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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克洛德弗洛罗

第四卷 二、克洛德?弗洛罗

克洛德?弗洛罗确非凡人。他出身于中等人家。拿上世纪不太合适的话说是高等资产阶级或小贵族。归巴黎主教掌管的梯尔沙普钦地是这个家族从帕克莱史弟那里传承的,十三世纪时,为争抢上边的二十一所屋宅,不知发生了多少讼诉。他是领地的主人,一百五十一位自认可以在巴黎和近郊城郭收取平贡的贵族中他是一个;长期以来,他都被田野圣马丁教堂契据承认拥有这种权利。

当他还小时父母就想让他当教士。他学习朗读拉丁文时常小声讲话、低眉顺眼,老早就去大学城的托西学院寄宿。在那儿,他的伙伴是祈祷书与词典。

原本他不苟言笑、认真严肃、热诚向上,学得极快,他很少参加干草街的狂欢胡闹,课间休息时不大叫大闹,不懂“掌颊捋发”,没参与1463年的暴动,即被史官称为“大学城第六次动乱”的那次,对蒙塔古学院学生穿着由此得名的短斗篷他很少讽刺,对道芒学院领助学金的学生秃头,穿湖蓝、天蓝、深褐或象四王冠教堂的枢机主教颁发的证书上写的“蔚蓝色深褐”这四色拼成的粗呢大衣,他也不取笑。

然而,圣约翰德博韦街上所有学堂的课程他从不缺席,在圣旺德勒日西尔学堂开讲教会法时,圣波埃尔德瓦尔修道院长总瞧见他靠近讲坛,靠柱子坐下。他嘴咬羽毛笔、携带自制墨水瓶,时而在磨光了的裤膝上写些东西,每到冬天总是向手指上呵暖。每礼拜一清晨,教规博士米尔斯?狄斯呈埃先生在雪夫圣徒尼学堂开门时第一个看见的气喘吁吁跑来的学生又总是他。故而,教会神甫也不比这十六岁的神甫对奥秘神学的造诣强多少,他对法典神学的见解比得上宗教评议会的顾问,索尔邦的博士对繁琐讲学的知识比他也多不了。

神学一结业,他开始了教规研究,继《刺例大会》,他又研究《查里曼敕令集》。他求知若渴,不停研究教规汇编。依次为依斯帕尔主教戴奥道尔的教规集、沃姆斯主教布沙尔的教规集、沙特尔主教伊夫的教规集、格拉吉贡教规汇编又将《查里曼教会集》取代了。继而又学格利高里九世编的集子和奥诺里乌斯三世的书信《论冥想》,中世纪从公元618年的戴奥逼尔主教开始,民法与教会法争强斗胜,直到1227年格利高里教皇结束,他竟将这混乱的公案搞得头头是道、清清楚楚。

继教规汇编后,他又学习医学与自由技艺。他从草原中提炼油膏,对治疗挫病、挫伤和骨折、脓疮他很在行。稚克?戴斯帕尔一定愿意让他当内科医生,他也会被理查?埃兰拉纳邀为外科医生。多门艺术的学士、硕士、博士学位他都已获得,他精通拉丁文、希腊文与希伯莱文多种语言,都是很难学会的。他对知识可谓狂热。十八岁时对四大学问也已精通。他对人生的惟一目标似乎就是知识。

1466年夏天极热,一场大瘟疫发生了,巴黎子爵手下四万多人死去。约翰?德?特洛亚说其中“阿努力大师、御前占卜师,为正人君子,聪明狡猾尤甚。”大学城中传言最猖獗的是梯尔沙普街的疫情。克洛德的双亲都在这儿的采邑中居住。他得知后大惊,马上回家。一进屋却发现父母昨夜已死。只有那躺在摇篮中裹着襁褓的小弟弟没人看管、正嚣闹呢,他成了克洛德惟一的亲人。他把弟弟抱起来,抑郁地走了,从此他开始从学问中走出,接触人生。

这是他生命里的危机,这位十九岁的孤儿是长兄,是一家之主,生活的现实打破了他学生的梦幻。他感动地对自己的小弟产生了一种愿为他终生效力的激情。之前书本是他的至爱,如今体验到人间感情的奇特又甜蜜。

这种感情越来越奇怪,对从未涉足人世的他就似一场初恋。他很小就离开父母,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他全部的世界都为书本占据,求知若渴,一向只关心如何借助科学使自己才智进步,如何依靠才艺发展自己的想象力,他不明白自己的心灵在何处。忽然掉在他怀中一个小弟弟,这个孤儿,使他完全变了。他发现了除索尔科学院的思辨和荷马史诗外的东西,即感情。人需要亲情与爱情,否则生活只会单调、嘈杂,让人痛苦。然而骨肉之情也必不可少。小弟弟需要他爱,这足可填满他整个人生。不必奇怪,他那个年纪正是爱用新幻想取代旧幻想的时候。

所以他把自己深沉热烈一心一意的全部激情都给了他的小约翰,这个除了他再没亲人的孤儿让他整个身心为之感动。他可怜、嫩弱、俊俏、肤色嫩红,一头金色弯发。他严肃又无限怜悯地思考着关于弟弟的一切。他像照料一个极为脆弱、受特别嘱托的东西似的照料他,他不只是他的哥哥,还是他的母亲。

克洛德把尚在哺乳期中的小弟寄养在奶奶家中。他不仅继承了梯尔沙普采邑,在蕴含斯特(比塞特尔)堡旁边的一座小山上,磨坊奶水充足的女主人有个很强壮的小孩。克洛德把弟弟送到她家。

那时,他认真地承担生活的重担。他总想起小弟,他是他学习中的娱乐和目的。他要把全部身心都献给了未来,在上帝面前为弟弟担保.他决心永远不娶妻生子,把弟弟的快乐与财富当成自己的快乐与财富。他决心当神职。凭他的才能、知识与他直接隶属巴黎主教的身份,使他在教会中晋升飞速。二十岁时,教皇特许他享有神职,成为圣母院年纪最小的小礼拜堂神甫。他主持的祭坛因为做弥撒比别处晚而被称为“懒人祭坛”。

于是,他更亲近书本,只有走一个钟头长路去磨坊采邑时才不读书。当时象他这么大的人很少这么知识渊博,刻苦修行,马上获得了隐修院全员的敬佩。从隐修院到民间都盛传他的学者名声,只是慢慢歪曲成了巫师。

他于复活节后有个礼拜天到懒人祭坛做弥撒祭坛,就在紧邻圣处女像,从主教堂通往大堂正门的右侧。围着弃婴大声讨论的几个老妪把正走在回去路上的他唤醒了。

他走近一看,那惹人烦,正遭到严重威胁的可怜的小生命让他想起自己的小弟弟,如果,他万一过世,小约翰或许会同样被人扔在这儿,孤苦伶仃。他马上心生怜悯,抱走了这孩子。

他将孩子从口袋中拽出,果然先天畸形,左眼生了个肉瘤,头缩在两肩中,驼背鸡胸,又罗圈腿,够可怜的。然而他明显得很有力气。他那不知内容的叫喊体现了他的活力与健壮。小孩愈丑,克洛德愈可怜他,他发誓要像爱自己兄弟一样把小孩抚养大,这样才能用他做的这件好事为小约翰以后可能犯下的任何过失将功抵罪。要为弟弟做慈善投资,他要提前替他做好事,以供养弟弟万一缺钱时拿去用,天堂的入口处缺了这种钱可进不去。

他给养子起名卡西莫多,大概因为他遇到他那天是卡西莫多日。或者他想表示这可怜的小东西是个残缺的毛胚。实际上,独眼、驼背、罗圈腿的卡西莫多,“差不多”是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