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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孩子 (3)

第八章孩子 (3)

但是她也能够让心肠变硬,躲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他特别喜欢游泳,天暖和的时候,他会带她到运河去沐浴,或找个僻静的去处,到一口大的池塘或一座水库去沐浴。他游泳时把她背在背上,她紧紧搂住他,感到他在自己身下强烈地动着,他太有力气了,似乎可以支撑整个世界。他还教她怎样游泳。他一怂恿她,这小东西就什么都不怕了。他有一种奇怪的念头,那就是吓唬她,看她能拿他怎么办。他问她,她敢不敢爬在他背上跟他从运河桥上跳下去?她说敢。他喜欢抚摸那紧紧俯在他背上的赤裸的孩子。他们两人的意志展开了一场奇特的争斗。他爬上了运河大桥的栏杆。下面流水悠悠。但这孩子不怕,她故意跟他斗,斗定了。

他腾空一跃,他们就往桥下跳了。落水时,河水撞击着孩子小小的身体,让她有些失去了知觉。但她毫不动摇。他们上来,来到堤岸上,并排坐在草地上,他笑着说这样真不错。孩子睁大眼睛,惊异地望着他,她受到了惊吓,但她不露声色,他都快笑出眼泪来了。不一会儿,她又稳稳地爬在他的背上,他们向深水中游去。她习惯了他的裸体,也习惯了妈妈的裸体,从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她和父亲相互依偎,相互抚慰,以此驱除受到的惊吓。可过了几天,他仍然会背着她从桥上往下跳,跳得狂,跳得凶狠。

终于,有一次他跳下时,她向前冲到了他头上,差点弄断了他的脖子,他们两人乱作一团落进水中,挣扎了好半天才算没丧了命。他救她上来,坐在堤岸上直发抖。但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死亡的阴影,似乎死亡嵌入他俩的生命中,将他们分开了。但他们仍然不能分离,仍然很亲昵,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讽刺。集市开集那天,她要去荡秋千。他带她上了秋千,他站在船里(船形秋千),手抓住铁绳,开始往高处荡,那高度很危险。这孩子紧紧地贴在座位上。“还想再荡高点吗?”他问她,她听了笑了起来,他们就这样在空中穿梭着。“想。”她回答,她感到自己就要化作蒸汽,失去一切,溶化掉。秋千荡得极高,然后像一块石头一样荡下来,然后还要荡上去,令人恶心。

“再高点吗?”他扭过头来冲她说,他的脸在她看来既恶毒又漂亮。她笑笑,可嘴唇都吓白了。他把秋千迅速地荡起,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直到它抛向空中。孩子紧缩着身体,脸煞白,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下面的人开始呼叫。秋千在空中抖动,几乎要把他们震出来。他尽他的努力荡高秋千,但他招来了人们的斥责。他坐下来,让秋千自行减缓下来。他走出秋千船时,人群里有人高叫,骂他无耻。他笑了。孩子偎着他的胳膊 ,脸色惨白,一言不发。片刻以后,她开始猛烈地呕吐起来,他给她喝柠檬水,她吞下去一小口。“别对你妈说你吐了,”他说。一回家,这孩子就爬到前厅的沙发下去,像一头染病的小动物,她在里面趴了好半天才爬出来。可安娜还是知道了这桩恶作剧,简直气疯了,更看不起他了。他眨着金黄色的眼睛,脸上露出奇特、残酷的笑容。她看了看他,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失望,那是一种冷酷孤独的东西。她站到了妈妈一边,对他,她的心死了,她感到恶心。她还是忘了这事,仍然爱他,但爱得很冷。他这时年方二十八,脾气变得很怪、很暴躁,性欲很强。

他制服了安娜。谁跟他接触都会被他制服的。经过一段时间的敌对后,安娜终于同他和解了。现在她有四个孩子了,全是女儿。七年了,她一直忙于做妻子和母亲。这几年,他就在她身边,但从未真正冒犯她。渐渐地,他心中有了另一个自我。他仍然沉默,与她隔一层。但她可以感觉到他总在逼近她。似乎他的胸膛和躯体都在威胁着她,他总在逼近她。渐渐地,他无视自己的责任,为所欲为起来。他开始不在家里待了。星期六他总是独自去诺丁汉,去看足球比赛或看杂耍。他从不喝酒。但他那双金黄色的眼睛透着残酷的目光,小小的黑眼珠锐利地盯着周围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他在等待。在“帝国”剧院,有一天晚上他和两位姑娘坐在一起。他很注意身边的那一位,她有点矮小,长相一般,脸色挺红润,上唇上翘着,当她不注意时,她的嘴就会微微张开,双唇就像盲目的寻求什么一样。她也很注意她身边的这位年轻人,所以她坐得笔直笔直的。她的脸冲着舞台,可她的双臂却放在膝盖上,带着极强的自我意识挺坐着。

他心头一亮:他是否应该跟她开始过另一种为人所不容的生活?那是他的欲望,为什么不呢?他一直是个大好人,除了对他的老婆以外,他还是个处男呢。为什么女人们各有各的不同?他为什么只活一次?他需要另一个生命。他自己的生命是贫瘠的,很不满足,他需要另一个。

她张着嘴,露出小小的不规则的牙齿来,这吸引着他。它张开着,欣然以待,它是那么脆弱。为什么他不闯入她的世界去享受?那双放到膝盖上的修长手臂一动也不动,很美。她娇小,他几乎可以用双手捧住她。她的孩子气强烈地刺激着他的欲望。如果捧起她,她在他的双手中会无能为力的。“这一场最带劲儿。”他一边鼓着掌一边对她说,身体靠了过去。他感到自己很强壮,什么也动摇不了他,他可以与整个世界抗衡。他的灵魂敏锐、机警,闪动着愉快的光芒。他太有自制力了。他就他自己,是绝对的,世界其余的东西都应该为他的生命做出奉献。那女孩被惊动了,转过身来,目光中透出几乎是痛苦的微笑,两颊变得绯红。“是的,是挺带劲儿,”她搭讪着说,双唇抿住了有些凸出的牙齿。然后她坐着直视前方,感到双颊上烧得通红。

这让他感到开心。他的全副身心都注意上了她,她是那么年轻,那么动人。“不过这场可不如上礼拜那一场好,”他说。她又半侧过脸来冲着他,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浅浅的流水在闪光,目光中透出惊恐,听他说话时,目光震颤了。“哦,是吗?我上礼拜没来看。”他注意到她的语调是普通人的语调,这一点让他满意。他知道她是来自哪个阶层的人了。她很可能是哪个货栈的店员。他很高兴她是个普通女子。他接着对她讲上星期的节目。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语无伦次。她的脸在发烧。但她总在和他搭讪。她另一边的姑娘远远地坐着不插话。

他看不起那姑娘,他的话都是冲他喜欢的这位姑娘说的,她长着明亮的眼睛,眼窝挺浅,嘴巴微张着。他们继续交谈着,她无所用心,东拉西扯,而他却别有用心,目的明确。这种交谈令他感到愉快,就像一场撞大运比技巧的游戏一样。他沉静,谈话幽默、讨人喜欢,但实际上他是个强有力的人物,他的热量和沉稳在压迫着她,令她不安。眼看演出结束了,他变得机警起来,要耍心眼儿了,要占便宜。他紧跟着她和她长相一般的女友下了楼梯来到大街上。外面正下着雨。“今天晚上真没劲,”他说,“来喝点什么吧,咖啡好吗,天还早。”她看看远处的夜空说:“不,不早了。”

“我希望你来喝点咖啡,”他说话的口气倒像是在可怜她。他们半晌没说话。“去‘罗林斯’吧,”他说。“不,不去那儿。”“要不,去‘卡尔森’?”她们不说话。另一个姑娘仍然不走。现在这个男人是中心,要看他的了。“让你的朋友也一起来吧?”又沉默了一会儿,另一位姑娘明白过来了。“谢谢,”她说,“我答应过要去看一位朋友的。”“下次再去吧。”他说。“哦,不,谢谢,”她很尴尬地说。“晚安,”他说。

“再见了,”他喜欢的姑娘对女友说。“去哪儿?”女友问。“你知道的,葛蒂,”姑娘回答。“好吧,珍妮。”女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了。他转过身同这女郎一起到茶馆去了。他们聊个没完。他在同她的谈话中感到了一种纯粹的男人的快活。他一直盯着她,观察她,欣赏她,在她身上取乐。他可以发现她身上明显的吸引力:她那奇特的弯眉给他一种强烈的美感。然后,他会发现她清澈透明的眼睛就像一汪浅水,他了解这双眼,还有她那微张着凸出的嘴唇,红润而脆弱。他仍然保持着拘谨的态度。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这姑娘,愉快地欣赏她的娇嫩。至于这姑娘本身,她是谁、干什么的,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才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呢,她仅仅是他肉欲的对象。“我们走吧?”他说。她默默起身。外面仍在下着雨。“咱们散散步吧,”他说。“我不在乎下雨,你呢?”“我也无所谓。”她说。

他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自由自在地散着步,而不是在别人的世界里。他自己就纯粹是一个世界,他与任何普通的意识毫无关系。他自己的感觉最为至高无尚,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毫无价值。只有他和这姑娘,他要同化她,要把她的特征同化到自己的感觉中去。他要战胜她,控制她,彻底地享受她,除此之外他不管别的。他们走在黑暗的街道上。他为她擎着雨伞,另一只胳膊揽着她的腰肢。她和他走在一起。渐渐地,他走着走着就将她愈拉愈紧,让她紧贴着自己的腰肢,感受着自己腰和臀部的运动。她的身体贴着他那个部位。太合适了,跟她这样散步真好。这让他更美妙地意识到了自己是个男子汉,他搂住她的腰肢的一只手摸到了她身上的一条曲线,他似乎觉得自己获得了重生,那是一种真实,是绝对的、可感知的美。真像一颗星。他的一切都溶化在触摸到她娇小身体的曲线后的快乐肉感中,是他的手和他的生命照亮了她的躯体。

他带她来到了公园,这里几乎黑漆漆一片。他注意到一个墙角掩映在浓密的常春藤下。“咱们在这儿站一会儿吧,”他说。他合上雨伞,随她走到墙角里去,那里淋不到雨。他不需要用眼眼看,只需要通过触摸来感知。她就像一团可以摸得到的黑暗。他在黑暗中找到了她,搂住她,把手放在她身上,她沉默,不可思议。但他并不想知道她什么,他只是想发现她。透过衣服,他触到的是绝对的美。“摘掉你的帽子,”他说。她默默地摘下帽子,又回到了他的怀抱。他喜欢她,喜欢抚摸她,他要更深刻地了解她。他的手指温柔地寻找着她的面颊和脖颈。黑暗中,这是多么美好、多么愉快啊。他的手指常常这样抚摸安娜的脸和脖子,可这有什么?抚摸安娜的是一个男人,而抚摸这位姑娘的是另一个男人,而他更喜欢这个新的自己。他沉醉在这个女人的肉感美中,每一刻他似乎都触到了绝伦的美,那是超越知识的一种感觉。

他们贴得那么紧,每个发现都是那样奇异、那样令人兴奋,他的双手紧紧压着她的身体,充满了爱抚的渴望,他要发现她;而她几乎昏厥了。在纯粹的欢愉中,她弯曲了膝盖,腿和下腹都缩成了一团!这又给他凭添了一分美的享受。他的全部生命都聚成了一个满足的微笑,他的整个躯体都是一道电弧,充满了力量,要降服她。他最终吻了她,她在他那可怕的吻中几乎不能自已。她的嘴巴太柔软,毫无抵抗力。他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第一个吻是非常温柔的,那么温柔、那么令人放心。于是,她那柔弱、毫不设防的嘴变得很有信心,甚至勇敢地寻找起他的嘴来。他渐渐地回应着她,渐渐地,他温柔的吻在下沉,缓缓地下沉,但变得沉重起来,沉重起来,直到她无法承受这沉重的吻,她垮了。她沉醉了,他潜伏着满足的微笑愈来愈紧张,他在她面前很自信,他让自己全部的力量落在她身上,要将她一扫而光。但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

她突然恐怖地颤动一下,打破了刚才的局面。

“别,别!”这叫声非常恐怖,似乎那不是她的声音。那是一种奇特痛苦的叫喊。她的叫喊中震颤着一种歇斯底里的东西,让他的神经像绸缎一样抖起来。“怎么了?”他故作镇静地问,“怎么了?”她重又回到他的怀抱中,但这次她颤抖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的喊叫让他得到了满足。不过他知道,他来得太突然了。这次他细心多了。有一段时间,他仅仅是在保护她。他的意志断裂了。他坚持再重新开始,回到刚刚离开的起点上,然后再细心些,直到成功。现在暂时是她赢了,可这场斗争并没有结束。他心中又响起一个声音,催促他放她走——让她蔑视。他保护她,安抚她,抚摸她,吻了她,又一次开始靠近她。他重振起了精神,就算不能占有她,也要让她松驰,打消她的抵抗心理。于是,他怀着无比的柔情吻她,似乎他在用自己全部的生命爱抚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