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45 (2)
星期五的通话后，他就去了莱科格斯旅馆，搞到了三种不同的旅行指南，上面介绍有关于大卑顿、长湖那儿，更偏僻地方的旅店、别墅、小客店和其它房屋的情况。只要真有什么办法，能去大卑顿的向导上一次提过的那个荒凉的湖区去，那就太棒了，问题在于这一带的湖区，可能根本没有可以划的船!星期六他不是又在火车站的摊上买到四份旅行指南吗?(现在还在衣袋里。)上头不是说得一清二楚，这条铁路朝北开往大卑顿，沿途有很多的小湖和小旅店吗。如果罗伯塔答应，或许他们两人可以去玩一两天呢。不管怎样，都得动身去大卑顿、草湖之前住一晚。他不是特别注意那一点么。据说这个湖很美，而且至少有三家很不错的别墅或乡间旅店，两人住一星期只要二十美元。这就是说，一晚上只要花五美元。一定是这样的，因此，就像他这几天计划的那样，他准备对她说：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之前，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这并不需要多少钱。按指南上说，车钱加上所有其它费用，只要大约十五美元就行了，要是他们去草湖住一天，就在到达乌蒂加的头两天的某一天去的话，而且，凡是这些，他一定得跟她形容成婚前蜜月的样子，一次小小的愉快旅行。要是她计划在这之前结婚，那么他决不能屈服，决不能。
(有五只鸟正飞向那边的丛林，就在那边的山脚下。)
要是为了划船，一到乌蒂加就直接去大卑顿，那当然是不行的，得花一整天，走七十英里的路，这在她或其他人耳中听起来，都是不合情理的。说不定还会让她起疑。既然他得在乌蒂加离开她一会儿，去买一顶草帽，那就最好在乌蒂加的一家便宜、不引人注意的旅店里住头一晚。然后，一到那里以后，就提议到草湖去。从那儿可以在早上去大卑顿那儿。他不妨说大卑顿更美，或者说他们要去三里湾。据他所知，那只是一个小村子而已，他们可以在那儿结婚，不过中途也可以在大卑顿待一待，就算是游玩吧。他不妨说，他想让她见识一下湖景，而且照几张相，他原来就是想这样，还为了以后给桑德拉照相，才买这架照相机的呀!
多么恶毒的阴谋!
(青山旁有九头花色的母牛。)
不过，再说，这样把三脚架和他的网球拍拴在提箱上，没准儿别人会以为他们是远方来客呢。如果他们失踪，他们不是这一带的人，不是吗?那个向导不是说过，湖水有七十五英尺深，就像帕斯湖那样吗?至于罗伯塔的手劲，嘿嘿，有什么关系?说实在的，他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那边的三辆汽车开得差不多有火车这么快)
嗯，在草湖过一夜后(他不妨说他准备去格雷斯湖北面的三里湾和她成婚 ，那儿有位牧师，他以前见过)，他要她把行李放在肯洛奈车站。他们要在那儿搭公共汽车去大卑顿。至于他的箱子嘛，他准备随身带着。他不妨和某个人说一声，也许跟租船的人或是跟司机说他的提箱里有相机，并问一下哪儿的风景最美，或者说提箱里装着点心，准备午餐用的。这个主意不是更妙么，带着午餐吃的点心，说不定连罗伯塔也可以骗过去，不是么，而且，这样不也骗过了司机么?人们到湖上去，有时候就是把照相机放在提箱里的。总之，至少这次，他得把提箱带在身边。否则的话，又为什么打算着要去南边的那个岛，然后又从那里再穿过树林呢?
(这个计划是多么可怕啊!他真的能实现吗?)
不过，大卑顿那只鸟的怪叫可不让他喜欢。再说，或许他们又会遇到那个向导，向导说不定记得他，这让他闷闷不乐。他根本没和他说过话，甚至连车也没有下，只是从车窗中瞄过他一眼，按他的回忆，那个向导也没看过他一眼，只跟格兰特?克伦斯顿、哈利?巴谷特说过话。他们下了车，话都是他们说的。不过，万一那个向导在那里，而且记得他呢?可是他既然确实没看见过他，他怎么可能记得呢?这个向导也许根本不记得他，也许根本不在那里。但是，为什么，他的手，他的脸，都是湿的呢?甚至湿得发冷，双膝抖个不停。
(这列火车真是丝毫不差地沿着河湾前进……去年夏天，他和罗伯塔……可是不……)
他们一到乌蒂加，他就得这样做，一定要记住，绝不能慌张，切记!在街上他得让她走在他前面，比如，他们得相距一百英尺远。这样，谁都不会怀疑他是在跟着她。到了某个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上前去，把一切都解释给她听，必须装出非常殷切的样子，让她以为他真地很在意她，他必须这样，如果想要她听他的话。然后……，然后，对了，让她等一下，他就去买一顶新草帽，嗯，或许就会在湖面上，当然还有桨，还有她的帽子，还有……啊……
(列车凄厉地一声长鸣。妈的，他已经心慌了)
不过，进旅馆以前，他必须先回到车站去一下，把新草帽放到提箱里面。或者，最好去找一找他中意的旅馆，一面把草帽带在手边，然后，他就去找她，把她带到他找的那家旅馆门口等他，他去照料手提箱，当然，如果附近没几个人的话，他们一起进去也没关系，不过她必须在女休息室等一等，他去登记，这次或许用查理?戈尔登这个名字。然后，到了早上，要是她同意这件事，或者如果有火车，就在当天晚上，他们就可以坐在不同的车厢中去草湖，反正至少在他们经过十二号湖或夏隆以前，就得这么办。
(那儿有漂亮的克伦斯顿别墅，漂亮的桑德拉!)
然后……然后……
(附近那座红色的大谷仓，还有那座白色的小房子，还有那架风车，就像他在意利诺、密苏里、芝加哥见过的那种。)
就在同时，坐在前面一节车厢的罗伯塔却正在想，克莱德似乎并不是对她毫无情义呀。当然，要他在过快活日子时离开莱科格斯，他心里肯定挺难过的。但从另一方面说，她人已经到了这里，也就别无选择了。她必须和他和睦相处，既不能太逞能或是搅扰他，又不能太软弱地退缩。因为，说到底，是克莱德害得她如此下场的。他这么做，是最起码的。到了以后她得照顾小孩子，而且从此以后，必须忍受种种痛苦。稍晚些时候，她还得把这次神秘的经历果实讲给她父母听，包括她现在的失踪、结婚，要是克莱德当真跟她结婚的话。不过，这她一定要坚持，而且要尽快办，也许就在乌蒂加，在他们再往前去的第一个地方，拿到一张她的结婚证明，为了她自己和孩子，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格里菲思家族的成员。这可 不是一件小事。
(那条河真美!这使她想起莫霍克河，还想起去年夏天她和他认识以后散步的情景。啊!去年夏天!现在这情景!)
毫无疑问，他们要在某个地方待下来，不过，是在哪里呢?在哪个镇或是哪个城市?离莱科格斯或是卑尔兹有多远?离卑尔兹越远越好，虽然她也希望再一次见到父母，而且迫不及待，不过，既然他们俩是一起离开这儿的。而且即将结婚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他是否注意到她这套蓝色礼服和棕色小帽?与经常和他在一起的那些阔小姐比起来，他是不是觉得她比较漂亮呢?她必须应付得体，以免使他产生反感。可是，他们原本可以享受美好人生的，只要……只要在他心中的位置上，哪怕只是一点点空间……
然后，到了乌蒂加。后来，在一条清静的街上，克莱德先联系了罗伯塔，他看上去既有些单纯、和蔼，又略带担心和反感。说实在的，这只是一个面具，在这面具之后，是一种害怕的心理，害怕计划的执行，害怕计划的成功或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