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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铜角渡江因缘起 火鼠慑象反复明(一)

纵观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物换星移,花开花落,世事变迁,一时多少英雄豪杰?放眼海内,徒有江山依旧!然而万物有兴有衰,有生有死,此乃天道。时为元末明初,话说这大元一代,蒙古问鼎中原以后,并未停止征讨,反而变本加厉到处用兵,从而使得中国版图空前辽阔,幅接四海,疆至八荒。在历朝中,元的地皮应该是最不值钱的。蒙古人为游牧民族,天性不稳,坐了江山也是如此,所谓其兴也忽焉,其败也速焉!入主中原还未到百年便被汉人赶回漠北。和尚出身的朱元璋做了中原的皇帝,后世称之为洪武爷,肇造大明一朝,定都应天,今日之南京。

其时天下只是初定,大明势力主要在中原一带,各地尚有残元武装未曾平定,云南便是一例。元末帝顺帝出京北逃至蒙古后,云南守卫梁王便割据为战,负隅顽抗,当时云南在元朝时称为中庆路,被明军平定后才改称云南。所谓路,是元朝所设立的,相当于现今省一级的行政单位。

滇阳城是云南第一大城,历朝南疆重镇,各代府衙均建基于此。城中商铺林立,走卒熙熙,虽然地处边陲,可一点也不输于中原景象。城西南有一大湖泊,是为滇池。湖面广阔,虽有湖池之声誉,实具海洋之气象。湖水碧绿,俯视难以及底,显的深不可测。相传湖底有泉眼与海相连,是以湖水与海颜色相近。湖四周青山环绕,上有白云相伴,晴空之下美景令人心醉。在这蓝天白云之下,一条红色官船缓缓驶于水上。但船中诸人此刻的心情却无心陶醉风景,而是忧愁战事。

此船是滇阳侯米里金的的座船,因当今南疆战事吃紧,故今日召集在滇阳四品以上官员商讨应敌之策。老梁王詹斯丁*赛典赤为西域人士,后被成吉思汗所并,归顺后随蒙古大军东征西讨,立下汗马功劳。忽必烈朝册封其为梁王,永镇西南。米里金是老梁王的六代孙,现官至滇阳侯。

云南虽然每年雨水众多,但地属山岭,沟渠窄小,体型稍大的船只便难行驶,更莫说战船,是以滇阳侯虽有水师,但都是小型,且数量很少。这稍大一点的座船因进不得河道,只好在滇池内游荡,久而久之便做了游船用途。

船上大厅甚是开阔,屏风之前端坐一疏须之人,白毡帽米白袍,足踏皂靴,正是滇阳侯米里金。厅下坐了二十几人,文武混杂,服色以武官居多,众人皆三五人凑一起小声言语不止。米里金扫视一下众人开口道:“诸位且安静,当前明军自川入滇,横渡金沙江,不日将攻打滇阳,其兵马计有二十万。今天务要议出个应敌之策。哈将军,你来跟大家说一说军情如何。”

前排应声站起一黑髯大汉,身披轻铠,腰间悬刀,回身扫视众人瓮声到:“昨日有探报,查明明军主帅为傅友德,副帅蓝玉,先锋官是沐英。实有兵力二十二万,当中有骑兵三万,两万水军,应为渡白石江而备。目前明军在白石江北扎营,当在十天内渡江。滇阳我军守军记有十七万,水军有一万,军船比敌船要小,白石江怕是守不住,滇阳城两侧夹山,前江后湖,十分利于防守,守卫不是问题。但本将不想单纯守卫,应出击为上策。待明军渡江中途而击之,如不成则再防卫不迟。”哈里麻是防卫云南的主将,自明军进入四川后就一直在准备防卫。

话语未落,旁边平章政事实卜道:“王爷和诸位大人,想我蒙古打天下原不是靠的水战,而靠的是铁骑,对阵岂可以我之短攻敌人之长?这白石江之战不求必胜,只要阻上敌军一阻,杀杀敌人的锐气就可。至于这定胜败之役,本官以为可放在城下决战。敌人远道而来,军力疲弊,水土不服,兵力虽稍优,但我方城高墙厚,我方也不见得处劣势。”实卜年纪约六十左右,在云南官员中除滇阳侯外以其官职为大,他自军中累官至此,又读了些兵书,自以为见识比其他武将为高。

众人沉默片刻,一年纪约四十岁左右官员一摆手到:“恕下官不敬,下官以为实卜和哈将军的对策当然不错,但眼界未免过小。夫战者,当关系全局,不可拘泥一隅。综观天下局势,明军已经控制中原,朱元璋称帝南京,兵精粮足,上下一心,又加上能鼓惑民心,已显大统之像。诸位清楚,我大元朝廷却内斗不止,于内权臣当道,主上受其蒙蔽,于外各路兵马各自为政,互相攻打,徒耗军力,给敌人以可乘之机,实在是大大的错误。而今我方以一隅而拒成势之师,即便可取一时之胜利,可终究不得大势,故两位将军的计策非长久之计。”此番话一出,众官之中不住有人暗自点头。说话之人是右丞观音保,资历虽然不多,可见识极远,因为自己汉化颇深,话语中尚有别样之意未便言明。若干年来明军已经北上攻占大都,元帝仓皇北逃,王保保守山西,铁木耳割据河南,二人不拒明军,都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反而互相攻击内耗,观音保所说的内斗就是指此。

这元朝的末代皇帝也可算个昏君,整天饮酒,不理政事,如此也罢,可他偏偏听信谗言,将功臣名将杀头的杀头,罢官的罢官。原中枢丞相脱脱,能征贯战,实在是明军头疼的对手,可一道圣旨下来,被贬为七品,去一个小地方做知县,如此以来真是自毁长城,大大帮了朱元璋一个忙!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另有一层意思观音保未敢言明的是,元朝实行民族分化政策,把天下臣民分为四等,蒙古人为第一等,西域及其他北方游牧民族为第二等,称为色目人,第三等为长江以北的汉人,包括原来的金国、西夏及后世称为北宋的汉人,第四等为南人,包括长江以南,主要是南宋的汉人。汉人和南人经常受到蒙古人和色目人欺凌早有反抗之意。另外蒙古人入主中原后,视降者如草芥,动辄杀戮奴役,又掠夺大片土地,良田改为马场,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天下焉能不乱?观音保这话不能明说,自己做的是大元的官,又是蒙古人,只有私下发发牢骚而已。如今明军破竹势成,云南眼见不保,是以才能言之一二。

饶是如此,实卜听后已是相当生气,高声喝到:“观音保,你身为地方要员,怎能妄议朝廷得失,又在此用兵之际,指摘上司,做泄气言语,分明是扰乱军心,请侯爷治其罪!”实卜也是蒙古人,早与观音保政见不合,今天见观音保当上下官员之面指责自己目光短浅,终于忍耐不住。

米里金见二人起了争执,生怕搅扰议事,连忙道:“两位丞相不必争吵。实卜大人,你不必恼火,本官以为你的对策是好的,但陈将军的话也有他一定的道理,他只不过把诸位心中不敢说、不方便说的说了出来,非是有意针对你。值此存亡之际,诸位坦诚布公,也非出于私心,乃是为大家计议,为滇阳为云南着想,接议吧。”两军对垒之际,本是要考虑周全,各种意见不妨多听,怎能以大压小,如此其他官员还怎么献计?况且实卜的计策也不见是好的对策。再者,尚未交兵先折己将,消息传出怎不令全军泄气,动摇军心?考虑至此,米里金只好先将实卜给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