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亲眼看到女儿清醒了过来,但是王小慧还是追着医生细细的问询了细节,直到医生再三确认真的没事了,她才稍稍安心。
“确实已经脱离危险了,患者脑部CT显示无淤血压迫神经,只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肋骨断裂也没有引发气血胸等等并发症,合着其他擦伤部位都在愈合恢复当中。剩下的伤腿比较严重,但是问题也不大,不要乱动、进水就行了。”言罢又安慰说,“小姑娘年纪轻,身体底子好,好好养养很快就能好了。”
王小慧亦是感慨:“这样子我就放心了。”又道,“现在能吃东西了吗?”昏迷这么些天,倒是有打营养针,但到底也是粒米未进,身体怕是会受不了。
医生说“可以”,又嘱咐道:“只能吃一些流质的食物,忌辛辣、油腻。”
然后王小慧便是饭也没吃,就又赶去了医院的食堂买了一份瘦肉粥,又买了一份小米粥要了些白糖,很快回到了病房,见钱雾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样子,她急着唤了一句:“小雾,怎么还睡?”
钱雾在王小慧出门的这十几分钟空当时间,已经将自己现如今的境况粗略地整理了一遍,从这具身体未及消散的记忆可以知道,她现在确实是在凡人界没错了,只是此界名为“地球”,却是闻所未闻。
这姑娘如今只十九岁,脑子里留下影像的人和事并不多。钱碧霄,啊不,现在应该叫做钱雾了,钱雾心想原主应该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见识如此浅薄,竟不知这世上有仙人的吗?竟然没有半点儿相关的记忆?当真是不可思议。
而正思索间,王小慧就进来了。
钱雾顺势睁开了眼睛,却是被食物的香气所吸引的,按说饿了这么多天,胃应该已经被虐待的麻木了才对,可是她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独自咕噜噜的叫唤声,霎时便有些尴尬了起来。王小慧自然也听到了,抿嘴笑了笑,动手把病床摇了起来。
粥还有些烫,只是王小慧实在是见不得女儿这眼巴巴的样子,摇了摇头,一边吹一边给女儿喂食,见她吃得急,便道:“你慢一点,这么长时间不吃东西,太快了不好消化。”可是钱雾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她现在连拿勺子都吃力,不快多吃点怎么能有力气,怎么能快点儿恢复?
很快,一碗加了白糖的小米粥就下肚了,她又将目光投向剩下的那一碗。王小慧却只给她喂了一勺便拿开了,钱雾皱眉,王小慧无奈道:“你现在要少食多餐!而且你又不喜欢吃咸粥,我是怕你吃了甜粥嘴巴太腻,这才又买了碗咸的,让你嘴巴调调味儿的。”说完便将粥碗放到了一边,做到边上空着的病床上,在女儿灼热的目光中粗粗吃了午饭。这都已经下午三点了。
见王小慧的神情坚定,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活了三百余岁,自以为很“年老成精”的钱雾只好压下了心底的不虞,闭上了眼睛假寐。
因着女儿本就是个一棍子下去也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有什么事情也不爱说出来,王小慧便也只以为她是在跟自己闹别扭,有些好笑的道:“那等会儿你饿了的话,妈妈再去给你买好不好?”
钱雾倏地睁开了双眼,盯着王小慧认真地看了两秒,然后点了点头。
大约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干完了一天活计的钱海川带着放学后死活要跟着来的儿子钱步华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小袋的卤牛肉跟半只片好了的烤鸭,见到终于醒过来的女儿,疲惫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还哄女儿说:“几天没吃饭了,饿得慌吧?老爸给你买了好吃的。”
钱海川小学毕业,没什么文化,原本是一家钢铁厂的工人,后来因为生第二胎钱步华而丢了工作。当时已经四十出头了,除了体力活儿其他的都干不了,没办法只能开始做建筑工人,因为为人仗义又阔气,本身人缘、交际等方面混得不错,现在已经是个小包工头了。
但是因为在生钱步华的时候罚了款,欠下了许多债务要还,现在又是两个孩子读书,夫妻俩每年还要交一大笔的养老保险,家里日子还是非常拮据,生活担子全压在他的身上,于是在确定女儿却是没有了危险之后又回了工地。只是还是每天医院、工地两头跑,十分辛苦。
这时候钱雾正在吃今晚上的第二碗白粥,闻言抬了下头,虽然有着原主的记忆,也知道眼前这两老一小是这具身体的血亲,但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相处。
心想着现如今她的元神尚存,留在师父处的本命魂灯应当有所感应,只不知自己离开此界亦或是师父寻到自己要多久。想来定是不会少于百年的,如此这百年时间自己修炼的同时安心做这钱雾,承欢于钱家二老膝下,为原主尽一些孝道,倒也不失为一个偿还因果的好办法。
权衡了半天,结合现如今所处环境的灵气稀缺程度,钱雾总算是下了决定。
放下了手里的粥碗,朝父亲跟弟弟抿开了一抹笑意……笑容有些僵硬,没有办法,自她结丹后便要树立高人形象,努力装X,算来也有百余年没有笑过了。为了保险起见,打算先看看情况,并不开口说话。
王小慧却是嗔了丈夫一眼,“你快收起来吧,小雾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这几天都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
钱海川却是不明白这些的,还不相信地问了句:“谁说的?”
王小慧没好气地道:“医生说的!”
而在夫妻俩说话的空当,钱步华也凑到了姐姐的跟前儿站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姐,问她:“姐姐你还疼不疼?”
现在除了行动不便之外,倒是不怎么疼痛了,就算有,她也不是很当回事儿,于是便摇了摇头,也顺带着打量起了眼前这小孩儿,生的普普通通没啥特点,而能够修炼之人多是钟灵毓秀之辈,想来这孩子是没什么灵根的。
钱步华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他姐给品头论足,又小大人似的嘘寒问暖了片刻,奈何他姐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不是点头摇头,就是“嗯、哦,好”,这几个单音节的词。
他本来跟这个木头似的姐姐就不是特别地亲密,虽然也担心姐姐,但是也没有特别多的话题。等到问完了问题,两人倒是没话说了。他绕到床后头,对着他姐打着石膏,现如今被吊的高高的一只腿上下打量,最终没忍住好奇,伸手摸了摸这玩意儿的质感。
结果才一碰触到呢,就被钱海川呵斥了:“手怎么这么停不下来?别没轻没重的!”
王小慧也说:“你姐腿受伤了,不能乱碰!”口气比钱海川的要柔和不少,但还是很让人委屈有木有!
钱步华收回了手,瘪了瘪小嘴,低着头挨训,然后发现他姐正盯着他瞧,趁着老爸老妈没注意,飞快的扮了个鬼脸。钱雾则是默默地观察几人的习性。
因为明天一早钱海川要去工地,钱步华也要上学,所以坐到了七点钟就走了,临前还摸了摸钱雾的额头,道:“不要想太多,好好休息。”转头又背着钱雾,轻声叮嘱王小慧:“你暂时不要提成绩什么的,不要给她太大压力,身体养好了再说。”王小慧应下了。
等钱海川走了之后,钱雾躺下身子,由着王小慧帮她掖了掖被子,乖顺地闭上了眼睛,她现在的元神还很虚弱,确实是很需要睡眠。只是因着有“连睡三天”的前科,她倒也不敢真睡实了,只是进入半沉睡半冥想的状态。
可惜的是现如今自己这具身体的一条腿被打了所谓的石膏,无法打坐修炼,白白浪费了时间。不知要这样身不由己到什么时候才能解脱。
早晨七点差十分,王小慧的床铺有了动静,钱雾也跟着“醒”了过来,然后“被”插尿管**,“被”擦身等等,让她不由得涨红了脸,倒不全是害羞,主要是自从二十五岁那年筑就道基后便辟谷了,哪里还用拉屎撒尿,现如今这样子的生理状况都不能够自理,还要求助于这具身体的母亲,简直情何以堪!这让她觉得自己就跟任人宰割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因为于修炼一道上天赋极高,又心思纯粹的钱雾自入门之后便是门派的天才,平素有师门长辈爱护,平辈友善,晚辈恭敬,一路修炼鲜少有瓶颈。现在这样子是老天看不过去了,给她的劫难吗?从未吃过什么苦头的钱雾羞愤地想:怪道人人都想成仙,凡人的日子果真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