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说出这个问题之前,我提醒你们注意,假如亚力克·坎宁罕说出的那些话是真的,若是凶手开枪杀了威廉·柯万后就马上逃走了,那样,凶手显然没时间从死者手中撕去纸片。假设纸条不是凶手撕下来的,那一定是亚力克·坎宁罕本人干的,因为在那个老人赶到楼下时,几个佣人早已到了现场。这一点很简单,但警官却忽视了。这是因为他一开始就认为这桩案子与乡绅无关。我的观点是从来不持任何偏见,只尊重事实,就这样,我调查时就怀疑亚力克·坎宁罕在这桩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了。
“于是,我很仔细地查看了警官拿给我的那张纸角。我认识到这是一份极其重要文件的一部分。”
“字体看上去很不规则。”上校说。
“我亲爱的先生,”福尔摩斯大声说道,“无疑这是两人轮流写出来的。你们瞧,‘at’和‘to’中的字母‘t’写得劲力十足,而‘quarter’和‘twelve’中的字母‘t’又是多么软弱无力。你们只要比较一下,就会马上看到真相。你们简单地分析这四个单词,就会极有把握地说,‘leam’和‘maybe’是出自那个笔锋刚劲的人写的,而‘what’是一个软弱无力的人写的。”
“天哪,这真是明摆着的事情!”上校叫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写同一封信呢?”
“这显然是一种犯罪行为,其中的一个人并不相信另外的那个人。于是他决定,不管什么都必须两个人一起动手。并且可以这样认为,那个写‘at’和‘to’的人一定是主谋。”
“你如何知道这一点的呢?”
“我们只要比较一下这两个人的笔迹就能知道这一点。另外,我们还有更充足的理由。假如你们认真查看一下这张纸,你们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个笔锋刚劲有力的人先写完他要写的单词,留出空格让另外那个人去填写。这些空格并不是个个都富余,你们瞧,另外一个人把‘quarter’一词写在‘at’和‘to’之间时就显得有些挤。这说明‘at’和‘to’是先写好的。无疑,先把那部分写出来的人就一定是主谋。”
“太有意思了!”阿克顿先生大声叫道。
“但这只不过是很明显的事。”福尔摩斯说,“我们现在要说的重要一点就是,也许,你们不太清楚,专家们往往能很精确地根据一个人的笔迹推算出他的年龄来。在一般的情况下,可以很有把握地断定一个人的岁数。我所说的‘在一般的情况下’,是由于在患病和体弱时也能有老年人写字的特征,即使生病的人很年轻也可能有这种情况。在这个案子中,只要看看一个人的笔迹是粗壮有力的,而另外一个人的笔迹软弱无力,可也写得能看清楚,不过是在‘t’字上少写了一横,我们就可以推断,其中一位是个年轻人,另外一个虽不是十分衰老,岁数也挺老了。”
“好极了!”阿克顿先生又大声叫道。
“另外还有一点,比较微妙有趣。这两个人的笔迹有某些相似之处,这说明两人有血缘关系。对你们来说,最明显的是你们所看到‘e’写得像希腊字母‘ε’,而在我眼里,有许多细小的地方能说明这一点。不容置疑,单从书写的风格上来看,这两种笔迹是出自一家人之手。当然了,我现在讲给你们听的,只是我检查这张纸所得到的一些主要的结果。此外,还有二三十种推论结果,专家们也许对这些感兴趣。所以我脑海里对这些结果一次次地加深了印象,这封信就是坎宁罕父子写的。
“我得出了这个结论后,接着去做的事情是查清犯罪经过,看看它们能给我多少帮助。我同警官一块去了那座房子。看到了我所要见到的情况。我敢肯定,死者身上的伤口是被左轮手枪在四码开外处射中的,因为死者的衣服上并没有火药的痕迹。这样一来,亚力克·坎宁罕所说的什么凶手在同仆人搏斗中开了枪等等显然是说谎。另外,在凶手是从哪儿逃到大路上去的这件事上,父子俩的说法也很不一致。很巧,这个地方有一条宽沟,沟底很潮湿,可是在沟的附近并没有发现什么脚印,因此我绝对相信坎宁罕父子又一次地说了谎话,至于现场根本就没有生人来过。
“现在,我就只剩下考虑他们的犯罪动机了。为了搞清楚这一点,我必须先搞清楚在阿克顿先生家所发生的第一起盗窃案的起因。从上校口中得知,阿克顿先生,你同坎宁罕父子正打着一场官司。于是,我马上就会想到,他们闯进你的书房的目的,就是想偷取对你们的官司极其重要的文件。”
“说得很对,”阿克顿先生说,“他们的目的就是这样。我有足够的理由要求得到他们目前财产的一半。若是他们找到了那份证据,他们就会胜诉。但幸运的是,那份文件放进了我律师的保险箱里。”
“你们觉得怎么样,”福尔摩斯笑着说,“这是一次危险而鲁莽的尝试,我觉得这似乎是年轻的亚力克干的。他们没有找到任何东西,干脆见到什么拿什么,故意造成一种假象来蒙骗大家,让我们认为那只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显然,这一点很清楚,但仍然有许多地方含糊不清。首先,我必须先找到那半张被撕走的纸条。我相信是亚历克从死者手中扯去的,也确信他一定是放进了睡衣的口袋里。不然,他会把它放到什么地方呢?惟一的问题就是,它是否还在睡衣口袋里。这是很值得下一番功夫去寻找的。为了这个目的,我们一块到他们家里去了。
“你们可能还记得,坎宁罕父子在厨房门口见到我们。这时,最重要的是不能向他们提起这张纸条的事。否则,他们会毫不迟疑地毁掉那一份重要证据。就在警官要对我们把这张纸条说出来的时候,我装作突然患病倒在地上,才把话题岔开。”
“我的天呀!”上校大笑道,“原来是这样,你突然发病原来是装出来的,害得我们担惊害怕。”
“从职业的观点来讲,这一手干得太漂亮了!”我大声说道,惊奇地看着我身边这位经常用变幻不定的手段把我弄得晕头转向的人。
“这是一门经常用得着的艺术,”他说,“我醒来后,又略使小计,让老坎宁罕写下了‘twelve’这个词,用来和那张纸条上的twelve’进行比较。”
“唉,我真是傻透了!”我嚷嚷道。
“我知道,你当时对我的身体很是关心,”福尔摩斯笑着说,“你当时特别着急,为这我心里感到过意不去。后来我们一块上了楼。我走进那个房间,见那件睡衣挂在门后,于是,我就故意碰翻桌子,转移他们的视线,然后溜回去翻找睡衣的口袋。果真,那张纸就在一件睡衣的口袋里。我刚刚拿到那张纸,坎宁罕父子俩突然进来扑到我身上。我相信,若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救我,我可能当场就被他们弄死了。真的,那个年轻人的手已经卡住了我的喉咙,他的父亲拧着我的手腕,要从我的手中将那纸条夺回去。你们看,他们感觉到我已经知道了一切,原来万无一失的感觉变成了极度的绝望,结果他们只好做最后的挣扎了。
“后来,我同老坎宁罕谈了几句,问他犯罪的动机是什么。他挺老实,他承认自己的儿子是个十足的坏蛋,若是他拿到了那把手枪的话,他就一定会杀死一个人,别人或自己。老坎宁罕感觉到案情对他很不利,把一切都坦白交待了。原来,那天晚上坎宁罕父子俩闯进阿克顿先生家时,威廉悄悄地跟在他两个主人的后面,威廉就这样掌握了他们的秘密,后来威胁要控告他们,进行敲诈。然而,对亚力克这样险恶的人物玩这一套把戏,威廉不知天高地厚。亚力克天才地看出来,震惊当地的盗窃案正是清除一个他所害怕的人的好机会。于是,他们把威廉诱骗了出来,杀害了他。只要他们把那纸条完整地搞到手,并且对他们做案的细节稍加注意就完全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
“可是,那张纸条呢?”我问。
歇洛克·福尔摩斯把这张撕走的纸条放在我们的面前。
(如果你十二点三刻到东门口,你将知道一件极为意外、并且对你和安尼·莫里森都有极大好处的事情。但千万别向别人提起这事。)
“这正是我所要找到的东西。”福尔摩斯说,“当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亚力克·坎宁罕,威廉·柯万和安尼·莫里森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从事件的结局可以看出,这是个安排得很巧妙的圈套。我相信,当你们发现字母‘p’和字母‘g’的尾端都具有相同的特点时,你们一定会感到高兴的。那个老人写‘i’时,不点上面的那一点,这是很特别的。华生,我看我们在乡间的休养已收到很好的效果,明天我们回到贝克街时一定会精力旺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