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烟想着既然选择了它,做它的主人也无妨,她于是拿来梳妆台上的珠钗,划破自己的食指。
鲜血滴在白绫上,白绫中的灵魂入了梦魇。千年韶光憔悴,舞妓曾经流下的千万行泪珠,化作满腔春恨。
舞妓的怨与思,拨动白绫丝弦,向房中玉琢的帘钩飞去。白绫放下帘钩,她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闺房。
舞妓虽未现身,她却魂托白绫,飞到梳妆台前停留了片刻。
舞妓知道,白绫一旦认主,她自己的灵魂便托付给主人,她再不属于自己。
舞妓拿起梳子,又放下,然后飞到木桌上空。
血染的白绫隐约现出一枝花蕊,它悬在桌上,滴出鲜红的液体来。仿佛舞妓死时,流下的血泪。
桌上血泪画成的图案,就像雨中凄艳的杏花花蕾,舞妓暗伤如烟往事的心,终于平静。
白绫,重回薛烟手中,桌上,只余满目狼藉的残红。
薛烟心念已通白绫,她感受到舞妓的遗恨与执念,不由叹道:“你的心,仍是自由的。我不是你的主人,我们,是战友。”
空气静默了片刻,白绫飞到薛烟头上,绑回原来的发髻。舞妓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主人。
后来的修炼很顺利,一直到第二天正午,薛烟都未遇到灵气外泄的情况。
此时的薛烟,已是筑基二星修为,她于是安心地下楼用餐了。
烈日炎炎,酒家生意红火。马蹄哒哒,载来四方宾客。
酒家门外,马车上载的,是“曦和”家族选入的女修士。
日夜兼程的赶路,令车内娇生惯养的女修多有埋怨。
“停车!我的骨头都要颠散了!”浓眉大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倪曼,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差役无可奈何地将马车停住,正对花娘酒家的大门。
薛烟独坐窗旁,她看到一名男修带着八名美貌少女走进来,正坐在自己邻桌。
薛烟自然想到“灵霄”城里最大的家族——“曦和”家族,炒得沸沸扬扬的选双修美女一事。
在“缘灭灵界”,以男女双修入道,最为人所不齿。
令薛烟费解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大家族竟把挑选美女双修,当作一件公开的大事。
从平民入选的女修,多成为家族传人的妾室,说白了就是女炉鼎。
但是她们一生衣食无忧,且因为有大家族作靠山,也算有头有脸,所以,许多女修都以入选为荣。
一大桌美味佳肴上来,这时,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孩用手帕掩住小口。
女子一将手帕拿出来,薛烟远远坐着,仍闻到一股清香。
这香极为淡雅,与之前在花琴房中闻到的熏香相似,其中也混杂了一种令薛烟感到不适的味道。
这便让薛烟上了心。
掩口欲吐的女子,鹅蛋脸上已经惨白非常。
薛烟猜测,还没进家族的门,这名女子便遭到了同行人的迫害。
此女子有着无论男女老少,只消见一面便无法忘却的超尘脱凡的美。她虽未施妆抹粉,却难掩其天仙般的风华气质。也难怪会遭人妒忌。
此女名叫时薇,此时的时薇,斜倚桌旁,看上去很难受。
见到时薇似乎要吐了,她身旁那名桃心脸的女孩立刻扶住她。
这名女子身着鹅黄衣衫,有着一张标准的古典美人脸,她黛眉轻蹙,纯净的黑眸里满是焦急。
她的五官美得无可挑剔,凑在一块儿却失了独特的韵味。独一双净撤见底的黑眸,看上去单纯美好。
薛烟觉得,她好似精细雕琢的玉人儿,美,却不像那名遭到算计的女孩,能够给人灵魂深处的震撼。
这名虽美,却难以被铭记的女孩,叫做韦桃。
韦桃郑重地站起来,向众人施了一礼,说道:“请大家在此停留一日,她可能感染了风寒,这是银子,请大夫,剩下的,劳烦修士伯伯给大家订最好的晚饭和房间!”
众女修齐刷刷地放下碗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倪曼说:“如果耽误了时辰怎么办,我们大家都会被拖累!”
大家都议论纷纷,若是眼神如刀,韦桃此时已被千刀万剐。
众怒难犯,护送的那名男修为难地对时薇说道:“看情形,你的病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会为你请大夫,小姐就在此处安心歇着吧。”
韦桃一面扶着时薇,一面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说道:“我是”烈日门“三长老嫡女,她是我妹妹,我们已经在城门脚下了,等一晚上根本不会误事!”
众所周知,“烈日门”三长老为离合期大能人,无人敢得罪,众人这才噤声,继续吃饭。
这般姐妹情谊,让薛烟想到前世在“铁风军团”的战友。
当薛烟看到时薇眼中的诧异,以及她对韦桃感激的神色时,她知道这两人并非亲姐妹。
薛烟心中,不禁生出帮助时薇的念头。薛烟的思维方式仍停留在缘灭灵界那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她只觉得自己的举手之劳,却能救一条无辜性命,哪个军人不会对百姓伸出援手呢?
吃罢饭,一行九人,都在“花娘酒家”住下了。
时薇的好姐妹韦桃,亲自为她请了城外最好的大夫。
当韦桃拆开药包,准备为时薇煎药时,中药里的纸条令韦桃变了脸色。
纸条上写着:“手帕有毒!”
这纸条自然是薛烟乘人不备放进去的。
薛烟却不知道,唯一碰过时薇那条手帕的,正是韦桃。薛烟以为自己已经帮到了时薇,此时正安心在房内修炼灵力。
薛烟更不可能想到,她这个多此一举的行为,将自己亦置于危险的境地。
韦桃背对着时薇,不发一言,躺在床上的时薇轻声问道:“姐姐,怎么了?咳、咳……”
韦桃迅速将纸条塞进腰带,面色如常地回过头来。
韦桃以她惯有的天真神态说道:“没事,我去煎药了哦,对了,你的手帕脏了,我顺道拿去洗洗。”
时薇感激地红了眼眶:“真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