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彦,你醒醒啊!御彦……”
明黄色绣祥云图纹的床帏内,卧躺在锦帐中的是位秀雅绝伦的贵公子,浓墨勾勒出的眉,挺直的鼻,柔和的唇线,整个人就好用上好烟松墨绘出的绝佳人物,处处透露着柔和而温然的气息。
“御彦,醒醒啊!”
急促而关切的呼喊声中,少年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仿佛大梦初醒,眼中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氤氲中,黑色的眼珠犹如浸在水银中的黑珍珠,雾蒙蒙的惹人遐思。慢慢地挺身坐起,转头环视四周景物,乍眼瞧见满室的锦绣浮华,他似乎神魂犹在梦中般,神色茫然,抚着太阳穴,低喃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御彦,你怎么了?连自己的涵亲王府都不认得了吗?”
涵亲王府?龙御彦有着一瞬间的恍神,房间里飘散着淡淡的龙檀香味,甜香中带着能够宁神的清雅,使他渐渐清醒过来,瞧着熟悉的寝宫摆设,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紫金六团蟠龙纹饰长袍,正是寿筵那日所穿服饰,随即低笑,有喜悦,有恍悟,却也有着淡淡的伤感,低喃道:“我还是在紫星王朝啊……”
原来,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已。
“你是紫星王朝的涵亲王,不在紫星,还能在哪里?”
身侧传来沉稳的声音,龙御彦眼眸飘转微转,床侧是位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身着纯白色锦衫,没有任何的花纹与装饰,简单利落到了极点,但穿在这少年的身上,却有一种渊亭岳峙的尊贵而又沉静的气势,使人心折。明明是显得有些瘦削的身形,却仿佛高山大海般永远屹立不倒,龙御彦终于安心,仿佛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家中一般,轻声唤道:“四哥!”
闻言,白衣少年松了口气:“还好,还认得朕!”
“怎么会不认得呢?”龙御彦失笑,那……是他心中最珍重的人,就算沧海桑田,时转世移,都不可能忘却的。
“你方才说的话蹊跷,仿佛被梦魇一般,朕只怕……你会连朕都记不得了。”
梦魇?想起脑海中那个诡异而奇特的世界,龙御彦低头,抚额沉思,随即抬首,慵懒地靠在床边,仰头望着灿烂华丽的帐顶,悠然一笑,如美酒般醇郁,熏人欲醉,秀雅中顿时透露出无数的风流意味,声音仿佛犹在梦中,如梦如幻:“是啊,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很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那个世界的服饰风俗,制度习惯都与紫星完全不同,还有着一堆奇奇怪怪的东西,会说话的匣子,会出人影的黑盒子,自己会跑的箱子,还有轰隆隆在天上飞着的铁鸟……”
梦中的一切犹自在目,真实而清晰,仿佛真的存在过一样。
回想着那场荒诞不经的梦境,龙御彦自嘲地笑着,转头瞧着白衣少年,忽然敛起了笑意,目光中出现了淡淡的忧伤:“四哥,你瘦了!”
看着永远淡然沉静的四哥,眼前渐渐浮起了一层雨雾。
这样年轻而瘦削的肩膀呵,却要挑起紫星王朝的万里江山……
白衣少年随意扫视自己一眼,淡然笑道:“你失踪了整整一个月,朕怎样都打探不到你的消息,自然担心。现在,你终于安然归来,朕也可放心了。你回来得刚好,再过几日便是君氏入京觐见之期。东戎也向我朝递了朝表,再过三月便至我紫星朝贺,以互通友好,而最近据报北狄似乎也不太安稳,一堆事情积着,有你帮衬,朕也就放心多了。”
他并没有询问龙御彦这一月的行踪,若有必要,御彦自会和他说明。
“一个月?”龙御彦突然怔住了,几乎回不过神来。
“不错,你忘了吗?就在一个月前的寿筵上,你说多喝了几杯,要到御花园走走,结果就一去无踪,朕怎样派人寻找都找不到。今天早上,有人在京城野郊发现昏迷不醒的你,正巧认得你是涵亲王,这才将你送回。”
一个月前……
这样说来,那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实!
那个奇怪的世界,那些奇怪的东西,以及那个叫做苏如墨的女孩!
“你刚刚醒来,御医说身体尚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养,你先休息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见他神思又带恍惚,少年只当他昏迷初醒,尚自虚弱,转身欲走。龙御彦错眼瞧见他腰间的空荡,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四哥,等一等,寿筵那日,我在御花园拾到你缀着那块碎玉的如意丝绦,刚好给你吧!”说着向腰间探去。
那是四哥一直珍视的东西,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
白衣少年微怔,眉宇低黯,随即淡笑道:“原来是掉在御花园了,朕还以为——”他没有说下去,只因已瞧见了龙御彦骤变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御彦?”
龙御彦摸着同样空荡荡的腰间,茫然抬头道:“四哥,丝绦——不见了!”
紫星王朝是一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泱泱大国,东临东戎,西靠西夷,南接南蛮,北连北狄,疆域辽阔。整个王朝共十六郡,以贯穿东西的流霞河为界,北七南九,政权重心偏北,经济重心却在相对安稳的南方,尤以流霞河边上的历阳郡为盛。
而君氏,正是历阳郡乃至整个紫星王朝最大的商行。
这个被誉为紫星首富的商行,创立于近两百年前的祈嘉一十七年,经营丝绸、茶叶、盐酒等物,因捐赠百万军饷被祈嘉帝钦封为“紫星义商”,自此,名扬天下。待映昌帝即位,又封其为皇商,分行遍布全国,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映昌盛世成为紫星王朝首屈一指的商行,自此世代相袭,无论帝王何如更替,始终帝眷荣盛,历百余年而不衰。虽为商流,却连京城的达官权贵也要给几分情面,名声之盛,唯有当今涵亲王方可比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