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开,清风徐徐,明月悠悠。
玉女峰方向传来了琴声,琴声里满含忧伤与痛苦之意,黄诗琪倚栏观流水,痴痴的唸着沈遗风的名字,目光中,也充满了忧伤与痛苦。
夜更深一些的时候,仙人洞外已经寂静无人,但黄诗琪还在水上木楼之中。
琴声也止息了,黄诗琪知道,对面玉女峰上的那位和自己一样痴情的女子已经离开。
万物皆寂,这一刻,她只觉得这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一长微寒的轻风吹来,她微微的眯了眯眼,喃喃道:“遗风,你没有死对不对?你不会死的,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的活下去的……”
“你说过,你不会骗我。”
忽然,一道流星自天边划过,美丽而短暂,但这美丽的一瞬,却刚好被黄诗琪捕捉到。
紧接着,风中传来了她的呢喃声:“听说流星出现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许一个心愿……”
她双手轻轻合拢,放在额前,微闭着双眼,向流星许愿道:“流星流星,您一定要答应我,保佑遗风平平安安,并告诉他,他师姐好想他,好想好想……”
许完了愿,黄诗琪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幼稚,苦涩的笑了笑,又变得忧伤起来,喃喃道:“遗风……师姐好想你,你能不能现在就出现在师姐面前,现在……”
“我也想师姐。”
“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真的好想师姐……”
“咦。”黄诗琪终于听出,竟然还有一个声音……吃了一惊,猛然回头,木楼里却是空空荡荡,并无人影,不由有些失望,道:“难道是我听错了?”
她没有听错,木楼顶上飞下一人,白衣如雪,剑目星眸,尖削的俊脸之上,带着一抹只有她才能看见得憨厚之笑。
看上去,他似乎较从前也要瘦了一圈,但更成熟了许多,隐隐中,眉目间还带有一丝从前没有的威严与冷酷,幸好,在黄诗琪看来,他的目光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得似可化冰溶雪。
深深,深深的凝望之中,他的笑容渐渐隐去,剩下的,是无限的深情……
黄诗琪呆了,痴了。
慢慢,慢慢的走到了沈遗风的身前,她伸出那双美丽的玉手,用力的捏着沈遗风的脸颊,沈遗风因痛而轻呼出声,一脸无辜之色。
“不是梦……真的是你,遗风……真的是你。”她欣喜若狂般扑进了他的怀里,锤打着他的背,失声痛哭了起来,泪水很快就侵湿了他的胸前的衣裳。
清风阵阵,月华依旧,懒懒的洒入木楼栏边,温柔轻抚有情人。
沈遗风心疼的抚摸着黄诗琪的秀发,柔声道:“三年不见,师姐你瘦了好多。”
黄诗琪嘿嘿一笑,忽然想到什么,哼了一声,推开沈遗风,瞪着他,皱眉道:“臭遗风,谁让你这么傻,谁让你跑到泰山上来的?”
沈遗风苦涩的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凝望着师姐,三年前如果他不来,他也就不知道结果,那他肯定比死还难受。
黄诗琪似也明白,但心里酸楚与感动搅合在一起,十分难过,忽然锤打着他的胸膛,还一边哽咽道:“傻瓜……傻瓜……傻瓜……”
沈遗风忽然一把紧紧的抓住师姐的手,忽又拥入中,紧紧,紧紧的拥抱着,梦呓般道:“对不起,师姐,遗风不该让你担心的,遗风答应你,从今以后,一定会好好活着,为你而活。”情人在一起时,有时候像个孩子,在外人看来甚至可笑,但只有他们彼此知道那种幸福。
黄诗琪的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笑意,尖尖的下巴勾搭在沈遗风的肩头,道:“万一某天师姐不在了你怎么办?”
沈遗风一怔,忽然有些害怕的紧了紧拥抱着师姐的双手,道:“不会有那一天的。遗风绝不让那一天发生。”
“噗哧”一声,黄诗琪笑道:“傻……瓜,开……开个玩笑罢了,你……你抱得我太紧……了。”
沈遗风柔声的笑了笑,松开了手,道:“师姐,你今天才出关么?”
黄诗琪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
沈遗风苦涩一笑,道:“遗风最近时常都会跑来看看,一直没见到你。”
“原来如此,咦……”黄诗琪好奇道:“遗风,你失踪三年,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沈遗风神秘而笑,道:“有一位朋友让我不要说出去,呵呵,七年后再告诉师姐吧。”
“什么呀,这么神秘。”黄诗琪撅了撅嘴,忽然奇道:“莫不是几年前爹爹让你闭关时,你突然进入的那个地方?”
沈遗风点点头,道:“嗯,当时师傅让我带他去找那个地方,不过我考滤到那位朋友,所以并没有告诉师傅,幸好没说,要不然如今我……”
黄诗琪理解一笑,道:“一位什么样的朋友?”
沈遗风道:“一位师姐意想不到的朋友。他不是人类,非人也非猴……师傅来了。”沈遗风忽然一惊,身子如鬼魅般飘出了水上木楼,落入了水中,却并没有什么声音,静幽幽的水面也只有很小的一圈涟漪……
黄诗琪愣了愣,没想自己这位小师弟只三年不见,修为竟然进境得如此神速,再一回头,她果然就看见了爹爹黄英。
“爹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黄诗琪惊讶极了,她爹爹出现在她身后三丈她方才知道,也不知道沈遗风是怎么知道的。
黄英并没有说话,身子一闪,出现在了扶栏边,朝水中瞧了一眼,那儿,还有极小极小的一圈涟漪。
“方才你和谁在一起?”黄英不解地问。
“啊,没有谁哩。”黄诗琪心中一跳,表面却故作镇定。
黄英瞄了女儿一眼,眼神古怪,沉默了半晌方才道:“为父并未睡觉,方才修炼完毕时,忘记有件事情没跟你交待了。”
“哦。”黄诗琪道:“什么事情?”
黄英道:“玄天门遗失了一柄剑,名为镇魂剑,是用来镇压人间与鬼界入口的神物,因为有人怀疑跟咱们神剑宗有关系,所以你无尘子师伯显然极为关心此事。而且,滋事重大,也必须尽快找回,所以,你既然回来了,明日也随凌天凡与冷心竹等一批最杰出的年轻弟子一同下山吧,也算是咱们仙人洞出了一份力。”
黄诗琪一惊,随后道:“两位师兄去不去?”
黄英长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沧桑,良久才道:“仙人洞加你在内,已经只剩下三名弟子了,你二师兄与三师兄修为不济,去了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决定让他俩留在仙人洞,好生修炼,希望将来能够承担我仙人洞一脉。若是让这一脉在我手里断送,为父……”再次叹了口气,他没有说下去,显得极为落寞。
黄诗琪心中一酸,道:“知道了爹爹,什么时候出发,在哪里集合?”
“日出时,在山下集合。”黄英话落,深深的看了女儿一眼,眼中难得的露出一缕慈祥之色,道:“照顾好自己,还记得你第一次下山游历时,同为父说过些什么吗?”
“噗哧”一声,黄诗琪咯咯大笑了起来,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黄英眼神古怪的瞄了这个女儿一眼,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好了,你还是回去歇息一伙吧。”话落,便转身待走。
黄诗琪忽然道:“等一下爹爹。”
“怎么了?”黄英回过头。
黄诗琪道:“万一在山下遇见大师兄怎么办?”
黄英一怔,闭了闭眼,仰首轻叹道:“他死了。”
“什么?”黄诗琪脸色大变。
黄英摇了摇头,道:“或许,死是他最好的归宿,莫要难过。记住,万一有一天你遇见遗风,也不准同他往来,否则……不会有结果的,只会害了彼此。”话落,黄英已转过身,缓缓而起,语气中微有些沉痛之色地道:“如果真的见到他,你告诉他,好好活着,但不要泯灭了良心。”
黄英走了。这一刻,他似乎较三年前要苍老了数十年。
黄诗琪美丽的脸盘上,滑落两行清泪,沈遗风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她身前,替她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他知道她是因大师兄的死才流泪的,所以,他也无从安慰,大师兄是死在他怀抱里的,他也无法释怀那种痛苦,至今还没有。
“明天我就要下山了。”黄诗琪哽咽道:“你以后就一直呆在泰山吗?”
轻轻摇头,沈遗风淡淡笑了笑,他本想说:[有师姐的地方,就会有遗风……]可他没有这样说,因为他想起方才黄英所说的那一句话:“万一有一天你遇见遗风,也不准同他往来,否则……不会有结果的。”
是啊,他如今是人人得而诛之的灭世者,而他师姐却是名门正派中的弟子,他可以为师姐放弃一切,他也知道,师姐也可以为他放弃一切,可他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还没有信心可以保护得了师姐。
总有分别时,分别时无泪,心却酸楚莫名。
沈遗风轻叹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师姐,照顾好自己。早些歇息吧,遗风走了……”
“遗风……”黄诗琪神色一黯,沈遗风就像只黑暗中的幽灵一般,朝着远方飞去,片刻间,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刻,黄诗琪也想到了爹爹最后的那一句,[也不准同他往来,否则,不会有结果,只会害了彼此。]
[是啊,这次别人借假自己的婚讯就差一点害死了遗风,若还和遗风走在一起,难保日后不会有同类的事情发生。]黄诗琪知道,别人若要利用自己来杀沈遗风,实在是太容易了……想到这些,她的心忽然为之收缩,冰冷,有一种莫名的恐惧在心间升起。
天微亮,东升一盘红日,洒照人间万物。
黄诗琪去到泰山脚下时,李檽竟也在,另外还有碧云宫的冷心竹与风情二人、其它两宫的弟子大概是因时辰还早,所以还没有到来。
黄诗琪看见冷心竹时,冷心竹也看见了黄诗琪,彼此心照不宣的露出一缕淡淡笑意,均感彼此之间,仿佛莫名的较从前要亲切了许多,这种感觉她们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或许,只是因为她们心中有着相同的牵挂,又或许是事事多坎,均都成熟了许多,谁知道呢?
李檽一见黄诗琪便是开心之极,笑道:“鬼灵精,你也去?”
黄诗琪“嗯”了一声,走到了李檽身前,甜甜一笑,十分的可爱,笑道:“怎么,李师伯也去么?”
黄诗琪很小的时候,爹爹黄英在外除魔回来,受了不轻的伤,善掌医道的李檽便天天都会到仙人洞去给黄英治疗,余下时间,这老小二人玩得投机,彼此感情也极为深厚,长大后,黄诗琪因要做功课,也没有多少时间与李檽见面,确也没较从前生疏多少。
李檽不无感慨地道:“嗯,我也下山看看,好多年没下山了。”
黄诗琪咯咯笑道:“那敢情好哩,嘿嘿,到时候谁受伤了,直接找师伯就好了,就好比随身带了一个医药箱。风师姐冷师妹,你们说是么?”
碧云宫两名弟子一听,相互一视,均是失笑出声,李檽也是哈哈一笑,道:“鬼丫头。你还真别说,宗主让我陪你们几个下山还真就是这意思。唉,没办法,谁叫你们都是我宗最杰出的弟子呢,任何一人出事,都是于我宗巨大损失啊。”
“宗主师伯考滤得倒真是周全。”黄诗琪呵呵一笑,几人有句没句的聊着,不久后,凌天凡、雷烈、方玉、秋水寒、白龙、张剑、孙子长等人也都到齐了。
今天凌天凡的心情真可谓好到了极点,能得两大美女同行,着实是一件极为难得之事,所以,一路上他话最多,但却俱是夸赞二女之言词,不过,只有冷心竹会礼貌性的偶尔回上几句,黄诗琪因怀恨他用诡计骗沈遗风回泰山,所以根本懒得搭理,令他好不尴尬,内心忌恨颇深人,但却未形于色,他较从前已经成熟不少,城府更加深沉得多。
现在是春天,轻风阵阵,鸟语花香,出了神剑宗地界,一行人便齐地祭起自己的飞剑,朝南而下,万里长空,白云渐隐,一片碧蓝。
在齐州歇了一夜脚,李檽得到一个最新的重大消息,盗取镇魂剑的那名女子竟然在黔州城出现过,于此时,他已感应到事态严重,给无尘子写了一封书信,另日清早,便带众人朝黔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