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城堡中的厅堂 (2)
丢在脑后是我们最佳的期待;
而在心冷了之后,
由于一时情热而立下的誓言,
便会立刻地烟消云散。
而那真实常理的感情,
却往往会因为过度的喜乐、痛楚的悲伤而变得不再那么自然。
最善变的就是人世间的苦乐悲欢,刚刚还在痛哭的人转瞬间便会融入狂欢。
连世界也会有一天毁灭,
又何必怪罪那爱情的时过境迁;
是爱造于境?是爱随境转?
谁可以给这个怪谜一个圆满的答案?
伟人失去了权势会沦落到无人理睬;
乞丐走了时运仇人也会前来交欢。
世态的炎凉古今不变:
财大的门庭被宾客挤满,
而路入穷途时向别人求助,即使知交也会情同陌路。让我们把谈话拉回到正题,
命运与意志往往不会同路携驰,
最终会推翻所有的决心,
无人可以预知最终的事实。
虽然现在你作了不再嫁的宗旨,
可是我一死你便会改变你的守誓。
伶后:昼不能玩游,夜不可安卧!
天莫要亮我,地莫要养我。
铁锁囚门把我的终身监禁,
让我的希望与信心全部毁灭!
让我的一重重的心愿,
让那一道道飞来的横祸全部摧灭!
若我在丈夫死后嫁作新人,
愿我的前世今生永远沉沦?
哈姆莱特:如果她现在把誓言背弃!
伶王:难为你把如此重的誓言立下。
你先去吧,爱人;我十分困倦,
要休息一会儿。(睡)
伶后:愿你安睡,
上天保佑我们永不会有后悔!(下)
哈姆莱特:母亲,您认为这出戏演得如何?
王后:那个女主人发誓太多。
哈姆莱特:啊,但是她可以守住约定。
国王:到底有什么情节会出现在这部戏中?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地方会迷惑我们的眼睛?
哈姆莱特:不,不会的,没有什么要不得的情节,他们只不过在睡梦中毒死了一个人而已。
国王:是什么一个戏名?
哈姆莱特:《捕鼠机》。噢,怎么?这个名字是象征性的,戏中的故事取材于一件发生在维也纳的谋杀案。那公爵的名字叫贡扎古;巴普蒂斯塔是他的妻子。只要您继续看下去便会知晓是怎么一回事。这本作品是十分恶劣的,可是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像陛下您和我们这些有清白灵魂的人是不会为此而吃惊的,我们的肩背都是好好的,让那被革安子磨伤的马儿去惊跳退缩吧。
(一伶人扮琉西安纳斯上)
哈姆莱特:这是那个国王的侄子,叫琉西安纳斯。
奥菲利娅:殿下,您剧情解释得很好。
哈姆莱特:如果您和您的爱人的故事也在由伶人上演,那我亦十分情愿为你们解释的。
奥菲利娅:殿下,您太尖刻了。
哈姆莱特:想把我的尖尖磨掉,你就非哼哼不可。
凶手,动手吧!动手吧,别再装算了,混帐东西!来,让那复仇的叫声从哇哇的乌鸦口中叫出!
琉西安纳斯:黑心快手,偏逢到妙药良机;
趁着无人注意,不可错过时机。
夜半采取的毒草炼成的你,
加上出巡的赫卡忒的咒语,
快快发挥出你凶恶的魔力,
让他的生命快快地去拜谒上帝。(以毒药注入睡者耳中。)
哈姆莱特:他为了夺取权势,就在花园里毒死了他。贡扎古就是他的名字;那故事原文是用精彩的意大利文写成的,至今仍然存在。下面演到的将是贡扎古妻子的爱是如何被凶手得到手的。
奥菲利娅:王上起来了!
哈姆莱特:怎么!竟然受惊于一杆空枪?
王后:陛下怎么了?
波洛涅斯:停下来!不要继续演了!
国王:快!快去给我把火把点起来!
波洛涅斯:火把!火把!火把!(除哈姆莱特、霍拉旭外全下)
哈姆莱特:噢,身体完好的公鹿自在游玩,
受了伤的母鹿泪洒一边;
世界就是如此地循回流转,
有的人酣睡,有的人失眠。
兄弟,如果命运要将我捉弄,我在开缝的靴子上缝两朵绢花,头上插满羽毛,以我这般作诗的本领,是否能够跻身于戏班子之中?
霍拉旭:或许您可以从他们那儿得半额的包银。
哈姆莱特:我可要领全额的。
亲爱的台兄,你可曾知晓,
这一个国土现今已荒凉破碎,
但原来却是威震天下的雄邦,
而今一只孔雀,却坐在它的王位之上。
霍拉旭:您应该把它押一下韵才好。
哈姆莱特:啊,好霍拉旭!你可看见了?那鬼魂对我所说果然不假。
霍接旭:殿下,看到了。
哈姆莱特:在那个戏子提到毒药一物的时候吗?
霍接旭:我很清楚地看着他。
哈姆莱特:来,奏乐!来,吹笛子的那个人哪儿去了?
如果国王憎恶这一出喜剧,
那么多半是因为他不会赏识。
来,奏乐!
(罗森格兰兹及吉尔登斯吞重上)
吉尔登斯吞:殿下,请允许我有句话要对您说。
哈姆莱特:可以,即使你把全部历史都讲给我听也没问题。
吉尔登斯吞:殿下,王上——
哈姆莱特:王上怎么了,嗯?
吉尔登斯吞:他在回去之后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哈姆莱特:可是酒喝得太多,所以醉倒了吗?
吉尔登斯吞:不是,殿下,他在大发脾气。
哈姆莱特:如果你是来让我去为他诊冶,那么他的脾气可能会更加地激起。如果你足够聪明便应该将这件事情去告诉他的医生才是道理。
吉尔登斯吞:好殿下,请不要将话题扯开去。
哈姆莱特:好的,你说吧,我是十分听话的。
吉尔登斯吞:我是受您的伤心的母亲所托而来。
哈姆莱特:十分欢迎。
吉尔登斯吞:不,殿下,不需要这一种礼貌。
如果您情愿把一个好好的回答给我,那么我就向您传达您母亲的旨意;否则,请您原谅我,让我就这样回去,我就算把我的任务完成了。
哈姆莱特:我不能。
吉尔登斯吞:殿下,您不能什么?
哈姆莱特:我不能给你一个好好的回答,因为我的脑子已经出了毛病;但我所能够作出的回答,我的母亲可以要多少我便给多少。所以不要多说废话,让我们步入正题吧。你说我的母亲——
罗森格兰兹:她对您的行为感到十分吃惊,她就是这样说的。
哈姆莱特:啊,竟然让一个母亲吃惊,真是一个好儿子!但是在这之后,还会有什么吃惊之外的事情呢?说吧。
罗森格兰兹:她望您到她那儿去跟她谈一谈,在您入睡以前。
哈姆莱特:我一定会服从她的,即使她是我的母亲超过千次。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罗森格兰兹;殿下,我曾有幸受您所宠。
哈姆莱特:我现在仍是喜欢你的,我可以以我这双笨手起誓。
罗森格兰兹:好殿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您的心中会这样的不高兴?如果您连您的朋友都不愿向他吐露心事,那您自己恐怕也会因此而受累的。
哈姆莱特:我对自己现在的地位感到不甚满意。
罗森格兰兹:什么!您已被王上亲口指定为王位的继承者了,难道您还不为此感到满意吗?
哈姆莱特:嗯,但是如果要“等到草儿青青——”这句老话亦已经有点儿过时了。
(乐工等持笛子上)
哈姆莱特:啊!笛子到了!快给我拿一只来。跟你们退后一步说话。为何你们要如此逼迫我钻入你们的圈套,如此绞尽脑汁地把我的隐私窥探?
吉尔登斯吞:啊!正是因为我们是如此地敬爱着您,所以若有什么过于冒昧放肆的地方还请见谅。
哈姆莱特:你的话我不是很懂。你可愿吹一下这笛子?
吉尔登斯吞:殿下,我不会吹这个东西。
哈姆莱特:请你吹一下。
吉尔登斯吞:我真的是不会吹。
哈姆莱特:请你就不要再推托了。
吉尔登斯吞:殿下,我真的一点都不会吹。
哈姆莱特:那是如说谎一样的。要让它发出最动听的音乐,只要你用手指按着这些笛孔,在上面放上嘴一吹就可以了。瞧,音栓在这儿。
吉尔登斯吞:可是要从里面吹出和谐的曲子却是我所不会的。那种技巧我未曾学过。
哈姆莱特:哼,你以为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把我玩弄;自以为可以摸到我的心事;你想要把我内心的秘密探出;你从我的最低音试到最高音;但你却无法让这隐藏着绝美音乐的小小乐器发出声音来。你以为玩弄一支笛子更难于玩弄我?你是无法玩弄我的,不管你把我当作什么乐器,你也只可能拨动我罢了。
(波洛涅斯重上)
哈姆莱特:先生,上帝保佑你!
波洛涅斯:殿下,娘娘让我来催您去立刻与她续话。
哈姆莱特:你看到那片很像骆驼一样的云了吗?
波洛涅斯:啊,它还真的如一头骆驼的样子。
哈姆莱特:我觉得它还是更像一只鼬鼠。
波洛涅斯:它把背弓起来正像是一头鼬鼠。
哈姆莱特:还是如一头鲸鱼更恰当一些吧?
波洛涅斯:是正像一头鲸鱼。
哈姆莱特:那么我一会儿就去见我的母亲。(旁白)
我再也无法忍受他们的愚弄了。(高声)一会儿我就来。
波洛涅斯:我马上去那么说。(下)
哈姆莱特:过一会儿说是很容易的。朋友们,离开我。(除哈姆莱特外,均下)现在是一夜之中最为阴冷的时候,坟墓中的鬼魂也都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地狱也把他的戾气全向人间开放;现在我可以把那热腾腾的鲜血来痛饮,把那在白昼所无法下手的残忍的行为来实施。且慢!我还要去我的母亲那儿一趟。心啊!莫要把你的天理伦情丢失,我这坚定的胸怀永远都拒绝庸碌的灵魂的入侵;我来作一个杀手,但不能作一个逆子。我要把我妈的心用那利剑一样的语言刺穿,但却不损害她丝毫的毛发;我要以伪者的样子来装扮一下我的舌头和灵魂,即使在语言上给她再严厉的谴责,却不可让别人指摘我的行动有任何不妥之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