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馨
手起剑落,血光飞溅。又一个人死在我剑下。看着那一地的鲜血,我依旧漠然,不回头,径直走了。于我,这不过是最平常的事情,舔过剑尖的鲜血后,我还会接着接下一桩生意,我只是个杀手。
在这里,经营这桩生意,已经很多年了。
从第一天起,我就想离开这里。我接生意的时候,真的很希望被杀掉。很遗憾,每次都是我最后离开,我每次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每个对手,都凄然地倒在我面前!他们面上充满哀戚,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临死都睁着双眼!开始的时候,我会用双手合上他们的眼睛,后来,我不会了。我只想明白,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很多年了,我时常做一个梦,我常梦见自己死了,风淡淡吹起我的发,落叶轻轻飘在我脸上,然后,我的血涌出,染红整片地,或者,我的血从喉管喷出来,染红他的剑,喷上对手的脸。我笑笑,终于如愿了。可惜,我知道,那只是梦。
不像其他杀手都害怕感情,我爱一个人已经三年了,她住在很远的地方。我师傅说,杀手有感情就是为自己挖坟墓,他骂我,自己害自己。但他忘记了,我只想死,我不怕死,所以,我爱她爱得坦然。她知道我不怕死,但她怕,所以她说:她不爱我。管她呢?我只知道我爱她!
我曾想接她来和我在一起,但她不肯,她只是静静等在家里,等我经过那的时候去看看她。从不曾谈到爱!或许是对我的惩罚吧!我杀了那么多人,我让很多人失去爱,这次,注定我得不到爱。于是,我和她说:我等你十年,等到你肯说爱我。她摇头说不会。“那也只是十年,过了十年,我不会再想你!”
说完,我走了,我不知道她有没在我背后哭泣,其实,我很想告诉她我不一定有十年。
爱要尽早说,晚了,可能就没机会了。
一年前,我在蓟西遇到了个女孩,长得很丑。她说她快死了,但她不怕,她只想真正闯荡一次江湖。我问她,为什么会选择我,她笑了,她说:我看起来不像个好人。我问她,怕不怕死,她说不怕。其实她一直在等死,只可惜时候没到。我说:你跟着我把,不过别让我烦你了,直到你死了。“那你会哭吗?”
我没回答,我想不会的。
见到她不久,我又接了宗生意。对手很强。我师傅说,他们就是看中我的剑快。“因为我不要命吧”这是你的资本!!从来没有人和我谈资本。我接了。没有犹豫。丑女人问我,会不会带她去,我拒绝了。我只想完成她的心愿,却不想让她带着恐慌离开。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忘记这种场面的,那是噩梦。我记得,第一次杀完敌人,我吐了两个月,被师傅骂了半年。他不停告诉我,那些不是人,流出的不是血。“那是什么?”我冲师傅吼,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但就不是血。“那是血”“你会死得很惨的”师傅愤怒的嘶哑了声音。“我想死”是不是从那一刻开始的?我忘了,我只知道,我有这种想法很久了!
“你会后悔的!”丑女人在我身后吼。“你答应带我闯江湖的!”……无论她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我觉得她的理由可笑!“妈的,你是个骗子!”她骂我。我最讨厌女孩子骂人。但这次,我没作声,或者我真的开始担心我的生意了!
那夜,静得可怕,我一个人站在路边,等着我的猎物,很奇怪,今天路上很少人,好像要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躲起来了。我站在那,像个傻子。忽然,我脑子里冒出了她的样子,也许她来了,她说她天天都守在家里,谁知道呢?或许她每天都在偷窥我,只是,我并不知道!我说过,会等她十年。——十年,很长吧,我很想知道,十年后,我们都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我等不到。我会尽快死的。尸体会被狗吃了,或者被人吃了,管他呢,没准,那个丑女人会把我埋了。想到那个丑女人,我后悔起来,觉得是个累赘。
今天的风也没想象中的浪漫,我以为它会淡淡地吹过脸庞,但今天的风却很逼人,刮到脸上,有种刺痛的感觉。我讨厌这种没有意境的地方。所以我决定,今天不死。
我听到马蹄声,他来了!
我的剑出鞘,横扫向他的马腿。我已经很久没有提前出剑了。但今天,我不想死,或许在等生意的时候,过多地想到了她吧。他出剑了,很快的剑。我愣了一下,剑锋划破脸,我感觉,我出汗了。我使出全力,这是我第一次那么在乎生死。师傅的声音出现了:没有想死的杀手。“我就是”。“我不是?”
应该是两个时辰后吧,我的剑划破了他的喉咙。他到死没说出一个字,但他的剑真得很快,是我做生意以来,最强的。师傅给我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
我走过去,轻轻合上他的双眼。我很久没这么做了,这个人是我尊敬的人,我做了。我又有了那种想吐的感觉。而且,我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血,殷红的,从我的脸上留下了,他伤了我一剑。
我拄着剑,走回来,第一眼,就看到那个丑女人,她坐在门口,看来一直没睡。“你没死?”我抽出了剑,想刺向她,但最终停住了,她没有哭,定定看着我。“我帮你包伤口吧。”
坐在草地上,我看着她细细的帮我处理伤口,我忽然有种感动。我又想起了远方的女人。她不肯陪着我,是不是不肯看着我这样啊!“你在想她啊”?
“如果你再漂亮点,头发再好点,我或许会喜欢你啊!”一个声音响起,我觉得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的。“妈的”她回了句。“算了,以后我做生意时,你就站在我后面吧,”作为补偿,“我想你可以和我走江湖了!”
我来找我师傅,我想问问那个人是谁,他的剑那么快,为什么会死。师傅根本就不肯见我,“你还活着?”透过重帷,我听到他说这句话。
在我心里,虽然师傅不能理解我,但还是能帮我的。从我记事起,我就见过师傅一个亲人。我相信他,我觉得他不会骗我。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在帮我接生意。我还记得,在十年前,一个冬天,师傅带我住在山里,那夜的雪很大,当我们从丛林深处回来的时候,我们的洞穴已经被狼群占了。我拿着剑,一定要闯进去,杀了狼群,夺回我们的山洞。师傅没说话,但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不会出手。
我被狼撕咬,被狼群围攻,我像兽一样抱着狼咬它。我想,我几乎死在狼群的围攻下,后来,在我失去知觉前,我只想知道师傅为什么不出手。我喊了他一声。然后,我倒下了。醒来后,我发现,我的伤口都没有处理,有的已经溃烂了,我看到白色的蛆在伤口上爬。“师傅”我喊他。为什么不救我。我撕声裂肺的只喊这一句。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生命为了利益活着,当没有利益的时候,你就必须好好活着,命只能用在有用的地方。不救你,是让你长记性,然后救你,因为我不想白养你那么多年。”
后来,我不肯再和师傅同住,我就住在山里,我开始讨厌狼。
师傅没有回答我,只是让我放心,“你要对自己放心,你还有利用价值。”
离开师傅那,我走得很快,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吼出来。讨厌的丑女人,她一直跟着,我走,她走;我停,她停。“我讨厌你粘着我”女人不识相的继续跟着我,因为她一直说,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我去了她那,看到她那张脸。和我做梦时梦到的都不一样。“你还会等我吗?”她问我。“十年”。“你好傻啊”
我傻吗?离开的时候,我问丑女人。“是啊”我握着剑柄,很想砍她一剑。“你就是这样,你永远只为自己在乎的人活着,而其他人就理也不理。”
“但我只等他十年。”——“神经!”
我又陆续接了几宗生意,对手都很弱,我很轻松的就送走了他们,但我不开心,我又开始怀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我开始天天在夜里做噩梦,然后就砸东西,打人。丑女人被我打过几次。有一次,我看到了她嘴角的血,我停了手,拿着剑,走了。外面的风淡淡吹起我的发,落叶轻轻飘在我脸上,可惜,没人能刺穿我的喉管,只有风声,没有血声。总没人能真正成全我。
后半夜,我回到家里,看见丑女人坐在门口,像我负伤那次一样,静静等着我,伤口已经处理了。我没讲话,径直往屋里走,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我停住了。“如果我漂亮点,我头发好点,你会喜欢我,对吧?”她问。
“不知道。”
我以为,我会听到她的哭声,但没有,后来她告诉我,她之所以关心我,是怕我走了,没人带她走江湖。很好笑的理由,但我相信了。
日子过得越来越忙碌,师傅替我接的生意越来越多。对手越来越强,虽然还没有那次那个人的剑快,却越来遇难应付了。“总有一天,我会如愿的,我会死在他们剑下”我对丑女人说。“那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啊?”丑女人淡淡地说。“你不行。”“为什么?”
有很多事是没有为什么的。我为什么没有父母;师傅为什么那么冷漠;她为什么不肯陪在我身旁;那丑女人为什么会粘上我。其实最应该知道答案的人是我,但我明白,答案是世上最残酷的,所以,渐渐我懒得知道答案。为什么我不能自杀,不能被丑女人杀死。因为,我在师傅面前发过誓,我不会让他白养我。
从那次狼的事情后,我明白师傅不会白白给我什么,于是,我发誓我不会是废物。所以,我只能等人杀死我。很奇怪,我的命不由我作主。
冬天的生意一直都不好做,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很清闲,然后我会去看她。又像上次一样,她见到我,只是不停的哭,然后是沉默,我们面对面,谁也没有张口。就这么一直坐着。“你还好吗?”很久后,我问她。“你呢?”“很好。”“那我很好。”
“和我走吧?”
一样的结果,她没同我上路。“下次,我可能不会来看你了。”她只是哭,哭得很伤心。
走的那天,阳光很足,我很想回过头,看看这次,她有没有流泪,但我没勇气,我害怕看见最坏的结果。
我没找到丑女人,不知道她跑到哪去了。我走在她常坐的地方,在想这远方的女人,一下子,我明白为什么丑女人喜欢坐在这里了,在这里看天,看得天格外美,云不停的变幻,时强时暗,如我想她的心。丑女人坐在这,一定在想一个她深爱的人。
深夜了,她才回来,看到我,没讲话。“你去哪了?”我问她。“你担心我啊,坐在那?”
“没有,我只是发现在那容易想起她。”“果然,你不会关心我。”
我就是这样,随她怎么想吧。但她去干什么了?后来她问我,去那个女人那,走那边?“左边。”“怪不得,一直没见到。”
那日的阳光很刺眼,我迎剑刺向对手,师傅派人说,这笔生意数目大,解决的要狠点。我做到了,但他的剑也够快。以前,我只觉得自己够快,没想到,后来看到了两个很快的人,但很可惜,他们逃不了宿命——世上不能有几把快剑。一剑反挑,剑尖划破他的喉咙,血喷出,喷到我脸上,我伸出舌头,舔了舔。摇摇头,“我很想你杀了我,可惜你一样做不到。”
我以为回家会看到丑女人坐在那,她在那,却昏倒了。我扶起她,等她醒来。“你没死?”“连伤都没有。”她醒后,我又去那看天。
“你每天在这思念你的爱人吗?”我问她。丑女人点点头。“很好的方法。”“但我以后不会了。”
我知道,她在等我问为什么,偏巧,我从没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