拉?舒曼，好像在说：“怎么办好，你们心里有数。”于是，她笑笑回答说：“好吧，我们先走，我去看一下玛丽表妹还有妈妈，还有弗雷德?布鲁克纳。丽塔和我一起去。一会儿再碰头，好吗?”丽塔?狄克曼随即向克莱德会心地一笑。
她们和里面的人敷衍了二十分钟，泽拉向迪拉特递过来一个暗号，他就带着克莱德走进了房间当中卖冰淇淋的地方。没有多久，泽拉和丽塔好像不约而同地来了，他们就一起吃了些点心和冰淇淋。又过了一会儿，迪拉特就说：“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你那儿，可以吧?”
“当然可以。”泽拉低声说，于是，他们俩就走到了衣帽间。到底合适不合适?克莱德仍旧很迟疑，默不作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喜欢丽塔。可一走到街上，看不到教堂和那些回家寻欢作乐的人们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和丽塔在一起了，而泽拉和迪拉特已经走到前边去了。他挽起丽塔的手，觉得理所当然，可她却挣脱了，而后用自己的手臂挽住了他的手臂，而且很紧，肩并肩半靠在他身上，叽叽喳喳地讲起这座城市的故事来。
总有一种逗得人痒痒甜甜的东西在她声音里，克莱德很喜欢。她的身子懒洋洋的，放射出一种光或电子吸引着他，他被迷住了。他很想摸一下她的胳膊，而且他可以做到——只要他愿意，虽说现在才刚认识，但他甚至可以搂她的腰。不过，他总是还算清醒，他是格里菲思家族的一员，是莱科格斯的格里菲斯家族的一员，现在情况才会这样。正是由此才使得这次教堂集会上所有的姑娘对他都很好。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轻轻捏了她一下，而她，也没有作什么反应。
舒曼家是一座木结构的老式大房子，上面还有一个阁楼，周围有些树，屋前有一块草坪，很是幽静。他们一到了舒曼家，就在客厅坐下来。这个房间的陈设比克莱德过去住过的那些房子漂亮多了。迪拉特马上就开始找唱片，好像很熟悉这里。他还把两张很大的地毯拖开，露出光滑的硬木地板。
“这房子加上这些树，还有这些低音唱针，有一个特点，”他说。这话自然是给克莱德听的，因为直到现在他还有一个印象，觉得克莱德应该是个很精明的人，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街上根本就听不到这架自动钢琴的声音，对吧，泽拉?装上低音唱针，连楼上都不可能听见。我们在这里跳过好多回了，许多次都是到早上三四点钟，可楼上根本就不知道，对吧，泽拉?”
“是啊，爸爸耳朵不太灵，妈妈一进屋就看书，什么也听不见了。不过想听见本身就很困难。”
“怎么了，难道这里有人反对跳舞吗?”克莱德问。
“他们并不反对，根本不反对，”迪拉特插嘴说，“不过教会的人多半还是反对的，我叔叔、婶婶也反对。我们这次在教堂碰到的人，几乎个个反对，除了泽拉和丽塔，”他向她们报以一个赞许的眼神，“她们很开明，不会把这种小事情放在心上的，你应该放心，是吧，泽拉?”
这个对他非常倾倒的姑娘一面笑，一面点头说：“这是千真万确的，要知道，我从来不认为跳舞不好。”
“我也觉得挺好，”丽塔接着说，“爸爸、妈妈也是这样的。不过他们不想提罢了，免得让我认为他们希望我总去跳舞。”
迪拉特已经选中了一张唱片，放了上去，名字叫做《棕色的眼睛》。克莱德和丽塔，迪拉特和泽拉，两对人跳起舞来，克莱德发现与眼前这个姑娘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至于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她跳得很热烈，很兴奋，不停地摇摆，流露出被压抑的热情，脸上挂着微笑，显示出她很饥渴，她人长得又美，跳舞的时候微笑，让她看上去比平时更美。
“她很可爱，”他心想，“虽然随便一些。她以为我是一个人物，所以喜欢我。”差不多同时，她说：“你跳得真美，你真是个跳舞的能手，格里菲思先生。”
“啊，我不行，”他回答道，一面对她笑，“你才是一个跳舞的好手。我是因为和你在一起跳才会跳的。”
他感觉到她的手是软绵绵的，她这么年轻，身材也不错。她由于沉醉于舞中，姿态也很吸引人。
“好吧，现在我把《爱情之船》放上去，”迪拉特在一曲《棕色的眼睛》结束后说，“然后，你跟泽拉跳一会儿，丽塔和我要走开一下，好吗，丽塔?”
他对自己的舞技很满意，加上从小就喜欢跳舞，还没到另一首曲子放进来，他就马上托起了丽塔的手臂，一会儿滑到这里，一会儿又到那里，不停变幻着舞步和舞姿。这些对于克莱德来说太困难了。
克莱德和泽拉跳了一阵儿后，就知道了当初的计划是让两对伴侣一块儿玩，彼此毫不妨碍。而且，双方要尽力让别人玩得更痛快。泽拉与克菜德一起跳时，也与他说了很多话的时候，克莱德很明白：她更喜欢迪拉特。几回跳完之后，他和丽塔坐在一张长椅上说话而泽拉和迪拉特则离开了，去厨房找喝的去了。不过，克莱德注意到，他们在厨房找喝的花的时间，比一般人所要花的时间长了很多。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丽塔好像有意想要发展他们之间的关系。他觉察到有点儿不对劲了，就招呼她和他再跳一会儿。她原先和迪拉特跳过几种步法，现在推说再给克莱德看看。可是，这些步法很特殊，正由于此，他们俩靠得更紧了，非常紧。她和克莱德挨得那么近，还给他作手势，告诉他该怎么跳，她的双颊与他挨得更紧了，以至于他无法控制自己了。他们的脸互相贴近，她的眼笑盈盈的，含情脉脉。他的自制力马上无影无踪了，他吻了一下她的唇，马上又吻，他本以为她会拒绝而将他推开，可她并没那么做，而是保持了原来的姿势，为了让他多吻她。
他感觉到她暖烘烘的身子温顺地贴着他，她的嘴唇也在吻着他的嘴唇，突然他意识到，如果自己沉溺下去，也许是躲不掉的了。他还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很难抗拒，他发现他已经喜欢上她了，而显然，她也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