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她现在这种天真浪漫的性格,可能不消半年的时间,她身上所有这些纯真的东西,说不定全会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怡尽,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对这一段生活的回忆。
“怕有什么用,我还是勇敢面对。我父皇说,若是感到孤独寂寞没有人陪的时候,就给他写信,什么怨气恼恨都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向他发泄,就跟他还护在我身边一样。”赵湘兰边说,眼圈便红了起来,思念之情自然流露。
步惊艳看着不忍,准备安慰她,她忽然又扬起灿烂的笑脸,所有阴郁在一笑之下一扫而光,“对了,你见过大夏皇帝吗?他长得什么样?对人凶不凶?”
“你这下算是问对人了,我还倒真的见过他,年纪都不是很大,那个长得嘛……嗯,又高大又威猛,头像斗,声如钟,眼睛一瞪,就跟铜铃般大,里面射出阴森森的光,叫人青天白日都忍不住要打寒颤,啊……那个恐怖,我终生难忘……”
赵湘兰被她的形容吓白了脸,动也不动了,颤着双唇,“怎么会这样?父皇不是说他长得俊美潇洒是个非常温柔的谦谦君子么?难道父皇也骗我?”
步惊艳拍着她的肩大笑,“你还真好糊弄,这也相信……”
赵湘兰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被她耍了,羞恼的跺了跺脚,抬手就往她身上打,“敢耍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喂,你站住,有胆你别跑啊……”
步惊艳嬉笑着绕着火堆转,赵湘兰左冲右堵,就是没办法将她抓住,人却跑得气喘吁吁。
一直默默看着她们嬉闹的沈拓嗅了嗅烤得香味四溢的鱼,淡声道:“鱼烤好了,来吃吧。”
步惊艳这才和赵湘兰打住,两人走到火堆边,沈拓取下一条递给赵湘兰,赵湘兰捧在手里,未吃先流口水,大赞道:“哇,沈大哥烤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本来这几天吃这些东西已经腻歪得了不得,现在又勾出了我的馋虫,真是太了不起了。”说完,一口咬下去,边嚼边闭着眼赞不绝口,就如吃着天下最美味般。
步惊艳笑看她夸张的表情,这时沈拓也递给她一条鱼,黄金带色的,确实很引人食欲。
“谢谢。”步惊艳接过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与他相处这段时间,除了在栈道上极其慌乱的见过,她并不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男子把鱼递给她就垂下了眼眸,他肤色净白,似有些文士的文弱,却又不尽然是,因为他的五官轮角极为分明,让他的斯文气质顿时添了不少阳刚之气。他眉深入鬓,鼻子挺括,唇形饱满有形,颈部如流线性般修长,一身单薄的春衫裹住他精瘦的身体,他都不冷吗——
“哎哟!”步惊艳只觉手指一痛,低头一看,原来是鱼油滴在了她手上,立即就起了个红泡,赵湘兰把头俯过来往她烫伤的地方看,“咦?被油烫了,要不要紧?”
步惊艳摇头,是她自己品评美男过了头才遭此横祸,哪里还能说要紧?
沈拓抓过她的手,看了看,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打开后倒了指甲般大小的绿色药膏出来,然后轻轻涂抹在她的烫伤处,“不是很要紧,只是会有点灼痛,擦了药就没事了。”
他离她很近,有散下来的发丝落在她手上,痒痒地,连如玉般白皙的手背都红了起来。
沈拓似也察觉有些不妥,遂把头往后侧了侧,离她远了些。
步惊艳笑道:“沈拓,我发现你真是一个奇妙的人。”
沈拓没有看她,把最后一点药膏抹开,“怎么说?”
步惊艳盯着他刚拿出瓶子的怀里,“昨晚你给我吃的药是从那里拿出来的吧,现在又从里面拿出另一个瓶子,我真的想知道,你那里还有没有装其他的瓶子?”
沈拓被她看得呼吸一滞,赵湘兰吸着手指上的鱼肉末,吃吃笑道:“还别说,我也发现沈大哥每次都能从怀里拿出不同的药瓶子来。难道沈大哥怀里装了个百宝囊?可以取之不尽?”
“就是啊,公主,你看,他前胸一点都不鼓,真的难以想象他把瓶子放哪里了?”
沈拓被她们的话题弄得哭笑不得,只是手上依然有条不紊的把瓶子收好放回怀里,坐回原处道:“知不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两个姑娘家,盯着个男人的胸口看,也不觉得难为情?”
步惊艳和赵湘兰互视一眼,先是低下头吃鱼,一口还没咽下去,两人忽然靠在一起,竟然抱头闷声唧唧笑起来,赵湘兰喘着气大声道:“我们觉不觉得难为情不要紧,可是为什么你的脸却红了,难道身为大男子的沈大哥还觉得难为情?”
沈拓无奈的看着两个女子,一个娇纯可爱,一个秀美若春水,此时此地还能放声开怀大笑,以后会这样吗?沧海桑田,世事变幻,希望事过境迁后,她们仍能保持现样的纯真。
几人把鱼串吃完后,沈拓就去河边剖羊了。赵湘兰带步惊艳四处瞄着如春的美景,这个谷底果然如她形容的那般,景致真的很美,沿途只见奇景层出不穷,悦目之极。
步惊艳抱游山览胜的心情,欣赏被野树草丛覆盖的深山高岭,奇峰异石。拐一个弯后,景物又变。
先是水瀑声轰然作响,而随空间不住开阔,阵阵水气扑面而来,只见对面雾幕弥漫中,一道瀑布有如出洞蛟龙般从断崖洞隙喷泻而下,直抵崖底,成翻滚的急流,再依山势冲奔而去,让人叹为观止。
步惊艳看得心神皆醉,停步负手静观,只觉整个人的精气神无限腾升,与自然合化为一。
而所有斗争仇杀,在这天然的奇景前,均变得无关痛痒。
她深深呼吸着,陡然想起以前在闲情怡致时时常会拿出箫来在空旷处胡乱吹上一曲,可惜现在手里没有这样东西。
正在思虑间,只听不远处便呜呜传来一片凄楚的萧声,一时缠绵凄冷,一时又清越悠扬,像是冬天寒风的呜咽,又像天边那一轮东升旭日,充满蓬勃朝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