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贵平吟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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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一

卢象贤

朱贵平先生是我的老乡,曾在邻乡(现已与我乡合并)任教,又曾在本县重要部门担任领导职务。但因为我离乡较早,以前并未见过他,只闻其名,知道他能写作诗文。第一次见面,是我的一个侄女出嫁,我回去主持婚礼,他来出席婚宴,才知他竟是家兄的上司。而真正接触较多,是近几年的事。他因为给孙女陪读,来到我所居住的城市,于是诗友有聚会时,我们便邀请上他。他为人低调,谦逊却健谈,没有官场习气,又热情而乐于助人,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一来二去,相互间唱和也不少。现在他的诗联结集出版,嘱我写几句话,自然义不容辞。

这本诗联集,一如朱先生的为人,取了个朴实无华的名字:贵平吟草。尽管他的诗我大都从手机或博客中先睹为快过,但我还是把全稿索来再通读了一遍,带给我的感受是非常亲切的。

诗怎样写,并无定法。有的直抒胸臆,如李青莲;有的曲折迂回,如李义山。有的明白如话,如杨诚斋;有的波谲云诡,如李长吉。但诗要写自己的真实感情,这一点是一致的。朱贵平先生取法介乎青莲、诚斋之间,写的都是自己的真实感情。而他抒写的感情,又着意在家、乡、国三个字上做文章。

写家,朱先生有他自己的路子:着眼于大。他不大在琐细地方下笔,而总是天上地下地想。父亲节,别人总爱写些父爱细节,而他写的却是:“遥知父在蓬莱阁,近观神九逐天宫。”想到神舟九号飞船和天宫一号空站去了,并与亡父联系起来。孙女考上研究生,别人总爱细语叮咛,而他写的却是:“智博凌云词倒峡,才高掷地笔翻河。”思维明显到孙女成为大学问家去了。但他并不是不能细腻。如他写旅客返乡过年的句子:“都是断肠羁旅客,心随短信早归家。”路远的人,一般都会在路上先发个短信回去,但心也同时随着短信先回去了。这种描写,观察和体会都很别致,是很有诗味的。

写乡,朱先生有他自己的路子:着眼于变。“古道已成高速路,夕阳依旧伴西风。”这是改革开放带来的家乡交通上的变化。“言谈惊带广湖味,惟有蝉声不改腔。”这是外出经商务工带来的家乡的语言上的变化。“乡村四月忙人少,只见楼房不见田。”这是城镇化带来家乡农业上的变化;翻南宋翁卷“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句而有新意。家乡的这些变化,优劣难论,但作者都观察到了;从这种关注上,反映了他对家乡的热爱。

写国,朱先生有他自己的路子:着眼于忧。美国之所以强大,好莱坞电影之所以人们爱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始终充满了忧患意识。朱先生已退休多年,但他这种人,注定如范希文所言:是进亦忧,退亦忧。“看穿市上权钱戏,自问捐躯为了谁?!”烈士塑像前的这种忧,是对吏治之忧。“锦绣江山血染红,莽夫揭竿缚苍龙。兴亡一叹千秋事,成在民心败在风。”读史的这种忧,是对政权之忧。“八年外耻当时雪,千古内伤何日休?忍见周边群寇舞,雄狮养晦怯如牛。”七七事变纪念日的这种忧,是对民族之忧。“夜穷碧落无星斗,昼望田畴少稼犁。”农忙时节的这种忧,是对发展之忧。“列强遍布迷魂阵,学者胡开误国方。”读报的这种忧,是对国策之忧。“劝君少奏西洋曲,听唱新翻《苦菜花》。”国庆的这种忧,是对民生之忧;也是翻唐刘禹锡“请君莫奏前朝曲,听唱新翻《杨柳枝》”句而有新意。也许是因为他多年担任领导干部的原因,《贵平吟草》中这种忧国之诗占的比例特别多,说明了他情操的高尚。

在艺术上,言简意赅是朱贵平先生诗联的一个最大特点。往往寥寥几笔,就能高度概括。“‘社资’翻老账,‘红黑’爆新闻。”两句十字,把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政治上的风风雨雨全部囊括了。“反腐光抓头上虱,倡廉屡刮耳边风。”两句十四字,把反腐倡廉多年效果甚微的症结指出来了。“人穷却敢争牛气,国弱偏能耍虎威。”写朝鲜,一语中的。“青石街边楼吊脚,红灯笼下客盈门。一城景致山川画,满目人文家国魂。”写凤凰城,面面俱到。我也写过凤凰城,但他这首诗的概括力在我之上。有的句子,造境也很优美,如“野漠留泥爪,长空卷雾花。”“淫雨频淋花蒂落,闷雷屡炸鸟巢危。”“公路跨塘飘玉带,古樟托塔耸高天。”都是艺术上很值得玩味的诗句。在用韵上,朱先生也很严谨,几乎从不乱用。

相对于诗来说,朱先生的对联偏弱,主要是语言的灵活性不如诗。同时,诗本身也还有可待提高的地方,如有的诗句不够敦厚、欠含蓄等等。但是,以他那种谦虚好学的态度,今后克服这些不足当不是问题。

是为序。乡晚学卢象贤二零一二年十二月十二日于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