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晴抱着儿子小天,登上飞机那一瞬间,心情是悲壮的。她站在舱门口,怀着诀别的心在和秦天亮告别,她那时也不知道国民党一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飞机起飞后,所有的人都在庆幸逃离成功时,许多人甚至鼓起了掌,唯有梁晴抱着儿子躲在一旁,偷眼看着众人的欢庆。
都副站长的夫人张立华,一个体态丰润的中年女人,平日里喜欢穿旗袍,涂脂抹粉,人就显得油腻腻的。她是南京人,却爱学上海人讲话的腔调,老都带她去过几次上海,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上海,她说上海才是真正的天堂,南京太土,于是她就模仿上海人的穿着和做派,张口上海长,闭口上海短的。
张立华此时站起来,大着声音说:我家先生说了,我们迟早还会打回大陆的,我们只是暂时到台湾去避避风头。重庆还会是国军的,大上海也还会是国军的,整个大陆还会是我们的天下。
她的讲话,引来了众人一片叫好声。这架飞机里大都是保密局的家属,女人和孩子占了一大部分。年轻些的军人只有保密室主任郑桐。郑桐生有一张国字脸,眉毛很粗。武汉会战时,他从青年学生变成了一名军人,他经历过战争,当然也经历过生死,人就显得很沉稳,经常表现出置生死于度外的神情。他是重庆站保密室主任,这次去台湾的任务就是护送机密文件,否则,他也不会坐上这架通往台湾的飞机。
飞机在气流里颠簸着,郑桐抱紧怀里用皮箱装着的文件,他的心似乎并没有在飞机上,目光呆滞散乱。坐在他身旁的汪兰是保密室电报组组长。两个人都很年轻,坐在一起样子也很般配。这架飞机上,只有这两个军人,他们的举手投足和这些家属就有了明显的分别。
梁晴坐在机屋的角落里,似乎在望着这些唧唧喳喳的家属,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都夫人张立华偎着身子过来,上了飞机她还穿着高跟鞋,人就很不稳,有几次差点摔倒,但还是走过来,坐在梁晴身边,旗袍的衩开得很靠上,张立华白花花的大腿暴露出来。张立华就白花花地说:妹子,别人都高兴,你也该高兴,咱们到了台湾就安全了。咱们的男人还在前线卖命,我们也是光荣军属,党国会把我们安排好的,妹子,放心吧。
梁晴冲张立华笑一笑。她对眼前这个女人说不上反感也说不上好感。在南京时,梁晴就认识张立华,那会张立华还没有这么胖,一有机会就去上海,每次回来都会买回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然后不知疲倦地展示这些衣服。她经常模特样地走在保密局的院子里,顾影自怜,向碰到的每个人问:看我这衣服漂亮不?
在梁晴的眼里,张立华只是个花瓶级人物。到了重庆后,她也爱穿旗袍,于是张立华就经常露出白花花的腿在众人面前招摇。没事的时候她经常把保密局的家属们凑到一起,打几圈麻将,然后扭着身子上街买菜,回来之后,就怒斥着飞涨的物价。总之,张立华是个爱热闹的人,闲不住的人。
张立华对梁晴这么说,梁晴只是冲她笑笑,更紧地把孩子抱在怀里。
飞机终于降落了,机场驶来两辆车。一辆车先把郑桐和汪兰接走了,车上还有两个持枪的警卫,护送着保密局的文件,连同两个人,剩下的一辆大卡车拉走了这些保密局的家属们。
张立华因为穿着旗袍上不去卡车,便站在机场骂开了大街:没良心的东西们,我们的男人还在前方卖命,你们就这么对待我们,这车是拉人的吗?是拉猪的,我不坐。你们要派专车来,我男人好歹也是上校副站长。
没有人理她,那架刚落下的飞机,仓促地加满了油,又轰鸣着飞走了。又有一架飞机轰响着降落,机场和重庆机场一样成了混乱的集市。
车都缓缓开走了,绝望的张立华才张着手爬上了车。
她们这些家属被拉到靠近台北郊区的一排房子里。这是一排刚建好的房子,泥腥气还没有散去,房子的格式都是一样的,每户门前都写着号码,有点像监狱的牢号。这片临时搭建的房子后来被人称为眷村。当时的台湾修了许多这样的眷村,都属于临时建筑,当局似乎没有作永久性考虑,他们想的是,会很快再打回大陆去。没想到的是,他们再也回不了大陆了,一住就是几十年。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
张立华和梁晴被安排成了邻居,一个门里两间房,一个里间一个外间。这就是她们以后的家了。
安顿好没多久,张立华就跑到梁晴这边来,看着低矮的房顶,窄小的空间,她就骂东骂西的,称这里简直不是人住的,是猪窝鸡舍。堂堂的军官家属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他们的男人还在前线卖命,就给她们这个待遇,扬言要到“国防部”去讨说法。
一走进这房子,梁晴就意识到,自己和孩子被敌人软禁了,也就是说,她和孩子成了敌人手里的人质,这时她就想到了秦天亮。在重庆最后一段时间里,上级曾让他们得到国民党潜伏人员名单,直到最后他们也没得到那份名单。
在飞机上保密室主任郑桐一直抱着一个箱子,她知道那份潜伏名单和众多机密文件都在那个箱子里。当飞机起飞时,她一直希望飞机坠落,那样,这些机密文件有可能散落下来,说不定就会落到我方人员手里。飞机遇到气流时,左右摇摆,许多人都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她们大呼小叫,梁晴在心里也叫了,闭上眼睛等待飞机坠毁的那一刻,她本能地抱紧怀里的孩子。然而飞机并没有降落,当飞机穿越过大陆上空,离开福建,飞过台湾海峡时,她彻底绝望了。
接下来的日子,不断地有消息传来,重庆已经落到共产党手中,成都失守,西南的残军节节败退,现在就剩下一个海南岛了。当消息一波波传来时,梁晴意识到,秦天亮不会来这里了,他仍在大陆。包括重庆站那些男人们,没有一个回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成了潜伏人员。
秦天亮现在做什么呢?他见到自己的人了么?他是甘愿做敌人的潜伏人员,还是找到了组织把一切都说了?
梁晴对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她只能抱着小天站在窗口,望着天边。那段时间,许多保密局的家属,还有好多别的部门的迁到这里的家属,都学会了这种守望。他们魂不守舍,拖儿带女的,引颈向南方张望。那里是大陆,那里还有他们的丈夫和父亲。有许多孩子,一遍遍地喊着父亲……
小天也在喊父亲,他一遍遍地喊,也在一遍遍地问:爸爸什么时候来找咱们呀,我想爸爸……
梁晴听着孩子的问话,她孤独的心便更加孤独,像一只飘在半空中的风筝,无依无靠。
这段时间,张立华经常走出家门,串了东家串西家,每次她来串门,都会带来些最新消息。
她说:重庆失守了,成都也完蛋了,咱们男人回不来了,被共产党人抓住枪毙了。
说完这些消息后,张立华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哭丈夫,也哭自己的寡妇身份。哀哀的,她的整个情绪影响到了许多保密局的家属,她们也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
梁晴并没有加入她们的哀号之中,她有比她们更为担心的事:她和孩子是他们的秘密人质,秦天亮得为他们卖命。现在她和孩子还完好地存在着,也就是说,他们在掌控着秦天亮,既然掌握着秦天亮,组织就会多一份危险。秦天亮是组织派到敌人内部工作的地下党,重庆解放了,秦天亮就会成为一名地上人员,组织还会重用他,交给他新的任务,如果秦天亮为他们做事……梁晴想到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安静下来。
她和小天在台湾越安全证明秦天亮越不安全。她后悔最后时刻,没从飞机上跳下去,如果,那会她抱着小天从飞机上跳下去,一切都一了百了了。舱门关上的最后时刻,她想过要跳下去,可她看到地面上的秦天亮平静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机舱门关上的一瞬间,她看到秦天亮似乎冲她和孩子笑了一下。也就是在那一瞬,机舱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和小天无疑成了人质。这几天来,“人质”这个字眼千次万次地在她脑海里浮现。她和孩子不能成为人质,她要抗争一次。她想到了死,可她一想到两岁的小天,就无论如何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她是孩子的母亲,自己死了,如果孩子还在,孩子还会成为人质,除非她和孩子一起消失。结束孩子的生命,她作为母亲又如何下得去手。
梁晴就这样被矛盾深深地困惑着。
这几天,她一连做了几个相同的梦,她梦见秦天亮被五花大绑起来,站在刑场上被执行死刑,他的背上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特务,叛徒。
她在人群中呼喊着:秦天亮不是叛徒!
哭着喊着奔跑着,她跌倒了,于是就醒了。现实中的梁晴也真实地哭过了,泪水早就打湿了枕头。梦中醒来的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过往的点滴回忆一幕幕地在她眼前展现。在校园里她和秦天亮初次相识,他们一起参加学生运动、游行、写标语。在秦天亮的介绍下,她在党旗下宣誓,然后两个人又一起打入保密局……
回忆的伤痛在她心底里弥漫着,秦天亮在她的心里是一个坚强的革命者。现在的秦天亮会不会为她们娘俩成为人质而开始动摇,成为人民的敌人?
在这时,她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姑姑,那个死了丈夫的遗孀。前一阵她听张立华说,姑姑早就来到台湾了,住在“国防部”家属院里。此时的姑姑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想在姑姑那里打听到一星半点关于秦天亮的消息。
一天,她抱着孩子就找到了“国防部”家属院,这个家属院不是眷村临时建筑,但也破败得很。她找姑姑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姑姑住在阴冷潮湿的两间平房里,神态已经淡漠了,她在墙上供奉了佛像,在佛像前燃起了香烛,整个房间就被一缕香火气缠绕了。
姑姑看到她似乎并没有多吃惊,默默地从她怀里接过小天,抱在自己的怀里逗弄着。姑姑仰起脸说:你小时候也这样,第一次回老家时,见到你也这么大。
梁晴对姑姑这种家常似的对话并不感兴趣,她望着姑姑说:你知道天亮的消息么?
姑姑把孩子还给梁晴,望着佛像淡然地说:好多人都留在大陆了,他们的命运要么是战死,要么就是被抓住。你姑父是军人,他为党国效忠了,天亮也是军人,他留在了大陆……
她望着眼前的姑姑,姑姑的命运并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现在的姑姑已经把自己关闭了,沉浸在自己一半是鬼一半是人的世界中。她抱着孩子梦游似的离开了姑姑的家。
回到眷村她迎面遇上了张立华。她叫了一声:都太太——
张立华穿了件旗袍,大腿仍然露出很多,她手里提着两棵青菜,一边和梁晴打着招呼一边抱怨道:这是什么破地方,还让不让人生活了,两棵青菜要阿拉半个旗袍的价格,乌龟壳一样的小岛,还反攻什么大陆呀,让我看,这就是痴心妄想。
梁晴望着张立华,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梁晴半晌问:都太太,有都站长的消息么?
不问这个还好些,一问到这些,张立华立刻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道:我们男人都当炮灰了,我们这些家眷们还在这里吃苦受罪,你说这世界公平么?
说着说着张立华就开始呼天抢地了。
张立华的哭声,让梁晴的心战栗不止。她身在台湾,孤苦伶仃,她不能为革命做什么,但她决不能拖了秦天亮的后腿,敌人想让她和小天成为人质,以此来要挟秦天亮为他们做事。不能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在这一瞬间,自杀的念头装满了她的脑子。她又想到了小天,这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她也想到了姑姑,不管姑姑好与坏,毕竟是她和小天在台湾唯一的亲人,如果她死了,姑姑不能不管小天。一个孩子料定敌人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梁晴坚定了自杀的信念,既然活着不能让自己和秦天亮解脱,那就死吧,自己解脱了,也许丈夫秦天亮也会解脱了。
梁晴想完这些,便用床单系了个扣,搭在房梁上,然后她搬来了一只凳子。当她把头放到床单上时,她看了眼孩子,颤着声音说:孩子,妈妈追求真理去了。天亮,你一定不要背叛组织。
说完便把头放进了那个扣里,脚下的凳子倒下了。凳子倒掉的声音惊动了小天,小天醒了,看到妈妈如此这般,吓坏了,便疯了似的叫喊起来……
小天的哭声惊动了张立华,她跑了过来,看到了悬在房梁上的梁晴,她大叫了一声扑过去。
梁晴得救了,但梁晴自杀的消息传到了“国防部”,也传到了保密局。
梁晴自杀未遂,这种情绪在眷村传开了,这些活寡妇们似乎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她们抱着孩子,找到了“国防部”,在“国防部”门前静坐,口口声声要自己的丈夫。
保密局这些家属们闹事,最先惊动的当然还是毛人凤,他不得不出面了。他让人把这些家属让到一间大会议室里,这里是平时他们密谋阴谋的地方。
毛人凤和在大陆时相比似乎瘦了一些,他站在那里,望着众家属们,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才说:各位太太,你们知道党国现在正处在危难之中,你们的丈夫,还有我们许许多多亲人,的确留在了大陆,他们在执行委员长反攻大陆的命令。他们都是有功之臣,你们作为家属也功不可没,党国会为你们记上一功的。
张立华站起来说:局长,我们不想要功,我们只想要自己的丈夫,这种守活寡的日子我们受够了,我们要丈夫——
许多家眷也一起喊:我们要自己的丈夫回来,让他们回来——
毛人凤做着手势,好半晌才把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毛人凤威严地扫了大家一眼道:你们不是想要自己的丈夫么,没有国家哪有你们的小家,现在我们的国家都没了,你们还想要你们的丈夫?如果真想要,你们就好好回去等着,等我们反攻大陆成功了,我们会离开台湾,到大陆上和你们的丈夫团聚去。要是大陆夺不回来,别说和你们的丈夫见不到了,我们许多留在大陆上的家人都见不到了,我们统统会被共产党消灭,何去何从你们好自为之吧。
毛人凤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这些家属和孩子,她们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她们不懂政治,也不懂战争,她们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回自己的丈夫,但被毛人凤的气势震住了。她们面面相觑,一时没了主张。
郑桐,此时已经是保密局的处长了。他出现在众人面前,拱着手说:各位夫人,各位嫂子,弟弟在这里给你们赔礼了,你们回去吧,这里是“国防部”,还有好多大事要办。日后你们的生活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尽力让大家满意。
郑桐这位昔日重庆站保密室主任,许多人都认识他。她们的丈夫不在了,这个男人还在,一时间,仿佛她们又见到了自己的丈夫。很多人过来围住郑桐,有的叫处长,有的叫主任,便乱打听一气。
张立华拉过郑桐的胳膊道:郑主任,我家老都在大陆时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可清楚,你今天说句实话,我丈夫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很多女人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郑处长,你说说我们丈夫,他们到底还在不在了?
郑桐望着众人,慢条斯理地说:我郑桐以我人格担保,他们还在,都好好的,他们都在大陆,准备迎接反攻大陆。
张立华又说:郑主任,大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在大陆都打不过共产党,来到台湾我们就能打过共产党?你这话是骗三岁孩子的。
张立华这个女人的话,让郑桐一时无语起来。
江水舟的夫人,那个叫王小妮的女人说:除非美国人帮我们。
众人就又一叠声地问:美国人到底帮不帮我们,我们何时才能回大陆?
郑桐似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他的汗都下来了。
他一边擦汗一边说:这是秘密,到时你们就会知道的。
汪兰这时过来给郑桐打圆场道:郑处长还有公务在身,局长叫他有任务。我负责把大家送回去。
郑桐这才得以脱身,他慌慌张张地落荒而去。
梁晴回到眷村后,她猛然想到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自杀没有成功,自己目前是死不起的。
那天汪兰把她们送回去后,汪兰特意尾随着梁晴来到她的家。对于汪兰,梁晴并不陌生,她是昔日重庆站的电报组组长,秦天亮的同事。郑桐一直在追求汪兰,汪兰一直回绝着郑桐,郑桐有一次曾求过秦天亮,想让秦天亮从中帮忙,劝说汪兰。
秦天亮有一天让梁晴做了一桌饭菜,专门把两人找到家里吃了一回饭。饭后秦天亮特意把汪兰留下,问过汪兰对郑桐的感觉。那一次汪兰摇着头说:秦科长,我现在不想谈婚论嫁。
秦天亮见汪兰这么说,便笑一笑道:郑桐可是个好人。
汪兰也笑一笑:谢谢秦科长。
这事也就过去了。
汪兰每次见到梁晴都会礼貌地叫一声:嫂子——
两人有时说点家常话。汪兰给梁晴的印象,这姑娘很清高。据说汪兰毕业于南京国民党电讯学院,她能发一手好电报,也受过特殊的训练,最后才到保密局工作的。鉴于她的背景,很多人都有许多猜测,有人说她是国民党某元老的女儿,也有人说,她有美国背景,总之,汪兰是个很有来头的人。因此,汪兰的清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她对郑桐不动心思,也就可以理解了。
汪兰走进梁晴的家,打量一眼屋里的陈设,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叫了声:嫂子——
梁晴回头望着汪兰。
汪兰说:嫂子,干吗那么想不开,我知道你和秦科长平日里感情很好,大家都这么过。要是你不在了,有一天秦科长回来了,他该多伤心,你不想自己,也该想想孩子。
梁晴沉默半晌冲汪兰道:妹妹,谢谢你。
汪兰说:在大陆时,秦科长平时对我不错,他现在不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汪兰说完就走了。
梁晴望着汪兰远去的背影,有种想哭的感觉,她现在是生不能,死亦不能。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死了,敌人封锁消息,身在大陆的秦天亮如果不知自己的处境,那就是白死了。想到这,她终于清醒过来。清醒的她,面对着眼前的现实,又重新进入了一轮煎熬之中。接下来,她只能在煎熬中坚持了。活着也许就是种胜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不时地用这句话激励着自己。
梁晴在那一刻打定主意,她不能死,她要工作。台湾方面现在正在抓紧做着反攻大陆的准备,关于国民党这方面的情报,显然大陆是奇缺的,这时能为组织做点事,也是她的责任和义务。
想到这,梁晴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自杀未遂,仿佛她又获得了重生。她是组织上的人,虽然现在脱离了组织,但她仍然要战斗下去。为了新中国,为了秦天亮,还有她自己,她要工作。这么想过之后,崭新的梁晴诞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