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遗风愕然,看向山臊,道:“小风。”山臊的外号叫威风哥,“你、你是不是想到办法来医我师姐的心病了?”
山臊摇了摇头,续又叹了口气,道:“本神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定能行,但是,盘龙井中,可以看透一个人的一生,本神认为,你师姐应该到盘龙井中看看自己的未来,或许,她可以提前在未来的世界里,找到自己心病的治疗之法,否则,她这般活下去,也是生不如死。”
沈遗风呆了呆,还未说话,但见罗逸轩脸色一变,忽然看向山臊,道:“你说什么。”说话间,他目光四射,找到了盘龙井的所在,更是大吃一惊,“那口井便是传说中的盘龙井?”
“不错。”山臊颇有神仙风范地点了点头,打量了罗逸轩几眼,忽然脸色微异,道:“哦,本神知道你是谁。”
“你认识我?”罗逸轩神色微变。
山臊道:“你叫罗逸轩,五百年前,乃神剑宗最杰出的弟子,只可惜,你妄动诛天剑,为其戾气所侵,从而走火入魔,被关在镇魔塔数百余年,本神说得可对?”
罗逸轩讶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神是谁呀?本神可是山臊大神。”山臊嘿嘿一笑,道:“天下之大,恐难有本神不知道的事情。”
沈遗风看向山臊,急道:“好了,你吹牛皮还是另找时间吧,你快告诉我,你方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管用。真的可以让我师姐找到……”
山臊打断了沈遗风的话,道:“你可别这样问本神,本神可什么也不敢担保,但要不要试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出了什么怪异事情,本神也绝对不会负责任的。”
“你。”沈遗风为之语结,这时,冷心竹也走了过来,看向了沈遗风,道:“我认为黄师姐应该试试,她的心病实在太严重了,若是这样痛不欲生的活着,恐怕、恐怕……”
沈遗风脸色一变,看了黄诗琪一眼,黄诗琪感应到了沈遗风的关心,当下勉强的笑了下,道:“遗风,我愿意……”
沈遗风闭了闭眼,心情十分压抑,轻轻点头,道:“那好吧。”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黄诗琪千万莫要看见自己会有什么悲惨的未来。
之所以会这般祈祷,是因为沈遗风不希望自己曾经在盘龙井中看见的那一幕会演变成真实,若是会成真,他担心那梦一样的未来世界里,倒在血汨中的三个女子中,就有黄诗琪的存在,如是那般,他实在不敢想象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此时,黄诗琪已经走到了盘龙井边,按照山臊的要求,她轻轻咬破指头,便有一滴鲜血涌出,坠向了盘龙井……
沈遗风默默的站在黄诗琪身后,双拳紧藏袖中,握得那般的紧,指甲都钳入了肉里,全身冒冷汗,似是紧张到了极致。
冷心竹就站在沈遗风的身旁,她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看向了他,但见他额头溢汗,面色苍白,身子似在轻轻颤抖,不由极是不解,低低道:“你怎么了?”
沈遗风一怔,看了冷心竹一眼,摇了摇头,道:“我、我没事。”但其神色,却难掩心中的紧张猜测,冷心竹又怎么看可能看不出来?
她低声问:“你是不是也在这里面看见过什么?”
面对冷心竹的问话,沈遗风痛苦地笑了笑,轻轻摇头。
冷心竹知道沈遗风不愿说,自己问也没用,当下幽幽的叹息一声,没有再说话。
这时,沈遗风已经朝前走了几步,看向了黄诗琪的表情变化,但见她眸色变幻不定,隐隐有一丝恐惧之色,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脸上缓缓出现汗珠,顿时吃了一惊,张开了口,欲言又止。
山臊察言观色,拍了拍沈遗风的肩膀,低声道:“这个时候非常关键,你千万不能打扰到你师姐,否则有可能会令她陷入昏迷状态,永远也醒不过来。”
沈遗风脸色骇然,看了山臊一眼,手心直是捏了把冷汗,最终轻轻点头,虽然心情焦急,但也只能默默等待着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
“这是哪里?”
这里山清水秀,一处庄园依山而建,素雅幽美。
黄诗琪惊讶地发现,自己御剑而来,竟是到了这么样的一片世外之地来了。
“我、我怎么会来这里呢?”正当她不知所以之时,忽然,她的眸子里,倒映出了一位中年美妇的身影,呆了呆,眼泪骤然滑落,一声断肠般的呼唤自她口中传来:“娘。”她飞下宝剑,落在了那美妇身前,激动的抓住她的双肩,哽咽道:“娘,娘,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你、你没死?”
妇女微怔,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娘,我叫张四姑。”
“四姑,谁来了,有客人吗?”正在这时,传来了一名中年男子声音,他快步走来,很快,就出现在了黄诗琪的视线当中,他,不正是黄英吗?
“爹爹。”黄诗琪呆住了。
“爹爹?”中年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看了中年美妇一眼,道:“四姑,这位姑娘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一见面就喊我做爹爹呢?”
“秋哥,我还以为你认识呢,我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四姑,秋哥?”正在黄诗琪满脸难以置信之色时,忽然,她身后传来了一个缥缥缈缈的声音:“他们前世,的确是你的父母,但他们重生之时,已然饮下孟婆汤,记忆已失,已是与你形如陌路。”
“谁?是谁在说话……”黄诗琪回头,前方几株修竹,随风摇曳,四周花草遍布,鸟语虫呜,十分空旷,哪里有半个人影?她抬头所望,则是白云缥缈,万里晴空,同样没有人影显现,当下脸色微异,喃喃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你看不见我,只能听见我的声音。”那个缥缥缈缈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世事无常,有因必有果,前世恩怨情仇,今世已成过眼云烟,你心中有恨,恨的那个却是自己,实在太不应该。唉。菩提本无树,烦恼由心生,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黄诗琪一怔,缓缓低下了头去,忽然抬头时,却发现四周景物竟骤然一变。
这里是一片树枝,一栋小木屋外,有一根木桩,上面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则是系在了一条大黄狗的脖颈上。
看见黄诗琪缓缓走来,那大黄狗立刻便大声吠叫起来,显得十分凶煞的模样。
黄诗琪不解自己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心中正自好奇,忽然,那个缥缈的声音竟又自虚无中传来:“看见了吗?他就是前世的天孤,你真正该恨的那个人是他,而非你自己。唉。这天孤前世罪孽深重,天理不容,本该永堕幽冥地狱,但上苍有悲人怜悯之心,只念在他为情生仇,是以,便将他打入轮回六道中的畜生道,七世不得为人。”
黄诗琪呆了一呆,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呛啷”一声,宝剑飞出,霞光大灿,宛如一道流星般射向了那只大黄狗。
“旺。旺。”大黄狗极是恐惧,急得四周乱窜,只可惜颈脖被绳子牵制,而且黄诗琪的宝剑竟然也会转弯,任它如何躲避,宝剑的杀气,始终都牢牢将它锁住,片刻之后,它已不能动弹,眼中除了恐惧之色外,还有一丝任人鱼肉般的懦弱色彩,极是可怜,一双水清清的狗眼,似也落下了狗泪来,浮现一抹无辜之色,同时还有一丝乞求之色。
生死关头,这只大黄狗的心情,似也像普通的人类一样,极是复杂。活成这样,它对这红尘人世,竟也有颇多不舍似的。
黄诗琪的剑即将刺中那只大黄狗时,却又忽然一下虚空顿住。
她的一身杀气虽然依旧凌利,但看见那大黄狗的可怜模样时,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心中多有不忍,正在做着急剧的挣扎。
“你若认为自己心中的仇恨,会因为杀了它而烟消云散的话,那么,你就不该住手。”那个奇怪而缥缈的声音再度响起,“唉。它虽是天孤的转世,但今世的它,无疑跟前世的天孤毫无一丝关系,它即不认得你,也不知道谁是天孤,更不知道自已前世、未来,也不知道你和它之间会有什么仇怨。”
黄诗琪的一身杀气缓缓消散,忽然转身,看向了虚无缥缈的前方,道:“你能让我见一见我爹爹和娘的魂魄吗?”
虚无中那个声音道:“人鬼殊途,我本不该答应你,但是,我念在你心地善良,面对仇人后世,亦不忍诛杀,所以便破例答应你一次,但是,我只能给你半盏茶的时光,希望你能好生珍惜。”
“谢谢你。”黄诗琪答应了一声,突在此时,她眼前景致,忽然之间,竟变得一片黑暗,隐隐之中,似有不少惨碧色火焰,飘浮在四周的虚无处,那惨碧色火焰散发出来的光芒极其微弱,所以,也照不清这无尽黑夜。
阵阵阴风拂来,风中似有幽魂鬼泣,诉说着自己往生的各般迹遇,还有那些红尘人世,自己所留恋的人事物,似乎他们极想回到过去,回到人世间,与自己心爱的亲人、朋友、家人相聚。
黄诗琪冷不丁的打了个寒噤,但听着听着,却又心中一酸,喃喃道:“原来人死了以后,也会有这么多的痛苦……那爹爹和娘呢?他们……他们肯定也会有好多值得留恋的人和事罢?他们死在我手里,那一定是非常恨我的,不是吗?爹爹、娘……琪儿对不起你们,琪儿对不起你们啊……”一声声伤心呼唤,直听得人肝肠寸断,那样清凄幽美的脸庞之上、怔怔的、泪水滑落了下来,是那样晶莹,那样剔透,当真是凄美忧伤到了极致。
这伤心的女子,就这般孤伶伶的、静静伫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魂魄低语、阴风阵阵。
她黄衣青丝,就在这风里飞舞飘浮,单薄的身子,也微微的颤着抖,低低呢喃着自己往故的那些过错。
是那般的令人心酸、那样的楚楚可怜。
这一刻,她是多么的无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