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祖宗本是沙陀族,其父亲曾在李克用手先当过兵,后来,去了洛州当刺史。李克用死后,石敬瑭的父亲成为李存勖的一员骁将。石敬瑭也在慢慢地长大,在他父亲死后,他成为李嗣源的得力干将,李嗣源很是器重石敬瑭,就把女儿嫁给了他,在李存勖建立后唐王朝的战争中,石敬瑭屡立战功。当李嗣源造反时,石敬瑭就成了他一名不可少的先锋,确切地说,他老丈人能夺取李存勖的天下,他的功劳不可没。后来,李嗣源又任命他为中原战略重镇河阳的节度使,并兼六军诸卫副使(禁军副使)。
这已经是武将权力的极限,如果他还想升官的话,就必须赶走老丈人,自己坐那个位置。但是,石敬瑭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原因很简单:他老丈人待他不薄,而且,他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但是,这种局面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李嗣源的各个儿子的实力的增强,石敬瑭的权力受到了挑战。尤其是秦王李从荣,一直就想继承父亲的那个椅子,想要继承父亲的椅子就必须要把石敬瑭赶走,因为这是一只拦路虎。
机会来了,932年,契丹准备南下。李从荣上疏请求父皇让石敬瑭去北边做军事统帅。石敬瑭当然明白李从荣这么做的目的,自己作为皇帝的禁军副使,李从荣想要有所动作就必须经过自己这一关,如果自己走掉了,李从荣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李嗣源为了抵御契丹,欣然接受了儿子李从荣的建议,派石敬瑭去太原主持抵御契丹事宜。933年,李嗣源死掉,李从荣因为想造反而没有成功也被诛杀,李嗣源的另一个儿子李从厚被人拥立为帝。一年后,李从厚想要削弱各节度使的实力,引起了潞王李从珂的不满,遂起兵造反,并攻进洛阳。李从厚在逃跑前诏石敬瑭赴阙救援,等他跑出洛阳时,正好与前来所谓救驾的石敬瑭相遇。李从厚以为遇到了救世主,谁想到却是夺命鬼。石敬瑭万无反顾地杀掉了李从厚的从属,李从厚只好逃跑。最终被李从珂毒杀。
石敬瑭投奔了李从珂,做了他手下的大将。但是,他心里很不服气。首先是李从珂本姓王,并非是李嗣源亲生儿子,居然做了皇帝,第二,他当初和李从珂都是李嗣源早年的骁将,李嗣源视二人为自己的左右手。如今,他成了皇帝,我依旧是臣子。这个道理如何说得过去?
石敬瑭这样想,李从珂也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以养子夺位称帝。就因为这个,他总很心虚,对石敬瑭总有提防之心。
石敬瑭为了自保,积极应变。他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留在洛阳担任要职,又跟自己的岳母——当今太后曹太后亲近,并贿赂其左右,所以,李从珂有什么动静,他都一清二楚。接下来,他想的就是如何离开洛阳回到太原自己的地盘的问题了。
他自己肯定不能也不敢提出,于是,他请求岳母曹太后为自己说情。说自己在洛阳水土不服,并且连续多天不吃饭饿成棍子来证明。曹太后见女婿变成棍子模样,于心不忍,就让李从珂允许他回太原。李从珂是个孝子,勉强才答应石敬瑭回太原,并任命他为太原留守、太原节度使。
他一回到太原,就开始征粮积谷。他并不想真的造反,但如果有一天逼到一定份上,他就必须要反。可凭他当时的实力,他希望皇上不要把自己逼到造反的份上,因为他还反不起。李从珂虽然不明逼他造反,但却旁敲侧击地逼他造反。有一次,石敬瑭的妻子到洛阳为李从珂祝寿,宴会一散就准备回太原,李从珂趁着酒意说道:“这么着急干嘛,是不是要回去和你丈夫一起造反啊?”
这位老婆回到太原就把原话告诉了丈夫,石敬瑭一听,冷汗直冒。开始加大力度储存粮食训练士兵。没有多久,李从珂派出使者以“宣慰河东”的名义到达太原,石敬瑭手下将士玩命似地在太原各地高呼石敬唐万岁,想趁机拥立石敬瑭为帝以邀功。石敬瑭吓得魂不附体,立即把为首高呼“万岁”的三十六人逮捕斩首,然后上奏李从珂以表“忠心”。李从珂本想认为石敬瑭对自己真的忠心,可他不能。他总觉得石敬瑭这个人有问题。
他找来大臣薛文遇,想问一问石敬瑭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问题。薛文遇太痛快了,立即说道:“臣闻作舍于道,三年不成……石敬瑭除亦叛,不除亦叛,不如先事图之。”
李从珂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了,他觉得必须除掉石敬瑭。936年五月,他下诏调任石敬瑭出太原。到了这一步,石敬瑭只能耍无赖了。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太原,以后肯定会被杀掉。六月份,他给李从珂写了封信,大致说,你就不是李嗣源的亲生儿子,你现在坐的这个皇位应该是许王李从益的。你有什么资格坐人家李家的龙椅?还居然命令我?
李从珂读完信,气得脸都绿了,哆嗦着让人写信给石敬瑭:“你也不是好东西,父有社稷,传之于子;君有祸难,倚之于亲。卿于鄂王(李从厚),故非疏远。往岁卫州之事,天下皆知;今朝许王之言,人谁肯信!英贤立事,安肯如斯!”
石敬瑭接到信,脸也绿了。因为信中说得都是事实。他当初把皇李从厚出卖,现在又上书要立另外一个小舅子许王李从益,只有鬼才信你的话呢!
石敬瑭知道,战争不可避免。但自己以一镇(太原)之兵力对抗后唐王朝,无异于以卵击石。他跟手下的大臣桑维翰说,“皇上肯定要讨伐我,我有何罪?如果他真敢来,我就敢向契丹借兵,弄个鱼死网破。”
桑维翰就说道:“这真是一个好主意,当初,您岳父就和契丹约为兄弟,我们其实都是一家人呀。如今有急事,一家人能不顾一家人吗?我去跟契丹交涉吧。”
桑维翰到了契丹,见到了契丹国主耶律德光后,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全都下来,死活要耶律德光出兵救自己的主人。耶律德光被这个汉人感动得满面春风,两方相约,于该年九月出兵。这个时候,李从珂已从洛阳发精兵去讨伐石敬瑭的路上。
公元936年九月,耶律德光亲率军队自代州扬武谷南来,有众五万,号三十万,旌旗不绝五十多里。当时的后唐代州刺史张朗、贪生怕死,躲在城里连眼睛都不敢露一下,致使耶律德光在太原汾水边轻松地击败了后唐主力军张敬达部,进入太原。
石敬瑭闻契丹兵至,连夜出城,拜见耶律德光,双方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历史上最著名也最无耻的一幕出现了。
石敬瑭说道:“按照您契丹风俗,新君被叫为‘儿皇帝’。我虽然不是新君,但我仍想以父礼事你。你不会拒绝吧?”
猪才拒绝呢,耶律德光又不是猪,白捡个大胖儿子,这样的喜事他怎么可能拒绝。但他没有忘记此来的真正目的,他说,“你使者跟我讲的幽云十六州和岁币三十万帛的事情可算数?”
石敬瑭连连点头,“算,当然算。”
该年十一月,耶律德光册封石敬瑭为大晋皇帝,改元天福。在洛阳的李从珂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求死不能。在盛怒之下,将石敬瑭的两个儿子石重英和石重裔再加上石敬塘的弟弟石敬德三家杀了个鸡犬不留。
他愤怒,并不是因为石敬瑭叫外族人为爹,而是因为他居然也成了皇帝。但这种气并没有持续多久,在契丹人马的增援下,石敬瑭大军直进,进逼洛阳。
在败绩连传的情势下,李从珂居然玩起了醉生梦死,只知喝酒玩乐。当石敬瑭逼进城下时,他与曹太后、刘皇后等人携传国玉玺等上玄武楼,举族自焚而死。后唐就此灭亡。
石敬瑭以“儿皇帝”的身份登上了中原的舞台。
许多人骂石敬瑭无耻都是因为他自甘下贱,认了一个比自己还小十岁的干爹。但这正如他自己所言,和契丹风俗有关。骂石敬瑭的人显然忘了一件事,他不是汉人,而是沙陀人。石敬瑭根本就不必要遵守大汉民族封建道德礼仪,用这种标尺去骂一个不是汉族的人,显然就骂得一点分量都没有,就像你骂鸭子为什么不生小鸭一样。
五代时期,人人都想做皇帝,石敬瑭不过是随大流的一个人。只不过因为选择了一种他认为合适但别人认为不合适的方法而让他的名字留传千古。
睡不着觉的刘承祐
后汉第二任皇帝刘承祐自公元948年二月继承皇位以来,睡眠质量就很差。晚上皇宫外铁匠打铁的声音时常搅得他夜夜失眠,他让侍卫们拿着重武器在寝宫外面守卫,一刻都不能离开。
刘承祐继承他父亲刘知远皇位这一年才十八岁,身体健康,精力充沛,按照常理来讲,根本不可能天天失眠。也就是说,引起他失眠的肯定不是生理原因,那么,一定就是心理原因了。
事实也不容他睡上安稳觉,他继承的是老父亲刘知远弄得破烂不堪的一把龙椅。一些朝中大臣与藩镇主对他这位年轻的皇帝根本就不重视,或许他老父亲知道这一点,在临死前嘱咐他把人人讨厌的大将杜重威杀掉,以此来树立威信。刘承祐也很听话,刘知远一死,他就把杜重威一家子全给杀了。但威信并没有树起来。
因为他父亲临终前找了四个大臣来辅佐他,说是辅佐,其实是欺负他。继位的刘承祐在朝中根本就没有有自己的政治势力,他虽然十八岁,但对这个时代的潮流——你不老实,我就废掉你再立一个皇帝——很有认识。所以,对老爹刘知远留下的四位辅臣,“内部总理”杨邠、“首都卫戍司令”史弘肇、“国防部长”郭威、“财政部长”王章怀有惧怕之心。再加上他对军国重事的无知,整个后汉一朝的所有权力其实都掌握在这四人手里。
刘承祐刚当上皇帝一个月后,护国节度使李守贞约了永兴军校赵思绾和凤翔巡检使王景崇吃饭,两个人对李守贞的饭局一点兴趣都没有,写信给李守贞,大意是说,有屁就放,别来虚的。
李守贞就回信说,先皇去世,我等都很悲伤。如今上来一个小孩子,居然杀掉了杜重威将军。你二人好好想一下,接下来的很可能就是我等。
两个人接到信后一看,觉得预测得非常有道理,三镇一通气,开始向朝廷宣战。
李守贞以迅雷之势从河中府出发攻陷了潼关,这个时候,消息才传到京城,刘承祐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幸好不久,陕州兵马都监王玉在潼关附近打败了李守贞,夺回潼关不久。赵思绾在取得了长安城中的控制权后准备向京城进逼。
据说,赵思绾这个人特别喜欢生吃人肝,说:“吃了人的肝,能益寿延年。”甚至当他把肝吃完后,被取出肝的这个可怜人还没有断气。朝廷立即派出镇宁节度使郭从义讨伐这个狗娘养的。该年六月,王景崇也加入到造反阵营中来。这三个叛镇地界连在一起,自然抱成团儿。朝廷去进剿的大军往往半路返回,因为他们不想为一个年轻皇帝打仗。刘承祐只好找到郭威,由他出任西征军主帅,全权负责西线战事。这是该年八月的事情,到了第二年七月,吃人心肝的那个狗娘养的被郭威砍了狗头,李守贞给自己实行了火葬,该年十二月,王景崇也给自己实行了火葬。三镇叛乱由此平定,郭威成了后汉王朝的大功臣。
年轻的刘承祐以为三镇叛乱是自己平定的,这是一种虚荣,更是一种无知。年轻无知的少年开始了皇帝们大都有的毛病:骄纵。
可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是一个被人扶持起来的没有任何政治势力的皇帝。江山虽然是他刘家的,但也是下面大臣给他老爹面子,如果不想给他老爹面子,江山随时都可以改姓。他老娘就劝他,现在的处境本来就非常危险,你如今亲近小人纵欲过度,这不是把自己向火坑里推吗。
刘承祐知道前面有个火坑,但绝对不是自己想把自己往里推,而是朝中那几个老家伙想把自己推进去。
事实上也并不能怨刘承祐这样想,那几个老家伙的确很不象话。在这些人眼里,后汉王朝就是他们争夺利益的竞技场,谁有本事,谁就能多得一份利益。刘知远的得力宠臣苏逢吉和大将史弘肇、枢密使杨邠只要有机会见面就咬。这几个人似乎前生都被对方踩过尾巴,今生定要报仇一样。
史弘肇本是个武夫,杨邠和三司使王章都曾当过魏州小吏,杨邠还做过专门盘剥百姓的后唐租庸使孔谦的属员。从才干上来讲,这几个人都不逊色,但却不知大体。史、杨、王三人有个共同点:不欢喜文官。武夫史弘肇就认为文人都该杀,而杨邠认为除兵、财以外,再无实际的东西。王章则认为文士连账都不会算,不如早死算了。由于郭威常在外地带兵,四大辅臣只剩下三个,而这三个人倒是很团结,他们与宰相——半个文人的苏逢吉展开了激烈的争斗。
有一次,史弘肇在宴会上喝多了,看着苏逢吉冷笑道:“安朝廷,定祸乱,全靠长枪大剑,‘毛锥子’有什么用处(毛锥子是笔的别名)?”
众人都看着苏逢吉大笑,苏逢吉很是难堪,但又无法反驳。这些人互相倾轧的结果,就是苏逢吉先被架空,杨邠做了宰相。他做宰相,专横已极,对刘承祐也不讲君臣之礼。有一次,他和王章在刘承祐面前议事,刘承祐提了一点意见,说“事情推行后,不要引起人家议论。”
他立即截住皇帝的话头,说:“陛下不必开口,凡事有臣在!”
朝廷上听见的人都出了身冷汗。这个时候的刘承祐除了出汗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他恨透了这几个老家伙。史弘肇也对这位年轻皇帝满不在乎,还有一次,刘承祐把一些玉带和锦袍赏赐给了几个戏子。当时,史弘肇有个中书令衔,戏子们按规矩,领到赏赐物后到史处道谢。
老史大怒,骂道:“健儿还没有都受到赏赐,你们有什么功劳,敢受此赏!”说完就把赏的东西都夺下来缴还府库。
皇太后有个熟人子弟想补个军职,史弘肇不但不准,而且把此人杀了。刘承祐真是气得求死不能,但他偏要找钉子碰,不久,他想立自己所宠幸的耿夫人为后,杨邠认为不可。耿夫人死后,刘承祐想要厚葬,杨邠又以为不可。刘承祐把火气尽量地往肚子里憋,因为他害怕一旦激怒这几个老东西,他们造反。可有人不愿意看到皇帝如此窝囊,他的左右跟他说,“这几个人太过分了,如果不早除掉,终究会反。”
刘承祐担心的就是这个,所以,他才睡不着觉。今天一听到终于有人说出自己的担心,更是担心起来。
他去找母亲商量,太后认为不可。刘承祐听反对意见听得太多了,这一次,居然连个“娘们”(他自己注)都反对自己,真是没有天理。他跟自己说,一个娘们懂得什么,我非要杀掉这几个老东西不可。
公元950年十一月十三日,杨、史、王三人入朝,忽然发现一群卫士举着大刀从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还没有等他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乱刀砍死。刘承祐的野兽之心在这个时候开始暴露,杀掉这几个人后,又把他们的家属也拉出来杀掉。怨恨之气和恐惧之心都得到了彻底地解放。杀完他们全家后,意犹未尽,又罗织三人之党羽。他把“党羽”的范围定得非常宽,连在外征战的大将郭威也被笼进来。把他在大梁的家属全部杀死,发密诏使他的部将杀掉主帅。可惜,密诏事泄,郭威的部将都认为这是天子身边小人所造的孽,劝郭威“清君侧”。郭威乐呵呵的统兵回京,夺取了政权。刘承祐被乱兵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