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书桐倒了两次地铁，又坐了四站公车，找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巷子，又黑又暗又狭窄，满地泥泞，她的心
就冷了一半。在那个巷子中七转八转，弄了满腿的泥，才找到那个公司。谈话中发现这是一个化妆品直销公司
，所谓的"文员"其实就是化妆品直销小姐，书桐自然不愿意，匆匆告辞了。
走到繁华的大街上，书桐望着那些林立的高楼大厦，和匆匆而过的行人，心里不由得涌现出一种挫败感来
。天空已经乌云密布，眼看着要下雨。因为天暗，她又迷了路，找不到地铁站了，她在附近的几条街上东转西
转，忽然一个男人走近了她，不怀好意地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女性生殖器的名称。
书桐这一吓几乎魂飞天外，虽然那个变态男人立刻走开了，她却不敢再待下去，赶忙跑到一条大马路上，
招手叫了计程车。
她刚上车，豆大的雨点就噼啪噼啪打在了车窗玻璃上，交通顿时一片混乱，不一会街道上便布满了深深的
积水。车子开开停停，到了她住的巷子口，计程表已经显示三十多块了。偏偏车子又开不进巷子里，书桐只好
付了钱，冒着大雨往家里冲。等爬上三层楼，开门进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浑身透湿，裙子上全是斑斑点
点的泥。
她换下湿衣服，直接就扑倒在床上，一动不想动了。在家里，虽然姐妹多，但是她好歹也是父母的宝贝，
从没受过这样的罪。上大学的时候，更是被男生伺候惯了，这时她又冷又饿，头晕眼花，双腿酸疼，很想好好
地哭一场，但是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了。
"这就是妈妈要我闯的大城市，这就是我梦想过的S城生活吗？"她咒怨地想着。
昏昏沉沉中，于菲的电话来了，她开心地叫着："书桐，今天晚上下雨，我打算早点关铺，约了几个朋友
一起玩三国杀，你出来一起玩……"
"我不去了。"书桐有气没力地说，她真羡慕于菲那种用不完的精力和乐天的性格，"我很累，我好像是病
了……"她觉得浑身发冷，四肢颤抖："我发烧了……"
"什么？你怎么搞的啊？来了就生病！"于菲大叫，"是感冒还是水土不服呀？"但没等回答她自己又说开了
："你有没有药？真要命，死竹篙今天去了城北办事，连个看铺的人都没，要不我就来给你送药……"
"没关系。"书桐虚弱地打断，"老是麻烦你跑……"
"麻烦个鬼啊，我想想我想想。"于菲根本不理会，自说自话，"有了，我叫个朋友给你送点药去，他也住
这一带，你等着啊我这就给他电话。"她把电话挂了。
书桐难受得已经听不清楚她说什么，她只觉得说了那么几句话后，自己的喉咙就火烧一样疼了，同时头也
开始剧烈作痛，浑身像要瘫痪了一样，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门上的敲击声使得书桐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她坐了起来，强撑着走到门边。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
大的男孩子。她一怔，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那浓眉、大眼、黝黑的皮肤、冷冷的眸子……她的头在疼，什
么地方见过他？为什么他一脸惭愧的样子？再看，那男孩正用手拨开了额头上的一缕头发，这个动作让她灵光
一闪--是那个画画的男人，那个粗鲁、自大、神气活现的家伙！
"你……"她开口，但是牙关在打战，"你要--做什么？"
"你就是陈书桐？就是于菲的朋友？"男孩有点讪讪地说，"我来给你送药。"
"谢谢，你把药放下就可以走了。"书桐强撑起不屑的笑靥，原来他是于菲的朋友，画画的--这么说，她断
定了，他就是那个抛出"钓金龟"理论，弄得她心情不好的男人！
男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转过身，关上门走了。
随着门"砰"地一声，书桐气得五脏六腑都冒烟了，他真的说走就走啊？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对一个生病的
女孩子，也应该有起码的关心和问候吧？他简直不配做男人，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一副冷漠傲慢，高高在上的
样子，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自大狂！疯子！变态！
她愤怒地抓起那包药，狠狠地摔在地上。但是想到这是于菲给她的药，又不得不拣了起来，她起身的时候
眼前一黑，感觉天花板都在转，急忙抓住桌子边缘让这阵头晕过去。勉强倒出了水壶里最后一点开水，她吃了
两片感冒药，拉过被子紧裹在身上。想着经济的拮据、前途的茫然、家里的压力……工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
定下来。现在一个人孤单地躺在这里，如果没有朋友，就是病死了也没人管自己的，多么悲惨……眼泪不知不
觉地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枕头湿了一大片。
外面还在下雨吧？这是什么地方呢？她恍惚起来，离开自己的家乡好远好远啊！远得什么也听不见，什么
也望不到！她觉得浑身像在冰窖里那么冷，冷得直发抖，屋子里的一切事物，在她困涩的目光中渐渐黯淡下来
……
书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手上挂着点滴，边上，于菲正靠在床沿上摇头晃脑地打瞌睡。她望向窗
外，天已经黑透了，是深夜了？自己躺了多久？她只朦胧地记得没多久于菲来了，对她说了什么话，可自己怎
么回答的，又怎么挂上点滴的，却记不清楚了。
她动了一下，于菲立刻睁开了眼睛，哇哇大叫："天啊，我的陈大小姐，你可把我吓坏了，要是你有个三
长两短，我怎么跟你妈妈交代……呸呸，童言无忌！"她说着又自己啐自己。
书桐即使身体虚弱，还是被于菲滑稽的举动逗笑了："于菲，我睡了很久吗？现在是几点？"
于菲拿过手机一看："凌晨一点多了，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她看了看点滴瓶子，"还要挂一会，楼
下的小诊所24小时有人的，差不多了我再去叫医生来拔针。"
"真是不好意思，害得你这么晚没睡。"书桐感激地说，"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行啦行啦，你要谢就去谢沈若尘，是他迅速把我叫来的，医生是他请的。"
"沈--若尘？"书桐怔了怔。
"对啊，就是给你送药的那个人！他从你这里出来后就飞跑来找我，说你病得很严重光吃药怕不行，并且
把医生也找来了，我也被他吓了一跳，你小姐也真是娇贵啊，一来就病得这么吓人……"于菲滔滔不绝地还要
说下去，书桐打断了她。
"你是说沈……沈若尘把你找来的？那他人呢？"
"他一直在呀！前一瓶点滴就是他看着你打完的，然后我再来换班，大概你那时候已经昏睡过去了，没注
意到！"
"唔……"书桐不说话了，心里七上八下，原来这个家伙不是没有人情味的，她为之前错怪了他而抱愧，又
一想，他一直在这里，那么他一定看到她睡着的样子了，自己竟然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睡得这么沉！她的脸蓦
然地红了起来。
"你怎么了？是不是还在发烧？"于菲担心地试了试书桐的额头，"你想吃什么东西吗，还是喝水？尽管跟
我说！"
"我什么也不要，耽误了你这么久，真抱歉！"书桐感激地看着朋友，见她一脸倦容，便提议，"你靠在床
上睡一会吧，点滴我自己看着。"
"算啦，睡什么睡！顶多半个小时就打完了。"于菲揉了揉眼睛，"你要是睡不着，我们聊聊天吧！"
"好啊。"这句话正中书桐下怀，她试探着问，"那个沈若尘，是不是就是那天你说的，专门骂女生钓金龟
婿办嫁妆本的那个？"
"对，就是他，可是他没有存心骂女生啊，他说的也是一部分人。"
"哼！"书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这还不是骂吗？简直是侮辱，你怎么会跟这样的家伙交朋友的？"
"你别这样啦，沈若尘是竹篙的同学，其实他人挺好的，虽然外表冷冰冰的，但对朋友很热心。要不是他
跑来喊我，今天你可能昏过去了也没人知道！而且你和他熟了就知道，他很有才气的，画得一手好画，人也潇
洒有味道……"
"哦，装成艺术家范儿专门哄小女生，以大情圣自居！"书桐冷冷地说，"然后说一两句愤青式的话，很多
小女孩就被吸引了，他就眼睛长到头顶上随便侮辱人。"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于菲瞪圆了眼睛，"他人蛮随和的嘛！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到处留情，他以前的女
朋友我见过，还是人家先飞了他呢。"
"他被女孩子飞了？"书桐心里顿时有隐约的快意，"怎么回事？说说。"
"人家家长不同意，觉得他是凤凰男，买不起房子，学的专业又不实际，那女孩后来听说跟了一个北京的
男人走掉了，现在没准已经结婚了。"
"那沈若尘一定很受打击吧？"书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
"不知道，他那个人即使有什么也不会露在表面上的，整天除了工作就喜欢画画，说起来学什么艺术的真
是不值得，他画得那么好，也只能在一家公司画广告画，毕业到现在一穷二白的。"
"他肯定心理变态！"书桐固执地说，"因为自卑，所以喜欢把自己抬高去贬低女人。"
"哎呀！"于菲又叫，这个词是她的口头禅，"你和他前世有仇吗？不过就说了那么一句话，我也是女人，
我都不介意，你干吗那么固执？有捡钱的还没捡骂的呢！我们女生不也整天说男生的缺点吗？"她一抬头，看
到了快空的点滴瓶子，急忙站起来："我去叫生来拔针。"
医生来拔针，又给书桐量了下体温，37度6，暂时是不碍事了。于菲给书桐倒了杯水："快两点了，我得赶
紧回去！"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吧？"
"没事，竹篙会到巷子口等我的。"于菲像个老大姐样叮嘱着，"你不要急，工作慢慢找，身体最重要，快
点把身体养好！行了，我走了，再见！"可是她才走到门口又站住了，用手拍了拍脑袋说："看我这记性，忘记
告诉你了，后天是中秋节，我和竹篙约了一帮朋友在钱柜定了包间，你快点好起来，到时候来啊！"
"钱柜在什么地方？"
"在……哎，反正我来接你，跟我走就是了。所以你一定要养好身体，到时候打扮好看点，男生们怕不像
蜜蜂见到花一样对你扑上来呢！"于菲飞快地说，"明天我要去进货，怕不能来看你了，你有什么事情给我电话
。哎呀，没准竹篙这会都走到巷子口了，我得走了，晚安！"
说完她就像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书桐靠在床上，觉得朋友一走，屋子里顿时孤寂冷清下来。后天是中秋
节？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乡的感觉又强烈地涌上她的心头。转而她又想到，于菲约的人中一定也有沈若尘。
虽然她已经隐约知道沈若尘是个外冷内热的男人，但是想到他对她不尊重的态度，她的心里就感到怨怼和
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