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帘之内，传来满室喘息声。
碧落愣愣地站在垂帘之外，身上的衣衫早被结界的罡风撕得破碎不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掀开重重帘幕，便见一对男女正在榻上翻云覆雨。
碧落还记得前日他对她说的话，“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某些山盟海誓听听就罢了，不必当真。作为魔界至尊，他伏夜最不缺的便是女人。不过，相交一百多年，这倒是碧落第一次看见他与人鬼混。
碧落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男人的注意。男人却浑然不觉。就在碧落考虑要不要先退出去时，伏夜却突然抬起了头，黑漆漆的眸中闪过一丝火光，嘴角勾起了明显的幅度。
“我有事要跟你说！”碧落鼓了鼓胆。做了亏心事，多少缺乏一点底气。
男人看了她一眼，又折腾了起来，并没有理睬她的意思。
碧落皱了一下眉，男人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冷淡过，那一秒，她的心反而宽慰起来。事实本该是如此，这样，至少她会少一些愧疚。
“修真界正打算攻打魔界。”你还在这里寻欢作乐，真的合适吗？
伏夜突然停下动作，身上煞气暴涨，转头看着碧落，满眼戾气，直刺得碧落退后了两步。
碧落看着他起身，银白的发丝肆意张扬，无风自动。伏夜随意理了理腰间的衣袍，黑袍未及遮掩的胸口，豁然是一个空洞。
碧落的视线全被那个血洞吸住，那血洞正在左胸之上，穿胸而过。被一层光膜包裹的心脏残缺不全，不时向外喷涌着鲜血。
伏夜轻轻一抬手，榻上的女人瞬间化为点点灵光朝着他胸口上的空洞铺洒过去，灵光进入，鲜血慢慢止住，残缺的心脏猛然间修复了寸许。银白的头发也染上了黑霜。
“看见我跟别的女人上床有何感想？”伏夜走过来，俊逸无双的脸上明明在微笑，却掩不住那暴戾的煞气和怒火。
“你的伤……”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遗憾？”伏夜森冷的声音截断了碧落的话，女人的脸上毫无悬念地露出了疑惑，但依然掩不掉她眼中的淡漠。是呀，她又如何会在意自己的生死，她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女人。即便自己把性命双手捧到她面前，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全心全意，便会获得她的心，直到那一击，毫不留情地击穿了他的心胸。曾经所有的美好，瞬间坍塌，连自以为是的绮梦也烟消云散，渣子都不剩……
看着灵气如烟尘一般消散，伏夜只有绝望地大笑。他以为自己会死，可到生命的最后，他突然顿悟了，他为什么要死在一个并不爱他的女人手上。他是魔界至尊，他何时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被一个女人用爱情蒙蔽双眼，还被击杀，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此刻，这个女人竟然还有胆子回来……
碧落猛然意识到一点什么，可伏夜并不待她问清，已经一把将她扔到了榻上，身上的保护结界“啪”地一声瞬间断裂。那是百年前，男人亲手送给她的，让她即便身为背道而驰的散仙也能不受魔界禁制束缚自由出入这天戈城。如若不然，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无法进入这一域的。
结界一破，碧落便觉无数的黑暗气息朝她倾轧过来。将她的修为生生封死在丹田之内，无法驱动。
伏夜坐到她身侧，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气息阴冷无比，“你好歹也是散仙修为，应该能抵过百个女人。”
伏夜的手指划到碧落的脖子，继而是领口……
“伏夜，住手！”碧落压住心中的愤怒，瞪着伏夜。
我凭什么要住手？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你想拿什么来威胁我？爱？呵呵，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你跟我在一起，不过是为了气他对吗？”
碧落心里一凉，“你知道了？”她来此，想说的正是这件事。她不想看到伏夜再单方面的付出。这对谁都不公平。
伏夜冷冷一笑，“他已经飞升，不会再回来。你凭什么以为人人都要为你牺牲一切！”
是！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至少他对我还有感情，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与魔尊往来。可惜，一百多年过去了，那个男人甚至信都没传下来过。她用了一百多年来看清这个事实，也用了一百多年来应证面前的男人她不能再欺骗。所以她来了。可是……
“他不回来，所以你要去找他？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破格飞升吗？我死了，你就可以跟他在仙界双宿双飞！哈哈哈……”伏夜大笑起来，已然癫狂，手下一狠，“嘶”地将碧落的衣衫尽去。
突然之间，空洞的心口一疼，伏夜猛然起身，只见女人的手在他胸口画了一道古怪的印记。印记灵光大涨，竟是传说中的困魔符。
伏夜嘶吼一声，仰天长啸，“果然，我伏夜注定要败在你的手里！”这笑声透着无比的凄凉，如果他再狠心一点，让女人完全动弹不得，就不会自食苦果。果然，自己没办法对她做到赶尽杀绝。
碧落看着他赤红的眼，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贴在他胸口空洞处。
伏夜一惊，“你在干什么？”
温热的液体将他残缺的心脏浸泡其中，液体中充满灵力。
碧落苦涩地笑了，“你如果要我的阴元，我可以给你。不要以这样的方式玷污了我们百年的情谊！”
女人的表情依然淡漠，话里依然没有情绪，但涌进他心脏的灵气却做不了假。
伏夜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这种伎俩吗？”
碧落却笑了，“既然如此，那你就把命交给我吧！”
伏夜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你真要做得这么绝？”是了，她当然可以！要不然如何会有那致命一击。
“这次，你怎么就信了？”碧落失笑。即便这个男人知道自己要杀他，却并没有再做反抗。说白了，这厮就是色厉内荏。
在来魔界之前，她就想过，如果他们反目，她会如何。答案很简单，既然错的是她，她愿意补偿，反正她已了无牵挂，只要能给的，她都可以给。
碧落的神识探入伏夜身体，才发现他到底伤得有多重，经络之间连接的气息竟然消淡到几乎断绝的地步。而他胸口的伤，明显是被仙器所伤。
这第七域，岂是什么神仙都能进来的。还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伤到这位魔界至尊，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来的吗？”碧落看着他，眼神一如既往，清淡冷漠。
伏夜气息一寒，“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吗？”
果然！
碧落突然明白，那个男人突然降临的目的，只是为了一枚与她相伴万年的灵玉。灵玉的气息足可以让他伪造出一个碧落。可是，这得伪造得多像才能蛮过伏夜的眼睛？
碧落的手指划过伏夜的脸庞，莹莹目光看着伏夜血红的双眸，男人就像头受伤的野兽，蛰伏着。那种任其宰割的悲凉，浸染了碧落的指尖。
“其实，你可以杀了我的。”碧落说道。她不知道为何这个男人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却始终会败在她的手下。
伏夜森寒的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碧落，“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
“跟他，那是千载的情谊；跟你，不过百年！”碧落笑道。千载，男人抛弃了她，最后还欺骗了她。而百年，这个男人却愿意将性命交付在她手里。她碧落这一生，便知足了。
伏夜心中一疼，“那，我在你心中的分量可有他的十一？”
“你说呢？”碧落定定地看着他，笑容依然单薄而冷漠。
伏夜面上一苦，“我真是自取其辱！哪怕你心中稍微有一点属于我的位置，我死也瞑目了！”
“终究……你并不信我……”
碧落闭眼，头低低伏在伏夜胸口，丹田疯狂运转，一股浩大的灵气波冲过手部经络，倾注在伏夜心间。
伏夜自觉心脏又是一疼，巨大的灵力像是要撕裂他的心脏，肆无忌惮地侵蚀，将他的经络击得破碎不堪。
“昨日，他回来了。”碧落的声音轻飘飘地飘进伏夜的耳力。
“他只是告诉我说，他今日要与一位金仙举行双修大典……”呵呵，双修大典，一百多年前，他就是在他们的双修大典之前毅然决然地飞升了。
“所以，你便想要赶往仙界阻止他吗？”
“所以，你才要迫不及待地要杀了我吗？”
一滴热泪滴落在碧落额间，沿着她的额头滑过她的眼角，与她的泪水汇合成一线。
“真正的碧落如何舍得伤你分毫……”声音依然很低，低的伏夜几乎可以忽略不听。
随着话音，一股更为强大的灵力带着碧落最后的阴元之气冲进先前已被打开的心脉。被摧毁的经络开始重塑，残缺的心脏在慢慢愈合，飞扬的银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被溢出的灵气染黑……
等所有疼痛消失时，伏夜睁开了眼。碧落委顿在他怀里，生气全无。残破的衣衫下暴露出她毫无血色的肌肤。
伏夜颤抖着手，将女人的脸掰过来，却只见她嘴角残留着的微笑，熟悉无比，跟他第一次遇见她时，别无二致，笑得令人心碎。
“终究……你并不信我……”女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回旋。
“啊——”
苏裳身子一弹，又被吓醒了。她懊恼地抬头，看着讲台上，微积分老师扶了扶眼镜，无视下面趴下的一堆学生，继续他的高难度讲解。
苏裳郁闷无比，尼玛，怎么又是这个梦。明明梦中印象清晰无比，可一醒来，就剩下一股莫名的低气压，令她无端烦躁。
擦！
那两只二货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换个戏码吗？不要来荼毒她纯洁的灵魂！
“叮铃铃……”
趴在桌上的同学瞬间清醒，开始收拾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