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疯了吧?
“还是,你想画画玩?朕记得,你画得那些画蛮有趣的。”
有……有趣?!苏如墨呆若木鸡,他难道瞧不出来她是在嘲笑他?不对吧,这么聪明的人,没道理看不出来啊!面无表情地抬头瞧着齐盛帝,清贵的容颜柔和煦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黝黑的眸微弯,正凝视着她,醇郁醉人如美酒。
这个人,还好吧?
可惜,御彦去了秦明关,否则,或者可以询问他齐盛帝诡异的缘由。
见她一直没有说话,齐盛帝皱皱眉,瞧了眼手边的政事,随即笑道:“正好朕也批折子批得累了,不若我们出去走走?就去,”他微微垂眸,深思着道,“许愿树那边?朕记得,你很喜欢那里的。”
天下第一勤政的齐盛帝居然提议要出去走走?!
苏如墨呆愣着,无意识地点点头,真的是……越来越诡异了!
两人漫步,来到许愿树下,齐盛帝习惯性地靠树坐下,微微闭目,模样安详而又惬意。现在,苏如墨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总瞧见他倚树而眠了,每天处理那么多国事,睡眠时间却连四小时后无法保障,亏他还撑得住,要是换了她,早趴下了。
苏如墨微微皱眉,这家伙,练武学医,难带就是为了这般无限制地透支体力?
随即,她又沉下脸,干吗理会他是不是透支体力啊?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死一个少一个!为了表示她丝毫不在乎,转头找个跟他相对的方向,正欲坐下,旁边忽然递过来一件貂裘。苏如墨一怔,转头望去,齐盛帝已经坐直了身子,瞧着她,微笑着:“地上脏,也凉,你拿这个垫着,省的着凉!”
看看洁白如雪的貂裘,苏如墨的眼眸顿时睁得更大了。
现在她可以确定,齐盛帝确实是疯了!
不理会他的貂裘,苏如墨若无其事地在地上坐下,双手环膝,盯着地面,忽然记起,这里正巧是灵儿埋漆盒的地方,微一犹豫,还是拨开土,果然渐露出雕花的漆盒。犹豫了许久,还是取出,打开,漆盒内有着数段白绢,墨迹隐现。
犹豫着,她却还是打开了,看着,眼中渐渐涌起泪雾。
“希望父皇母后身体安康,四哥五哥学业有成!”字歪歪扭扭的,应该是很小时的愿望。
“希望父皇不要对四哥那么严厉!”笔致已有蕴意,略见架构。
“希望父皇不要再生四哥的气,早些让四哥出来“素绢墨迹斑斑,晕染散开,不知是水还是泪。
……一张张,一次次,那个娇憨甜蜜的女孩,所许下的心愿,为父皇的,为母后的,为齐盛帝的,为龙御彦的,为傅雪松的,还有……为了苏如墨的,却惟独没有自己。
这个傻灵儿!
最后,素绢的底部,却有着一封素笺,笺白如雪,镶以金线银丝,幽香隐约,折叠成方胜状,上面写着:“苏姐姐启”。笔致秀婉,正是灵儿的字迹。
这里怎么会有给她的信?难道说灵儿早料到她会过来偷瞧她的漆盒吗?
苏如墨微赧,小心地打开折得十分精致的素笺,瞧着。
渐渐的,她的神色微微地变了,眼眸中异彩闪烁,犹豫了许久,将素笺折起,放入漆盒,珍而重之地重新埋入地下,转头瞧着闭目微憩的齐盛帝,咬着唇,忽然轻轻地道:“喂……问你一件事!”
齐盛帝眼眸猛地睁开,凝视着她,眸带试探:“你在跟朕说话吗?不生朕的气了?”
“再说!”苏如墨有些不情愿地别过头。
齐盛帝启唇,悠然轻笑:“你想问什么?朕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初,你为什么突然调傅雪松到御林军去?”苏如墨声音有些颤抖,定定地瞧着他,看着他敛起笑意,神色微黯,默然不语,忽然道,“御林军是武将升职最易之处,你调傅雪松到那里去,是想他尽快升职迁官,好为他和灵儿赐婚,是不是?”
齐盛帝一惊,抬眼望着苏如墨。
苏如墨咬咬唇,继续道:“灵儿受伤时,傅雪松是因为迁职,入宫谢恩,才能能够到瑶华宫去见她,这是你安排的,是不是?当时你知道的,知道他们在瑶华宫相会,所以不想姬昊天前去打扰,是不是?”
现在想起,齐盛帝当时那句“我们还是别去打扰的好”,竟还有着这番寓意。
齐盛帝依旧默默地瞧着她,一言未发。
“为什么不说呢?”虽然他沉默着,苏如墨却仍能感觉道自己说对了,“为什么不说出你的心意呢?你只是这样默默地做,没有人能看见,没有人会知道,只会以为,你是个毫不关心妹妹的冷酷兄长,丝毫也不了解灵儿的心,像我,就是这样认为的,还曾经为此指责你!你为什么不辩解呢?就这样情愿被人误解!”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齐盛帝终于开口了,叹了口气,淡淡的,微带黯然,“想得再好,安排得再好,却又是人算不如天算,终究是朕允了姬昊天的求婚,命灵儿远嫁,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到底是没做到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拿出来说,粉饰太平呢?”
“不是没有做到,只是来不及做!”苏如墨纠正道,齐盛帝惑然:“有区别吗?”
“有!”苏如墨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有时候,未必要你做什么事情,只要有这份心,就够了。”
望着那张淡然无谓的脸,苏如墨轻轻叹息,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柔情。眼前的这个人,聪明睿智,却从来没有为自己打算过,明明是超绝的人物,明明勤政如斯,却将所有的荣耀给了御彦,将繁荣昌盛给了紫星,将安稳宁和给了臣民,却只留给自己责骂和误解。
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
在他心里,他自己被摆在什么位置呢?
真是傻瓜!苏如墨摇着头,忽然舒了口气,歪着脑袋,笑道:“好吧,看在你这般实诚的份上,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将某件事做完。”看着齐盛帝骤然迷惑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请你告诉我,如果那晚,我没有提出赌书的要求,如果我真的输了,你会将我送给杨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