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上海之行坚定了白先勇复兴昆曲的决心。1992年,白先勇力邀“上昆”当家名旦华文漪到台北演出《牡丹亭》,这是昆曲第一次在台湾正式上演。整场演出由白先勇独立策划。在开演之前,白先勇做了大量宣传工作。他担心剧院的1 400个位子到时候会坐不满,便到各大高校、文艺团体,宣传昆曲之美。然而,即使做了充分的工作,白先勇的心还是不踏实。他是在用个人的信誉、个人的影响说服台湾观众,观众如何反应,他真的没有把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牡丹亭》连演四天,四天的票卖得精光,而且观众大部分是年轻人。演出结束,年轻人纷纷起立鼓掌,十几分钟不肯离去,他们说发现了中国文化的美。后来很多年轻人跟白先勇讲:白老师,你说的昆曲真的很美啊!
2001年5月18日,中国昆曲艺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首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并在19个入选项中名列榜首。这个消息给了白先勇极大的鼓舞。这是对昆曲文化价值的高度认可,但同时也折射出昆曲艺术在当代中国社会的困境。白先勇的昆曲复兴之路还要继续走下去。2002年,白先勇应邀到香港为大中学生讲解昆曲,他演讲的主题是《昆曲中的男欢女爱》,“要让青年人看看古人是怎么谈情说爱的”。出于配合演讲的需要,白先勇要求请四位青年昆曲演员临场示范。主办方从苏州昆剧团请来四名美丽、英俊的青年演员,结果大受欢迎。白先勇从中得到启发:昆曲要吸引年轻观众,年轻演员是不可或缺的元素,昆曲要年轻化,演员要年轻化,观众也要年轻化。这就是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缘起。
离开香港,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筹备创作工作马上启动。作为总策划人,白先勇亲自出马,邀请昆曲名家汪世瑜和张继青担任老师,将《牡丹亭》手把手传授给自己亲选的两位青年演员。在昆曲的历史上,跨团跨省针对一部戏指导后生,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经过紧张的训练,2004年4月起,由白先勇担任总制作,各地艺术家携手打造的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开始在全世界巡演。在中国台湾省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公演时的效果,好得远远超出白先勇的预想。 2004年6月11日到13日,青春版昆曲《牡丹亭》在内地首演,在苏州大学“存菊堂”连演三场,场场爆满。之后不久,青春版昆曲《牡丹亭》世界巡演的第100场在北京展览馆剧场上演,能够容纳两千七百多名观众的剧场内座无虚席。至今,现场观看过白先勇青春版昆曲《牡丹亭》的观众已达15万人,该剧受到各界的广泛关注。
在白先勇的影响下,台湾素有“昆曲之母”之称的樊曼侬女士在“台湾新象文教基金会”(民间专门推展表演艺术的一个团体)的支持下,不惜工本,将大陆的昆曲演出团体全部邀请到台湾演出。 “上昆”(上海)、“浙昆”(浙江)、“湘昆”(湖南)、“北昆”(北京)、“苏昆”(苏州),五大昆班都在被邀之列,演出持续了14天,盛况空前。昆曲这支被人们遗忘了近两百年的“空谷幽兰”,似乎要迎来她的又一个春天。
湘昆别一枝
在台湾省,白先勇、樊曼侬为昆曲的复兴奔波着;在祖国大陆,湖南也有一批昆剧表演艺术家为复兴昆曲而忙碌着。
李沥青老人曾经是湖南省昆剧团的团长,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他之所以与昆曲结缘,源于五十多年前他在家乡嘉禾县的一次偶然发现。那是1955年,当时昆曲在湖南销声匿迹已经二十多年了。作为县文教科科长,李沥青来到新成立的嘉禾县祁剧团检查工作,正赶上祁剧团在演出高腔。这让李沥青感到很惊奇,因为当时剧团里多唱弹腔,高腔是很少能听到的。经打听,李沥青获得了更振奋人心的消息,祁剧团的艺人不但会唱高腔,还会唱昆曲!
复兴昆曲这件事在李沥青心里藏了很久了,只是苦于无从下手,所以迟迟没有付诸行动。如今,祁剧团的几位会唱昆曲的老艺人让李沥青看到了一线希望。于是李沥青找来了老朋友李楚池,两个人联手开始了湘昆的发掘工作。
李楚池年轻时学过长笛,并且擅长通过别人的口述记录曲谱。《武松杀嫂》是湘昆著名剧目,就是凭着这出戏,湘昆开始在梨园界声名鹊起。但到了20世纪50年代,这出戏已被列入失传剧目。当时与《武松杀嫂》同样命运的经典剧目还有很多。李楚池为了挽救这些湘昆经典剧目,在发掘湘昆的最初两年里,他四处寻访昆曲艺人,并将曲谱亲手抄刻、油印出来。现在湖南省昆剧团保留的六十多部传统折子戏,大部分是李楚池搜集整理的。除了这些经典折子戏,李楚池还找到了一些珍贵的剧本。这些剧本原属于成立于百年前的老昆文秀班。
2001年,昆曲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首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也就在这一年,李楚池因为脑溢血病倒了。在他的日记中记录了这样一段话:
笙歌丛里度年华,不觉老之将至,愿为振兴昆剧,继续奉献绵薄。
就在整理曲谱的同时,李沥青开始组织招收学员,当年的第一批学员平均年龄只有14岁,被当地人亲切地称为“娃娃学员”。 当年“娃娃班”的训练地义公祠如今已经被砖楼取代,但嘉禾县的第一个老戏台却保留至今。
李沥青在30岁的时候曾经登上过这个老戏台,并且代表所在单位上台题下“人民歌声”几个字。不过在李沥青的记忆里,戏台上的歌声中几乎从没有响起过昆曲那华丽的唱腔。除了这个“第一戏台”,在嘉禾县,有关昆曲的遗迹还有很多。嘉禾县欧家村的欧氏祠堂里还完整地保存着古戏台。如今的古戏台已被现代的涂料粉刷一新,但戏台壁檐上的彩绘、木雕石刻仍然保留着当初的模样,精致素雅,栩栩如生,有着与昆曲一样细腻古雅的韵致。古戏台上,昆曲的委婉唱腔已多年未曾响起,人们只能通过这彩绘、石刻去想象昆曲当年的兴盛与风光。
据李老说,在距离嘉禾县不远的桂阳县,保留着更多的古戏台。桂阳在历史上有“八宝之地”的美称,银矿就是其中的一宝。清朝初年铸钱业盛行,湖南的铸钱业几乎全集中于桂阳一域,那时的桂阳是较为繁荣富庶的地方。
与桂阳的繁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时江浙地区的兵荒马乱。一些苏州昆曲艺人为避战乱,来到桂阳授艺谋生,昆曲随之在桂阳安家落户。
昆曲进入桂阳后,为了让老百姓听懂看懂,道白都改成了当地土语。道白语言一变,必然引起唱腔咬字行腔的许多变化,这是湘昆走向通俗化、地方化的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步骤。那时桂阳昆曲受祁剧音乐的影响,一改传统典雅柔丽的风格,形成了高亢质朴的曲调,成为桂阳的地方特色。因为有了桂阳的泥土气,所以称“桂阳土昆”,很受当地老百姓的欢迎。清朝末期,当昆曲在与乱弹的竞争中节节败退,从此一蹶不振的时候,唯有桂阳,笙歌不断。民国时期昆曲被选入桂阳的中学音乐教材。除此之外,桂阳县城还有业余民间爱好者自愿组织“玩友会”,他们学昆曲、唱昆曲、宣传昆曲。节日走亲戚时,桂阳人也会抓阄竞唱昆曲,甚至在新婚之夜新郎新娘对唱昆曲。那时昆曲已经深入到桂阳的各个阶层、各个处所。在昆曲渐渐被遗忘的时候,在桂阳这片土地上,百姓对昆曲竟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这也许是昆曲在当地及时“改良”的结果。
京广铁路修通后,桂阳失去了它独有的地理优势,湘昆也随之转移到了经济、文化更为发达的郴州,在这里,湖南昆剧团诞生了。在海峡两岸一片复兴昆曲的倡议声中,湖南昆剧团迎来了她发展的大好时期。20世纪90年代,湖南昆剧团应邀赴台湾演出,受到热烈欢迎。
2008年春节,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组请来于丹老师为观众讲解昆曲之美。伴随着于丹老师的精彩讲解,观众们同她一起做了一场弥漫着桂花香气的甜梦。梦醒后,眼前是长长的昆曲复兴之路。这条路,所有热爱中华民族文化的人们都愿同赴。为了同一个梦想——复兴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祖国海峡两岸的同胞们共同努力着。
行走视点
湖南郴州历史悠久,源远流长。“郴”字最早见于秦朝,古作“林邑”,意为“林中之邑也”。城东北郊有一条弯弯曲曲、绕城而过的小河,名叫郴江。自秦以来,郴州即为历代县、郡、州、府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给郴州留下了众多的古迹名胜和许多动人的传说。
万华岩为郴州仅次于苏仙岭的第二个著名风景名胜,距郴州市17公里,位于安和乡坦山脚下。它是一个特大溶洞,洞长约2110米,总面积2.7万平方米,其中水面9300米。洞口有宋碑一块,刻有南宋郴州郡守赵不退的《劝农记》。南宋著名理学家张南轩题刻在岩顶的“万华岩”三个大字依稀可见。万华岩洞口,一股瀑布从50米高的岩顶飞泻而下,气势十分壮观。入洞口后有一条清澈的地下河沿右壁缓缓流出,乘小船沿阴河逆水而上,行百余米,弃舟登岸,便进入主洞。主洞长1800米,有13个各具特色的大厅,最大者可容数千人。洞中石笋遍地,石柱林立,还有一片片大丘连小丘的石田,界限分明,洞顶钟乳石倒挂,奇景荟萃,气象万千。据说,在郴州还流传着一段有关万华岩和“昆曲”的佳话。
明朝万历三年,一位郴州知州邀请他的几个幕僚,到万华岩踏青。那一天,可能是太留恋这洞内的壮观景象了,于是众人便在洞中席地而坐,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时,脱口唱起了昆曲。后来这位知州把这次难忘的经历记录在《万华岩记》中,但他想不到的是,这篇小记在四百多年后竟然使万华岩成了郴州历史上第一个发现有昆曲遗迹的地方。
听昆曲,饮美酒当是一件美事。嘉禾县酒厂生产的倒缸酒,是湖南民间特有的传统名酒,属甜型黄酒类,具有滋补养身、强身健体的功效,当地民谚说:“嘉禾倒缸酒,醉脚不醉头”。 肖克上将饮此酒后,挥笔题词:“水是家乡甜,酒是倒缸好。”浓郁酒香伴着妩媚婉丽的唱腔,即使酒不醉人,人也醉了。
面具背后的千古之谜
“傩”这个字,对于许多现代人来说,已经比较陌生。但是,如果把时间拨回到几千年前的古代或原始社会时期,傩,在人们的生活中,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一个偶然的机会,惊现于萍乡的12只古兽形面具引起了人们的关注。
导读:
“傩”是中国一种古老的精神逐鬼、祈福免灾的文化现象。其中,傩庙、傩舞、傩面具被称为傩文化的三宝。傩庙中为何要供奉许许多多的面具呢?发现于江西萍乡的12只兽形面具,是否就是史书上记载的早已失传的汉代“十二兽神”的形象?傩舞为什么被称为“中国舞蹈的活化石”?跳傩舞又为何要戴上面具呢?
“傩”是中国远古时期部落全体成员共同参加的驱疫逐邪的巫术祭祀活动,是中国各民族先民共生的文化现象,人们习惯上称它为“巫傩”。中国傩主要分布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和西南地区,目前仍活跃或残存于汉族及二十多个少数民族中。江西傩(俗称“赣傩”)就是中国傩的重要组成部分,江西的萍乡更因为具备其他地区所不具备的傩庙、傩面具和傩舞这三宝,被中国傩艺界称为“傩文化的宝库”。萍乡的傩庙数量、规模及古傩面具的遗存,都堪称中国之最。为什么在萍乡会有那么多傩庙?傩庙中为何要供奉那么多的面具?发现于萍乡的12只兽形面具是否就是我们早已失传的 “十二兽神”的形象?唐代以后的傩面具又与它有着怎样的渊源?傩面具是用什么材料雕刻而成?傩舞为何又要戴上面具跳呢?
十二只兽形面具惊现萍乡
袁支亮,江西萍乡市文化局的一名普通干部。也许是工作的缘故,逛古玩市场,就成了他平时的一大爱好。
一天,袁支亮像往常一样,在古玩市场里闲逛。在一家不起眼的古玩店里,他偶然发现了一只木雕面具。这只面具的年代似乎已经十分久远,它的造型很像是某种野兽的面部,怪异的形象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想到了一个字——“傩”。同时他也感到非常疑惑,按理说他对于傩面具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很熟悉,但是像这样的面具他却从来没见过。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店主随即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了11只类似的面具。他端详了许久,然而,对傩面具颇有研究的他此刻却拿不准这些面具的真实来历了。
面具背后的千古之谜具
12只兽面具静静地立在那里,它们要向人们诉说些什么呢?是他立即打电话向老朋友求援。
老朋友危远辉是江西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在接到袁支亮的求助电话后迅速赶了过来。遗憾的是,这位潜心研究傩面具二十多年的老专家,在看到这12只面具后也和袁支亮一样反应——惊讶。萍乡古傩面具的遗存堪称是全国之最,其中的大部分他都见过,而且不光是在萍乡,为了研究傩文化,他几乎走遍了全国所有保存傩面具的地方,却没有见过这样的形象。
那么,这些面具到底是不是傩面具呢?它们产生于什么年代?又是从哪里来的?这家古玩店的老板说,面具是一个陌生人送来的,只要了很少的一点钱,也没留下什么联系方式就走了。很显然,这些问题想从送货人那里找到线索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追根溯源,想要解答这些疑问,只有回归到那古老的傩的时代,到历史资料中寻找那尘封的关于傩的记载。
原始宗教崇拜——傩
“傩”这个字,对于许多现代人来说,已经比较陌生了,它早已进入生僻字的行列,也许有一天,它还有可能从现代人的知识“词典”中完全消失。但是,如果把时间拨回到几千年前的古代乃至原始社会时期,傩,在人们的生活中,却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傩,按汉字造字法来说,它是形声字,从“人”,“难”声。本义是指步行有节度,行走的姿态优美,比如在《诗·卫风·竹竿》中就有“巧笑之,佩玉之傩”的诗句 。经历了假借、转义过程之后,它的常用义就成了“古代腊月驱逐疫鬼的仪式”。傩,用拆字法拆开,就是“人”、“难”,其义不言自明:“人遇到难处要求助神灵。”
在远古时期,生产力低下,人们无法理解各种自然现象,同时对自然灾害和各种危险也没有抵御能力,遇到疾病困苦,只能向神灵求助。那时,人们会戴上面具,装扮成各种神灵,手舞足蹈,发出种种声音,来吓唬和驱逐各种病魔和鬼怪,祈祷神灵护佑自己。这种祭祀仪式就是“傩”。