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甲翻身跳上一匹青花马,从一个年青卫士手中接过弓,冲着梁啸扬了扬手。
梁啸看了一眼蒲甲手里的弓,很是意外。蒲甲身材很高,大概有八尺五六,他用的弓也比普通的弓大很多。对于骑射,这张弓甚至有些太大了,即使是蒲甲用也太大,更适合步射。
弓越大,射得越远,这蒲甲应该是个箭术高手,难怪他要主动提出比试箭术。
梁啸跳上明珠,坐稳鞍桥,伸出手。希格玛连忙递上黑弓。梁啸摇摇手,指了指他原来用的那张一石弓。希格玛有些意外,却没有多问,转身将那张一石弓递了过去,又递上一壶箭。
梁啸催马上前,与蒲甲并肩而立。“我们崇拜强者,也只追随强者。你想让我们追随你,就必须战胜我。”
梁啸点点头。“我会尽力而为。”
蒲甲接着说道:“不过,我不会让着你。如果你没有真正惊人的箭术,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真要开始比试,我很难保证不会伤着你。”
梁啸笑笑。“我保证不会伤着你。至于你能不能伤我,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好!”蒲甲哈哈一笑,突然伸手在明珠的马臀上拍了一记。明珠受惊,突然窜了出去。梁啸措手不及,连忙伸手挽着缰绳,同时笑道:“蒲类王,你这可有点不够坦荡啊。”
话音未落,梁啸突然心中一凛,耳畔听到了利箭破空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右手紧挽缰绳,左手挥起弓,向后扫去。“啪嗒”一声。弓体一颤,扫中了一枝箭矢。借着这个机会,他转身一看。只见蒲甲一边策马追赶,一边不停的射箭。一枝箭接着一枝箭的飞了过来,根本不给他还手的机会。
梁啸立刻明白了蒲甲的用意。这是个狡猾的对手,不仅箭术高明,而且善于用计。他用大弓只是为了误导他,让他判断失误。蒲甲真正的长项并不是远射,而是近身急射。利用这个机会,他抢占了先机,并用极快的射速控制住了局面。不给他任何反击的机会。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弓力,只要被箭中,另说他没有穿铁甲,就算有铁甲也一样射穿。
梁啸不敢怠慢,一抖缰绳,明珠突然停住,两只前蹄紧紧的钉在地上,腰一拱,两只碗口大、镶了蹄铁的马蹄扬了起来。踢向追过来的大青马。
蒲甲大吃一惊。他惊走梁啸的坐骑,然后紧紧的追在梁啸后面,用连续不断的射击迫使梁啸露出破绽。这原本是一个占尽优势的突袭战术。离得这么近。梁啸的反应再快,终究会有跟不上的时候,可以说,他取胜是迟早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梁啸会使出这种两败俱伤的战术。
如果他不勒住坐骑,继续向前冲。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的大青马撞翻黑马,要么黑马踢伤他的大青马,两者的可能性一半对一半。
这完全是不计后果的搏命。
双方靠得太近,蒲甲来不及多想,伸手挽住了缰绳。身体微侧,控制着大青马向一旁跑去。让开了明珠的后蹄。刹那间,他就从梁啸身边窜了过去。
如此一来。他就丧失了先机,成了被梁啸追逐的对象。
更重要的是,在那一瞬间,他放弃了射杀梁啸的机会,没有敢与梁啸拼命,气势上输了一筹。
蒲甲有些后悔。理性的想一想,他还是应该冒险冲上去,力求近距离射伤梁啸,分出胜负。可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梁啸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催动战马,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嗡嗡!”弓弦接连响了两声。
“嗖嗖!”利箭飞驰。
蒲甲听到两声弦响,不敢怠慢,一边伏下身子,一边挥弓格挡。从马蹄声来判断,他知道梁啸离他不远,而他的手臂足够长,弓也足够大,完全可以扫到梁啸。所以他挥弓横扫既有挡箭的作用,又有攻击梁啸的意思,企图因此抢回先机。
梁啸及时勒住了战马,避开了蒲甲的横扫。明珠人立而起,两只前蹄腾空虚踢两下,重重的落在草地上。
趁着这功夫,大青马跑出十几步。见梁啸没有追来,蒲甲愣住了。他勒住战马,大声叫道:“来啊!”
梁啸笑了,抬起弓,手指轻轻拨了拨弓弦。蒲甲不明其意,伸手抽出一枝箭,正准备搭在弦上,突然发现自己的弓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成两截,松松垮垮的挂在弓梢上,根本无法搭箭,更无法射击。
蒲甲倒吸一口凉气,握着已经松开的弓,半天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射手,张紧的弓突然松开会有很大的反弹力,他的手不可能感觉不到。可是,这么诡异的事就在他眼前发生了。他的弓弦断了,而他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这当然是梁啸那两箭的结果。那两枝箭不仅射断了他的弓弦,还让他高度紧张,以致于连弓弦被射断都没注意到。蒲甲顿时臊得满脸通红,他长叹一声,将手中的弓箭扔在地上,跳下马,垂首而立。
梁啸也收起弓,跳下马,走了过去。从地上捡起蒲甲的弓,又从他的箭囊里取出一根备用弦,重新挂好弦,塞到蒲甲的手中。
“蒲类王,你只是弓弦断了,我们尚未分胜负,再来比过。”
“不用再比了。”蒲甲摇摇头。“不论是箭术还是胆气,我都不如大人。我愿意与大人一起,向匈奴人讨个公道。”他长叹一声:“上苍垂怜,我终于等到报仇的机会了。大人,走,我们去喝一杯。”
——
乌单手持硬弓,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阿留苏,蠕了蠕嘴。
几个卫士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和阿留苏相隔一百二十步,又居高临下,所有人都希望他他一箭射杀阿留苏,结束这场艰苦的战斗。
乌孙人成功地将月氏人诱进了山谷,又重新控制了山口,将包括阿留苏在内的一万精锐堵在了山谷里。可是,如何将这些月氏人消灭掉却成了一个大问题。月氏人背水立阵,负隅顽抗,坚决不肯投降。不仅如何,他们还沿着河谷狂飚突进,将河谷两岸洗劫一空。
眼看着就要成熟的庄稼,未能及时搬到城里,或者不肯搬到城里的人都成了月氏人的俘虏,牛羊也成了月氏人的战利品。他们就像一群疯狗,临死之前狠狠地咬了乌孙人一口。
赤谷城是乌孙人的王城,赤谷就是乌孙国的王畿。王畿被月氏人突入、蹂躏,这让乌孙贵族怒火中烧。他们纷纷向阏氏阿瑞堪抗议,阿瑞堪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的后悔全落在乌单的眼中。
乌单很恼火,却又很无奈。
“乌单,有种你就下来,我们一对一。”阿留苏大声叫道:“别像个女人似的躲在上面,我看你姐姐阿瑞堪都比你有种。”
“哈哈,太子,他已经不是男人啦。”阿留苏身边的勇士们挥舞着战刀,放声大笑。“一万大军被一百多人捅个稀巴烂。乌单,你丢不丢人啊?”
“他还有什么人好丢的,他都不是人了。”另一个勇士唾了一口唾沫。“我要是像他这样,早就抹脖子了。亏他还好意思在这里招摇。”
“可不是么,堂堂的浑邪王,给乌孙人当狗。这货不知道抱着阿瑞堪的大腿求了多久呢……”
月氏人的话越说越难听,越说越不堪入耳,不仅乌单听得面红耳赤,就连他身边的卫士也无地自容。他们咆哮着,要冲下去和月氏人拼命。乌单挡都挡不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抬手一箭,将一个叫得最凶的卫士射倒在地。
“乌单,你……”
“噗!”乌单抬手又是一箭,再次射杀一人。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杀气腾腾。
卫士们被他镇住了,虽然怒容满面,却没人敢再跳出来。
乌单厉声道:“你们都曾经是我浑邪王部的勇士,现在又是我的卫士,面对敌人的污辱,你们不仅不为我雪耻,反而和敌人一起污辱我。这难道是真正的勇士应该做的?”
“可是……”
“战场凶险,谁能确保万全?昆弥追杀阿留苏多年,都没能杀了他,现在我们已经困住了他。只要守住山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吃光粮食,阿留苏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何必急在一时?他向我挑战,是因为他逃不出去,他怕了。”
卫士们面面相觑,觉得有些道理。猎骄靡想杀阿留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惜一直未能得手。如今乌单困住阿留苏,是前所未有的成绩。只要守住山口,不让月氏人逃出去,他们迟早有粮尽的时候。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与他们拼命?
只是……这也太丢脸了。
“都给我滚回自己的位置。”乌单声色俱厉。“阿留苏从哪个方向逃脱,我就将那个方向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看热闹的乌孙将士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战斗位置。乌单转过身,咬牙切齿地看着阿留苏,扬起了手中的弓,轻轻地晃了晃,露出了无声的狞笑。
阿留苏眯起了眼睛,心头的不安更加强烈。
面对这样的污辱,乌单还能保持克制,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对手。阿留苏有一种感觉,他和乌单之间的战斗已经开始,而且自己已经落了下风。如果不能尽快破局,他很可能会死在这条山谷里。
如果才能突出重围,力挽狂澜?阿留苏一筹莫展。
如果梁啸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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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