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总是三分奇怪,七分无奈,就好比你追求的人你未必喜欢,而你喜欢的人却未必给你追求的机会。追求,需要付出代价。杨禾对苗玉珠的坦白,就让他付出相当的代价
又过了几日,趁着苗玉珠何修禅上山采药的时候苗大夫便来寻他,张口便道:“杨公子,如今你的腿伤已然康复,又找到谋生之道:“便即离开吧。我苗家小门小户,难以让你一展才华。杨禾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也不便揭破,如今苗家家主都登门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不能厚颜留下,当下点点头道:“多谢苗大夫的半年来的关照,我离开便是,今后苗大夫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但请捎话过来,我杨禾必定尽力而为。
杨禾早就习惯了单独的生活,对这件事他倒是不怎么在意。当即取了他房中的那个包袱,向徐自诊告辞离去。徐因念他昨日请吃了酒,颇有些伤感,从房中取出一本《神农本草经》和一套银针送给了他。
杨禾腿伤未愈,未能见到苗玉珠最后一面便匆匆离开苗家,他心中虽有些不舍,却是不得不离开。
他原本想着与何修禅争夺苗玉珠的,娶了她,然后在这个苗家村生活一辈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夫,没有仇恨和杀戮,又清净又自在。但是想了几天之后,他发现自己安定不了,内心深处隐隐有一种渴望,就是去外面闯荡世界。干什么都好,反正回不去二十世纪了,当然也不可能回到部队,不如放手大干,闹他个天翻地覆。管他娘的惹出什么后果。
这么一来他也不想再连累苗家,尤其是苗玉珠。近几日,苗玉珠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些明显的变化,眉眼中多了些情意,她竟然喜欢听他的那些歌,甚至有时候会听他说两句心里话,相信只要他再继续努力,不久便能追求到她。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去追求她,他没有什么资格让一个姑娘受累。更何况她与何修禅本来就是一对儿,要不是自己横揷了一杠子,苗玉珠不会这么心烦意乱。他想,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不能拖泥带水的,既然决定要走,就要斩断情丝,再不回头了。想到这里忍不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荒山荒野,也不知该去何处。定了定便一路向北行走,不多久便遇到一座烟云朦朦的大山,远远望去但见山峰奇伟,绝世独立,山上山下树木团团簇簇,苍翠欲滴。按照他先前所学的地理知识,自己所行的方向该是杭州北面的灵隐山。杨禾望着满目的生机盎然,娇嫩鲜活的胜景,精神为之一振,大踏步走进遮天的密林中,顿时觉得凉风袭体,空气新鲜湿润更带着一股清芬的花草香气,说不出的舒服。他绕着大片的树林走了一周,终于在山脚下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山洞,暗想,在这个世间想要生存得有声有色必须有强大的实力,我只有把身体恢复甚至锻炼得更加强大,方能适应这世道。此处饱含天地灵秀之气,又无人打扰,正是修行的绝佳之处。暂且便在此处住下,待休整完毕,再出山到世间去闯荡。一生此念他便安心地住了下来,又想到在部队中从一个出身武术世家的战友身上学来的呼吸吐纳之法,便在山洞前一块大岩石盘膝而坐,静下心来按照法决施为,一呼一吸均配合着体内某种说不出的玄奥感觉,渐渐进入佳境。
当初初闻此法时杨禾还不相信这世间真有内息真气之说,只当他是开玩笑,并未留心。后来却见他每晚必定外出,出于好奇便悄悄跟踪了去,这才发现他竟爬上山巅,面对浩瀚虚空像道士一样盘膝冥坐,吞吐着天地灵气。杨禾心中暗惊,细细数着他呼气吸气的节奏,正与那吐纳之术相合,暗道:“他所言多半竟是真的,只可惜当时未能用心,要诀已忘了大半。想到此处便悄悄下了山,第二天便虚心向他请教吐纳之法,将他所言一一记下,不明之处便详加询问,直到将法决全部融汇贯通,这才作罢。其后杨禾便悄悄开始练习,初时不能集中心神,杂念丛生,感觉很不自在,接连练习一个月后,始能摒除妄念,心与神会,渐渐感应到身体内部的复杂世界,继而又逐渐感应到经脉内气息流动的状况,他又惊又喜,更加勤练不辍,两三年后竟在经脉内练出一小股蠕蠕而动的真气。先前在苗家时闻说足少阳已断,唯恐练岔了气,不敢擅用此法。此刻他腿伤将愈,便试着运气调理经脉。荒废了大半年的时日,没想到体内那股真劲虽有所减弱,却仍能感应得到。那足少阳断裂之处一时间清晰地印入脑中,正是将续未续的一刻,上下接续之处尚有一丝障碍,使得内息不得通达。
杨禾心念一动试着运气冲击,强行疏通。不料一试之下小腿一麻,内息虽有阻滞却也能勉强通过,只是真气通过时,小腿便酸麻不已。杨禾心中一喜,内息运转十二周天,不断冲击小腿上的断续之处,酸麻之感渐渐减弱,到了后来,也不知冲了多少次,内息竟能通行无碍,连酸麻也消失了。又运气三周,确定无碍之后,便收起功力,纵身跃起。落地时双腿同时发力,那受伤的小腿竟而无碍了,杨禾松了口气,暗叹,早知如此,何必浪费大半年的时日,当真愚蠢,旋又想到,若真是提前运功,经脉尚未续接,却又未必有此奇效了。上天真能捉弄人。原想怎也要休养一两个月,腿伤方能复原,不料只一宿便康复如初了。大半年来集结的郁气一时间尽数吐出,心中狂喜,忍不住仰天长啸,尽情释放内心欢愉。他兴致一起,一啸未尽一啸又起,只震得林中群鸟惊飞野兽奔走,快意之极。
蓦地嗖地一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事穿过林木间空隙,当胸袭来。
力道迅猛,势携呼呼劲风,察觉到时,已打到胸口
杨禾吃了一惊凭着多年练习散打时身体所形成条件反射,疾疾往旁一闪,以毫厘之差避开来物,但仍是给那物擦身而过,左臂上火辣辣一阵生疼。扭过脸看那坠地之物时,竟是一只草鞋。天哪,对方凭着这草鞋一掷,竟能生出伤人之力,比之自己可要强大千倍万倍了,若非亲见,绝不相信有这等怪事。
咦?远处有个女子惊讶地叫了一声,听声音年纪当三十左右,但随即四周便陷入沉寂。
杨禾心中暗惊,心道:这大宋朝怎地有这么多武林高手,我不过是随处找了个树林一钻,竟能撞见一位身怀绝技的前辈,其武功之高深,当是平生仅见。枉我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最强者,与他比起来便有天壤云泥之别,生平所学武技,真可说是一钱不值了。哎我若能得他指点一二,必定终身受用。想到此处,躬身一礼,高声说道:“前辈你好,小子因伤在身,擅入贵地,有打扰之处,还请海涵
哼!进入林地也就罢了,但大吼大叫扰人清修,却是可恼……咳……咳。那女子冷冷地说罢,又连连咳嗽。
杨禾细听那声音来源,凭着经验判断出她该在前方二十米处,可是前方密集的林木挡住了视线,却是看不见她。杨禾知她也受了伤,飞快向前跃出七步说道:“我是从苗家庄来的大夫我受了伤,无心打扰,你就原谅我吧。杨禾故意引他说话,好时时确定她的位置,以免走错了路。
你从哪里来关我什么事?你……你快些离开,我……咳咳话未说完便被咳嗽声打断,看样子受伤不轻。
杨禾听她说话知道她仍在原处,并未移动。咳嗽声仍未断绝,杨禾急急掠出十数步,终于看到了她。她一身白衣,倚着一株大树而坐却是位道姑。她容貌俊美身形,如云秀发盘在头顶,以一只铜簪别了,说不出的妩媚写意。只是受了伤蛾眉深锁,俏目紧闭,红唇边溢出一缕鲜血。小腹上一片殷红,插着半支断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