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
刚走出几步,后面忽然传来低低的呼喊声,苏如墨一怔,刚顿住脚步,便见念翠匆匆自后面赶上来,瞧着她,二话不说便跪倒磕头,青石板的地面,被磕得砰砰直响,可见力道之大。苏如墨一惊,慌忙俯身扶她,柔声道:“别这样,念翠,有什么话好好说。”
念翠咬着唇,许久才鼓起勇气道:“姑娘……姑娘能不能借给奴婢一株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你娘要用吗?”苏如墨问道,没有多大的概念,不过,御天贵为紫星帝王,应该会有吧?而且,应该也会给她吧?想着,唇角自然而然地绽放笑意,也没多问,便点点头,道,“你现在在哪个宫里?我去跟……皇上要,要来了让人给你送过去好了。”
念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是震动又是感动,喜极而泣。
她娘病重,大夫说要千年人参为引,才能调治。家里贫寒,哪有这能力?于是给宫里的她传信,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得宠,哪有本事弄到千年人参?求遍了认识的人,赌咒立誓,甚至拿身家性命来换,或者是没有,或者是不屑理会她,终归是没了指望,只能半夜躲起来哭。刚刚是想着苏姑娘上次肯饶恕她,必定是善心之人,或者能有指望,这才孤注一掷,不顾颜面求她。
没想到,苏姑娘竟问也没多问,便许了她——一个没用渺小的宫婢!
想着,许久,念翠才反应过来,疯一般地向苏如墨叩首,道:“奴婢谢姑娘,奴婢谢谢姑娘!往后,奴婢的命就是姑娘的,就算要奴婢为姑娘去死,奴婢也心甘情愿!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苏如墨慌乱着,急中生智,道:“你要再这样,我就不给你了。”
听了这话,念翠一惊,生生止住,抬头瞧着苏如墨,道:“奴婢还是在瑶华宫当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抬头,道,“对了,苏姑娘,公主临走前去过许愿树那边,奴婢刚好经过,公主叫住奴婢代为传话,说树下有书信给姑娘。奴婢……因为娘亲病重,奴婢忧心,一时给忘了……奴婢……”声音慢慢地低黯了下去。
想起那封写着“来不及做的事情”的信,那封解开她和御天误会的信,苏如墨恍然。原来那个漆盒本就是灵儿留给她的事物。只是,她没忍住,先去偷看,生生把官盐变成了私盐。想着,不由失笑,再瞧念翠,却见她眼眸中泪意盈然,怯生生地瞧着她,生怕她一时着恼,又反悔不给她人参,忙笑道:“没事的,我明儿就给你送去。”
说着,不等念翠回答,便匆匆向飞炫宫走去了。
到了飞炫宫,守卫却答说,龙御天带着随侍往御书房去了,尚未回来。苏如墨转了方向,又向御书房走去,边走边想:这么长时间还没议完事,究竟是出了什么大案子?
御书房的守卫都认得她,轻易放了她进去。
走近龙御天议事的地方,忽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臣斗胆,案发后,臣照刑律,往礼亲王府收押礼亲王世子,可是,礼亲王立于门口,说若无皇上圣旨,臣如擅入,便属犯上,因此,臣斗胆请皇上降旨。”
当初她随着龙御彦四处逛游,别的倒也罢了,京城有些名头的要员她倒是见了个遍。这声音虽有些沙哑暗沉,却确确实实是廷尉季守常的没错。只是——
礼亲王世子?收押?龙御凡他犯了什么事?
苏如墨心中一凛,眉宇微蹙,凝神倾听。房内沉寂了会儿,然后,龙御天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沉静淡漠,一如初识,淡淡道:“这是圣旨,你拿去,只管依律行事,不必心存顾忌。”
“臣遵旨。”季守常恭声道,过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道,“皇上,若真是礼亲王世子所为,不知……”
龙御天轻轻冷哼一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查后,此事确然是龙御凡所为无误,‘杀人者,斩立决’,你做廷尉这许久,却连这基本律例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回乡养老了,嗯?哦,朕知道了,必是你也听过,礼亲王一脉方是皇室正裔,动不得,是不是?”
淡淡的语调,不闻喜怒,却听得人心中凛然暗寒。
苏如墨心中一紧,究竟是什么事?杀人者?难道说御凡杀人了?而且,御天的话……
“扑”的一声,似乎是季守常下跪的声音,随即传来了他惶恐得连音调都变了的声音:“臣知错,臣知错。臣这就回去彻查此案!”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
许久,龙御天淡淡的声音传出:“下去吧!”
没多久,季守常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前,不住地拭着冷汗,心神恍惚,连一旁的苏如墨都没瞧见,径自去了。瞧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如墨幸福甜蜜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低头垂思一会儿,这才进去。踏入御书房内,烛火幽暗,闪烁不定,龙御天坐在桌后,左手撑着头,右手在太阳穴便轻轻揉着,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却瞧得出心情之烦郁。
难道说是因为那句话吗?
不,御天并不在乎血缘或身份,或者,他烦恼的是礼亲王一脉对他的百般阻挠吧?
沉思间,龙御天已经察觉到她进来,抬起头,明明倦容满面,却仍向她勉强一笑。苏如墨报之以嫣然,上前,将汤盅放下,给他盛好,放在面前,随即走到他身后,双手放在他的太阳穴边,轻轻揉着,柔声道:“很累,是不是?有时间,我去找御医学按摩穴道,能帮你放松些。”
龙御天心中感动,无话可说,一会儿才道:“没事。”
“傻瓜!”苏如墨娇嗔,慢慢地放柔了声音,在他耳边轻声道,“御天,累也好,难受也好,在我面前,你不用隐瞒,尽管说出来。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出主意,可是,我一定会好好地听着。免得你什么都闷在心里,闷出病来,嗯?你已经很累了,不用还在我面前还伪装笑容,那多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