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芙,朕有说让你走吗?”
听着背后怒急的声音,甄绾缓缓转头,那乌黑的眼眸幽深,亮如漆玉,犹如夜里中的月光,清冷无尽,冷光流转,她道,“该罚的都已经罚了,皇上还要如何?龙熠白,若早知有今日,当初的你就不该从太后那里救下我,如今,这又是何必呢?”
这甄嫔果然与众不同啊,竟敢直呼皇上名讳,当真是被宠坏了,还是?
此时的花园中已经是处于冰天雪地中,谁都不敢出声,甚至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只有甄绾,只有还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模样,只见她紧紧扶住舒尔,“丫头不怕,回宫就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甄绾不顾别人的眼光扶着舒尔向外走去,也许在外人看来,她是一个多傻的人呵,竟为了一个宫女与皇上闹翻,甚至不惜触怒龙颜,可她却明白,在这里,不管怎么样都好,舒尔总归于她有恩,不是么?
可她却全然没有觉察到背后那男人危险的怒气。
沉香殿。
甄绾好不容易才将舒尔扶回来,正想要去找药给舒尔上,让青儿去烧水,却听见青儿欢快的声音,只听她说,“娘娘,徐御医来了!”
甄绾微微一顿,看着眼前的御医,心里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龙熠白刚刚不是才说了,不给她治么?如今又叫御医来,这是何意?
“青儿,你让御医进去看看舒尔,本宫去院子里瞧瞧!”
说罢,甄绾便转身向外面走去,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不远处似乎还隐隐看得见的一抹明黄色,在摇曳着的黯淡烛光下,他一个人独坐着。
独身一人,他的影子,在一点微弱的幽光下,极淡,拉得很长,几乎辨不出轮廓。
那是极为单薄的一块暗影,孤零零地伏在地面上,阴恹恹地,一种乖戾的姿态。
形单,影只。
甄绾愣愣站在了那里,心好像被什么揪了起来,一股热流瞬间涌过,烙铁一样,涨得心口都是灼烫,那是一种无可言说的柔软和心疼,牵动着她的心。
龙熠白,你我之间,到底算怎么回事呢?
说不爱,我们却偏生看着对方孤独,会心疼,说爱,却为何总要相互伤害呢?
半晌,那明黄色的背影不见,此刻青儿也走出来了,她看着那明黄色的背影,轻声道,“娘娘,为何不上前去?皇上,他……”
甄绾微微叹了叹气,道,“回去看舒尔吧!”
“娘娘……”
青儿有些气恼,皇上对她并非无爱,却是她这主子不知为何不开窍。就在她气恼之际,却听见了甄绾淡淡的声音,“他会是一个好帝王,会带领珑玥王朝的百姓走向繁荣,可他却不是一个好夫君,至少对我来说他不是。他要的,我给不起,同样的,我要的,他也给不起。”
说罢,甄绾便转身走进内阁,留下青儿一人独自留在了殿外,直直想着甄绾的那话。
秋天渐渐过去,初冬来临,初冬的第一场雪来得那样急,那样切。不知不觉,于那日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舒尔的伤势也好了大半,只是背上留下了淡淡的伤痕。而甄绾的额头却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
“娘娘,你听说了么?秦妃被皇上处死了,好像是满门抄斩!”甄绾坐在床榻上,听着舒尔的话,这个丫头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是才告诉过她么?要多做事,少说话。
不过这消息倒是蛮震惊的,“为了何事?”
“听管事的公公说,是因为秦妃娘娘在做给皇上的补汤里落了毒,皇上没喝,倒是教那前些时候新纳的染妃给喝了。皇上最近极宠这染妃,所以大发雷霆,当晚秦妃便下狱了,第二日,秦家满门便悉数下狱!”舒尔说着,唇角微撇,“皇上真薄情,总爱见异思迁,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为何会这般薄情呢?先前对娘娘是这样,如今对别人也是这样。”
“舒尔,你这话在沉香殿,当着我和青儿说说便罢,切不可出去乱说。”甄绾看着舒尔冷声道,这丫头还真是嘴直口快。
“舒尔知道了。”
甄绾看着窗外的天际,淡淡的笑了笑,帝王宠,难消首,大致就是如此了。不过听着他又纳妃了,心里却不知为何堵得慌,她起身,拿了披风,淡淡的道,“青儿,陪我出门走走!”
“是!”
初冬的天气微微有些开始冷了,甄绾带着青儿来到御花园,想要出来走走,因为珑玥王朝地处北方,所以早早的便下了第一场雪,御花园中是一片雪白的景象,让人一瞬间有种身在仙境的错觉。
甄绾玩心忽起,坐到秋千上,青儿在后面推她。冬天的风有些凉,甄绾只穿一件白色宽袖窄腰芙蓉裙,也没有穿披风,但她却不觉得冷,只是陶醉在这一刻类似飞翔的自由里。
甄绾握着秋千索,背对着青儿,她的声音里微微有些凉意,她说,“青儿,你说如果秋千再飞高些,再飞得远些……那样我便能一下子飞离了这座金灿灿的牢笼,该有多好,该有多好呢?”
青儿却没有答话,只是加重了推她的力道。
她知道,她是压抑的太久,只从她回来后,皇上从来都不来沉香殿,大概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这样的寂寞,任谁都无法忍首,可她的主子却偏偏倔强得要紧,怎么都不肯低头。
甄绾仰着头,看着绯红的天际离她越来越近,照得她白玉般的脸通红,她不由幽幽自语,“可即使出去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世间之大,却无我的容身之所。”
“娘娘……”青儿看着她,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要为了八皇子付出这样多,你可知你这样,会……”
“青儿,人生在世,不是只有爱情便可以的,还有许多东西,比爱情来得重要。”
青儿顿了顿,推她的时候更加用力,冬日微风中,甄绾白色的裙裾如乱蝶飞舞,她微微笑了笑,随即闭上眼睛,却忽然听到了身后低沉淡漠的声音,“原来这半年的闭门思过,你算是白思了,你还是同半年前一样,还是这样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