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梦溪笔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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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技 艺 (2)

(万字(五十二)四十三,最下万字即万局,第二是万万局,第三是万亿局,第四是一兆局,第五是万兆局,第六是万万兆,谓之一垓,第七是垓局,第八是万万垓,第九是万亿万万垓。此外无名可纪。但(五十二)四十三次万倍乘之即是都大数,零中数不与。)其法:初一路可变三局,(一黑、一白、一空。)吃后不以横直,但增一子,即三因之,凡三百六十一增,皆三因之,即是都局数。又法:先计循边一行为法,(凡十九路得一十亿六千二百二十六万一千四百六十七局。)凡加一行,即以法累乘之,乘终十九行,亦得上数。又法:以自法相乘。(得一百三十五兆八百五十一万七千一百七十四亿四千八百二十八万七千三百三十四局,此是两行凡三(千)八路变得此数也。)下位副置之,以下乘上,又以下乘下,置为上位;又副置之,以下乘上,以下乘下,加一法,亦得上数。有数法可求,唯此法最径捷。(只五次乘便尽三百六十一路。)千变万化,不出此数,棋之局尽矣。

《西京杂记》云:“汉元帝(造)好蹴,以蹴为劳,求相类而不劳者,遂为弹棋之戏。”予观弹棋绝不类蹴,颇与“击”相近,疑是传写误耳。唐薛嵩好蹴,刘钢劝止之曰:“为乐甚众,何必乘危邀(倾)顷刻之欢?此亦“击”,《唐书》误述为“蹴”。弹棋今人罕为之,有谱一卷,盖唐人所为。其局方二尺,中心高如覆盂,其巅为小壶,四角微隆起。今大名开元寺佛殿上有一石局,亦唐时物也。李商隐诗曰:“玉作弹棋局,中心(最)亦不平”。谓其中高也。白乐天诗:“弹棋局上事,最妙是长斜”。“长斜”谓抹角斜弹,一发过半局。今谱中具有此法。柳子厚《叙棋》用二十四棋者,即此戏也。《汉书注》云:“两人对局,白黑子各六枚”。与子厚所记小异。如弈棋,古局用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黑白棋各百五十,亦与后世法不同。

算术多门,如“求一”、“上驱”、“搭因”、“重因”之类,皆不离乘除。唯增(成)乘一法稍异,其术都不用乘除,但补亏就盈而已。假如欲九除者,增一便是;八除者,增二便是。但一位一因之。若位数少,则颇简捷;位数多,则愈繁,不若乘除之有常。然算术不患多学,见简即用,见繁即变,不胶一法,乃为通术也。

板印书籍,唐人尚未盛为之。自冯瀛王始印五经,已后典籍,皆为板本。庆历中,有布衣毕,又为活板。其法用胶泥刻字,薄如钱唇,每字为一印,火烧令坚。先设一铁板,其上以松脂腊和纸灰之类冒之。欲印则以一铁范置铁板上,乃密布字印。满铁范为一板,持就火炀之,药稍熔,则以一平板按其面,则字平如砥。若止印三二本,未为简易,若印数十百千本,则极为神速。场橱二铁板,一板印刷,一板已自布字,此印者才毕,则第二板已具,更互用之,瞬息可就。每一字皆有数印;如“之”“也”等字,每字有二十余印,以备一板内有重复者。不用则以纸(帖)贴之,每韵为一贴,木格贮之。有奇字素无备者,旋刻之,以草火烧,瞬息可成。不以木为之者,(文)木理有疏密,沾水则高下不平,兼与药相粘,不可取。不若燔土,用讫再火令药熔,以手拂之,其印自落,殊不沾污。癉死,其印为予群从所得,至今宝藏。

淮南人卫朴精于历术,一行之流也。《春秋》日蚀三十六,诸历通验,密者不过二十六、七,唯一行得二十九;朴乃得三十五。唯庄公十八年一蚀,今古算皆不入蚀法,疑前史误耳。自夏仲康五年癸巳岁,至熙宁六年癸丑,凡三千二百一年,书传所载日食,凡四百七十五。众历考验,虽各有得失,而朴所得为多。朴能不用算推古今日月蚀,但口诵乘除,不差一算。凡“大历”悉是算数,令人就耳一读,即能暗诵;“傍通历”则纵横诵之。尝令人写历书,写讫,令附耳读之,有差一算者,读至其处,则曰:“此误某字”。其精如此。大乘除皆不下照位,运筹如飞,人眼不能逐。人有故移其一算者,朴自上至下,手循一遍,至移算处,则拨正而去。熙宁中,撰《奉元历》,以无候簿,未能尽其术。自言得六七而已,然已密于他历。

医用艾一灼谓之“一壮”者,以壮人为法。其言若干壮,壮人当依此数,老幼羸弱,量力减之。

四人分曹共围棋者,有术可令必胜。以我曹不能者立于彼曹能者之上,令但求急,先攻其必应,则彼曹能者为其所制,不暇恤局;则常以我曹能者当彼不能者。此虞卿斗马术也。

西戎用羊卜,谓之“跋焦”;卜师谓之“厮乩”(必定反)。以艾灼羊髀骨,视其兆,谓之“死跋焦”。其法:兆之上为神明;近脊处为坐位,坐位者主位也。近傍处为客位。盖西戎之俗,所居正寝,常留中一间,以奉鬼神,不敢居之,谓之“神明”,主人乃坐其傍。以此占主客胜负。又有先咒粟以食羊,羊食其粟,则自摇其首,乃杀羊视其五藏,谓之“生跋焦”。其言极有验,委细之事,皆能言之。“生跋焦”土人尤神之。

钱氏据两浙时,于杭州梵天寺建一木塔,方两三级,钱帅登之,患其塔动。匠师云:“未布瓦,上轻,故如此。”乃以瓦布之,而动如初。无可奈何,密使其妻见喻皓之妻,赂以金钗,问塔动之因。皓笑曰:“此易耳,但逐层布板讫,便实钉之,则不动矣。”匠师如其言,塔遂定。盖钉板上下弥束,六幕相联,如箧,人履其板,六幕相持,自不能动。人皆伏其精练。

医者所论人须发眉虽皆毛类,而所主五脏各异,故有老而须白眉发不白者,或发白而须眉不白者,脏气有所偏故也。大率发属于心,禀火气,故上生;须属肾,禀水气,故下生;眉属肝,故侧生。男子肾气外行,上为须,下为势;故女子、宦人无势,则亦无须,而眉发无异于男子,则知不属肾也。

医之为术,苟非得之于心,而恃书以为用者,未见能臻其妙。如术能动钟乳,按《乳石论》曰:“服钟乳当终身忌术”。五石诸散用钟乳为主,复用术,理极相反,不知何谓。予以问老医,皆莫能言其义。按《乳石论》云:“石性虽温,而体本沉重,必待其相蒸薄然后发”。如此,则服石多者,势自能相蒸,若更以药触之,其发必甚。“五石散”杂以众药,用石殊少,势不能蒸,须藉外物激之令发耳。如火少必因风气所鼓而后发,火盛则鼓之反为害,此自然之理也。故孙思邈云:“‘五石散’大猛毒。宁食野葛,不服五石。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为含生之害。”又曰:“人不服石,庶事不佳。石在身中,万事休泰。唯不可服‘五石散’。”盖以“五石散”聚其所恶,激而用之,其发暴故也。古人处方,大体如此,非此书所能尽也。况方书仍多伪杂,如《神农本草》,最为旧书,其间差误尤多,医不可以不知也。

予一族子旧服芎,医郑叔熊见之,云:“芎不可久服,多令人暴死。”后族子果无疾而卒。又予姻家朝士张子通之妻,因病脑风,服芎甚久,亦一旦暴亡。皆予目见者。又予尝苦腰重,久坐则旅距十余步然后能行,有一将佐见予曰:“得无用苦参洁齿否?”予时以病齿用苦参数年矣。曰:“此病由也。苦参入齿,其气伤肾,能使人腰重。”后有太常少卿舒昭亮用苦参揩齿,岁久亦病腰。自后悉不用苦参,腰疾皆愈。此皆方书旧不载者。

世之摹字者,多为笔势牵制,失其旧迹。须当横摹之,泛然不问其点画,惟旧迹是循,然后尽其妙也。

古人以散笔作隶书,谓之“散隶”。近岁蔡君谟又以散笔作草书,谓之“散草”,或曰“飞草”。其法皆生于“飞白”,亦自成一家。

四明僧奉真,良医也。天章阁待制许元为江、淮发运使,奏课于京师,方欲入对,而其子疾亟,瞑而不食,欲死,逾宿矣。使奉真视之,曰:“脾已绝,不可治,死在明日。”元曰:“观其疾势,固知其不可救,今方有事须陛对,能延数日之期否?”奉真曰:“如此似可。诸脏皆已衰,唯肝脏独过。脾为肝所胜,其气先绝,一脏绝则死。若急泻肝气,令肝气衰,则脾少缓,可延三日。过此无术也。”乃投药,至晚乃能张目,稍稍复啜粥,明日渐苏而能食。元甚喜,奉真笑曰:“此不足喜,肝气暂舒耳,无能为也。”后三日果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