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树建
江海初涉商海,心中牢记父亲嘱托,诚信经营正直做人,可一段时间下来利润微薄举步维艰,而其他耍手腕使诡计的商人却屡屡得逞收益颇丰,这使得他不免对“诚信”二字动摇起来。父亲看在眼里,这天一大早领他到集市上闲逛。
父亲并不多言,只是背着手,好整以暇地信步游走,江海心中纳闷,就在这时,父亲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那是一个蹲着卖鱼的农家少年,说是摊位,其实只有一只面盆,内面养着十几条大大小小活蹦乱跳的各色杂鱼,有草鱼、翘嘴白什么的,每条巴掌大小,看上去很像是野生鱼,很可能是这少年自个下河捉来的。野生鱼味道十分鲜美,一向是父亲的最爱。
父亲开口说道:“这些鱼我全要了,多少钱一斤?对了,你的秤呢?”
卖鱼少年有些胆小说:“我没有秤,不过这些鱼肯定两斤出头,就算两斤吧,一斤算你三块钱,一共六块钱好不好?”
父亲有些吃惊,说:“孩子,这些鱼可是野生的啊,野生鱼很贵的,你可不要卖错了。”
少年黑黑的脸有些微红,低声说:“不是的,这些鱼是我在家养鱼塘里抓的,不是纯野生鱼。”
父亲当即掏钱买下,又在另一个摊位上秤了一下,两斤半足足的,父亲意味深长地对江海说:“看到了吧,这世上还是有诚信之人的。”
江海却不以为然,说:“可是,就是因为诚信,他才少了收入,他本可以挣到更多的钱的。”
父亲还没答话,身后忽然有人怯怯地开口了:“先生,先生,刚才是您买了我儿子的鱼吧?”
父亲和江海诧异地回头一看,问话的是一位胖胖的农妇,她的身后站着那个卖鱼的少年,此刻少年的脸更红了,双手不停地搅着衣裳角。
父亲点点头,那农妇一脸难为情地说:“先生,这鱼,我们不卖了,我把钱还给你,你把鱼也还给我好不好?”说着递过那六块钱来。
父子二人一听就明白了,这少年的母亲一定后悔儿子把鱼卖贱了,这些鱼本可以冒充野生鱼卖高价的。
江海的一双眼便直盯着父亲看,眼里别有深意。父亲这下有点恼怒了,好不容易给儿子找了一个标杆,不曾想一眨眼的工夫却给这农妇拔了。父亲的话音里便略含了怒气,说:“买卖买卖,一个愿买一个愿卖,还带反悔的吗?”
那少年一听更窘了,把头埋得老低,那农妇也是越发的难为情,终于蚊子哼似地开了口:“先生,不是我们反悔,实在是这鱼吃不得,因为这装鱼的面盆是洗脚用的,我儿子不懂规矩,真的对不起!”
这儿的农村人讲究颇多,其中一条认为脚盆是个不洁之物,不能盛放吃食的。
父亲和江海一听面面相觑。少年接过鱼后,江海问道:“这些鱼你怎么处理呢?”
少年这回痛快地答道:“放掉,无论卖给谁都不好。”
望着那对母子走远,父亲久久不能挪开目光,最后感叹着说:“江海,你看到了吗?这农妇才是最讲诚信之人,有其母方有其子啊!”
江海却一脸的迷茫,说:“这样一来,这对母子的收入不是更少了吗?难道这就是诚信的代价?”
父亲目光炯炯地看着江海,说:“可是,江海,如果你以后再来买鱼的话,会对这对母子的摊位视而不见吗?”
江海眼睛“唰”的一亮,父亲的话就像道雪亮的闪电,划过他混沌的内心。耳朵内只听得父亲字字用力地说:“诚信做人,失去的只是暂时的,得到的一定是长久的;失去的只是一时的物质利益,得到的将是永久的心灵安宁!”
一晃过去了好多年,江海把父亲的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更时时记住那对母子,他的生意终于越做越大。
这天,他和商界一位重量级的新秀为一笔相当大的生意展开了谈判,双方越谈越投机,最后成功签约。那新秀诚恳地说:“说实话,你开出的条件并不是最优厚的,可我还是愿意把这笔生意给你做,因为我知道,你一向是位诚信之人!”
江海听了万分感慨,说:“这得感谢一对卖鱼的母子。”他把当年的往事一一讲了。
那新秀听了激动得不能自持,以至于失态,击节叫道:“我就是当年用脚盆装鱼的农家少年……是母亲的光辉一直照耀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